两人依偎在一起,哪怕什么都不做,就这样闻着彼此的气息,都是极好的。
渐渐缓过神,邢禹轻轻拍了拍他后背:“先吃晚餐。”
楚北翎实在不想和邢禹分开,一不做二不休,决定蹬鼻子上脸,直接坐在他腿上:“不想动。”
他手长,稍微一伸手,直接就将对面邢禹的餐具捞过来:“邢总,请用餐。”
邢禹揉揉楚北翎毛茸茸的脑袋,随他,没什么意见。
就是这么叠在一起吃饭,实在不方便,也不舒服,楚北翎没坐一会儿,屁股和长了刺一样,怎么样都不舒服,左右挪着。
邢禹拍了一下他臀,低声道:“老实点,别乱动。”
“嗷~~”楚北翎果然不动了,慢慢伸出腿将身旁的椅子勾过来,人站都懒得站起来,没骨头似的挪过去。
邢禹瞄他一眼,又低头吃面条。
楚北翎是左撇子,这个世界大部分的设计都是针对右手,使用左手会非常不方便,所以他特意训练了右手,除以前特别精细的绘画用左手不变,多数时候他随场景切换。
楚北翎将筷子换到右手,左手搭上他大腿,来回蹭着。
邢禹其实很享受,他像挂件般粘着自己。
一直以来,楚北翎都像有肌肤饥渴症似的,总喜欢靠着他,离得很近,爪子也不老实,不是蹭着他手臂,就是蹭他大腿,来回摸。
以前同住宿舍,他们头对头睡,晚上睡觉楚北翎喜欢穿过栏杆,捏捏他的脖颈、脸颊,再捏捏他的耳垂,才会睡。
现在这个不由自主靠近他的小习惯回来。
让邢禹久违了的,享受到——他的依赖与亲昵。
吃完饭,邢禹将餐具丢进洗碗机,楚北翎在书房接了一个合作方的电话,刚挂断,付星洲电话又进来,将近一个小时才结束。
邢禹坐在沙发翻阅文件,见他过来,收起文件放在一旁,“都处理好了。”
“好了。”楚北翎在他身旁坐下,贴着他。
邢禹将他揽进怀里,扶着他腰摩挲一番:“瘦了。”
楚北翎抬眸:“今晚你见了付星洲,有些话,你别太相信,他就喜欢夸大其词,要多不正经有多不正经,不用理他。”
“他说你不能画画了,也是夸大其词?”邢禹问。
空气安静了半秒钟。
邢禹拉过他的手,轻轻摩挲这只不再有薄茧的手,这次楚北翎没有抗拒,任由对方指尖抚过自己光滑的指节。
楚北翎缓了缓,尽量用平静又释然的语气说道:“不算夸大其词,但肯定没有他说得严重,只是我不想在画,仅此而已。”
邢禹凝望着他,胸口浅浅起伏了一下,用出杀手锏:“小蓝莓,我很遗憾,这十年,我们之间一片空白……”他说不下去,闭上眼将头偏到一旁。
楚北翎心口一酸,终于老实交代:“真的不严重,手也没受伤,就是现在看到颜料恶心反胃,画笔更是拿不了,手已经不稳了。”
他没说的是,现在一拿画笔就手抖,更严重时甚至会惊恐发作,要打安定才能平静下来。
楚北翎至今仍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最初几年他强迫自己去适应,去对抗心魔,结果情况越来越糟糕。
如今,他已经学会平静去应对,偶尔当只鸵鸟,刻意不去碰这个话题。
楚北翎抬眸看向邢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总归还是在这个行业里。”
邢禹心尖一颤,说不出的难受,今天从付星洲嘴里听说,他都没办法接受,更不用说楚北翎,邢禹都能想象这些年的痛苦。
这一刻亲耳听他的番番小王子以平静语气说出口,邢禹的心仿佛被一双手紧紧握住,疼痛得喘不过气,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有人在拼命拉扯绞紧里面的水分。
邢禹手渐渐向上,搭在楚北翎的手腕上,感受着他的心跳。
过了许久,他终于抬起头,眼眶是红的,直直望进楚北翎眼睛里,“不是的,这对你来说是一件很严重的事……”
邢禹将他揽进怀里紧紧抱住,声音哽了一下,艰涩开口:“都怪我。”
楚北翎反而笑了:“这是我自己的问题,真要心疼我……”他勾起邢禹的下巴:“邢总,嘴巴甜一点,多哄我开心,比什么灵丹妙药都管用。”
邢禹没有说话,只是用猩红的眼睛牢牢盯着他,似要将楚北翎刻进灵魂里,他喉结剧烈滚动,将无数翻涌情绪压了下去。
过了许久,他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想怎么哄?”
楚北翎:“这个自己想呀,告诉你,不是变成我自己哄自己了!”
邢禹跟着笑了笑,一字一句道:“好,那就哄一辈子。”
其实他们都是一样的,一样的不安,一样的对过去,对发生在对方身上的一切小心翼翼,既想靠近又怕一开口就伤了彼此,直到这个瞬间,他们还是这样惶恐不安。
可又急切的想要知道对方的一切,想要钻挤进去,重新占据彼此的灵魂与骨血。
只是——
分开太久,时间造成的空白,真的需要很长时间才能一点点填满,被慢慢抚平。
也是这个瞬间,邢禹才真正意识到,哪怕他们隔着无法回溯的时间,也从来没有变过,一直在为对方驻足停留,直至重新相遇。
——幸而,他们还有很长的未来。
能够,再次并肩同行。
忙碌一天,这一晚上又发生太多事,两人身体和情绪都有些承受不住,在客厅待了片刻,便回到卧室。
窗外毫无征兆下起小雨,仅片刻,便越下越大。
夜色静谧,屋内开着暖气,暖暗调的小夜灯圈出一片隅落,白噪音响在耳畔,整个世界都好像陷在毛茸茸里,既温暖又安逸。
楚北翎钻进邢禹怀里,伸手揽住他的腰:“邢禹。”
“我在。”
“晚安,好梦。”
邢禹低头,在他唇上落下一个吻:“已经美梦成真了。”
楚北翎抬抬下巴,浅浅回吻。
他们在暖调的夜色里安静的吻着彼此,感受对方的心跳和气息,这个吻没有任何欲.望与诉求,就像两个受伤的小动物一点点舔试彼此。
分开后,他们又亲昵地蹭了蹭对方。
楚北翎轻哼一声,低声说:“我也是。”美梦成真了。
邢禹又摸了摸他的头发:“睡吧。”
“晚安,阿禹哥哥。”楚北翎捏了捏他的耳垂。
这一天实在过得太折腾,楚北翎玩了一会儿邢禹耳垂,很快陷入睡眠,呼吸浅浅。
就像当年在闸弄口一样,他们画到虚脱,然后匆忙洗漱,爬上床,安静的亲昵片刻,便很快进入梦乡。
邢禹盯着他的睡颜许久,戳了戳楚北翎的脸颊,确定人已经睡熟,他翻身下床去阳台给付星洲打了个电话。
对面很快接起,付星洲散漫道:“邢总,大晚上不睡觉,打电话给我做什么?”
邢禹单刀直入:“他会不会出现幻觉又或者记忆会出现些许的错乱。”
付星洲一愣,随后笑问:“为什么这么问。”
邢禹简要概括:“联系不上我。”
付星洲:“你就没有想过是我骗你的。”
邢禹直言:“你会想要我痛苦难过,他不会。”
付星洲哈哈笑了两声:“他的一切是我陪着他一起经历的,你说呢?”
邢禹有数。
正打算挂断,付星洲及时喊住他,告诉他:“至于为什么会这样……大概是他一直在怪自己没办法回国吧,心思敏感又细腻的人,出了事,只会怪自己做得不够好。”
邢禹大脑空白一瞬,鼻尖泛起一阵涩意。
既然人已经主动联系了,付星洲就不可能放过他:“邢总,所有人都不可以说他不好,尤其是你。”
邢禹:“谢谢。”
收线,邢禹在阳台吹了一会儿冷风,才折返回卧室,被窝里的人,将自己卷成一团,埋在被子下,难过到受不了又很没安全感时,他就会这样。
邢禹郁郁吐了一口气,爬上床,将人抱进怀里,低头耐心地吻了吻楚北翎:“小蓝莓,元宵快乐,今后都快乐。”
他一直相信,也从来没有怪过他。
次日一早,5点多楚北翎睡意朦胧间,隐约觉得有个人凑过来,替他掖好被角,将他裹进被子里,裹成蚕蛹。
楚北翎伸了个懒腰,身上按了雷达似的,凑过去找邢禹,精准抱住他的腰,在他怀里蹭了蹭,瓮声瓮气和他问早:“邢禹,早上好。”
邢禹已经醒来,靠在床头,正用手机翻看邮件,他低头看他,笑着回应:“早上好。”
“起这么早,是不是又有什么突发情况?”楚北翎打了打哈欠,也准备起来。
邢禹摁着他,将手机放在一旁,自己也钻回被窝:“没什么,习惯早起看邮件了,再睡一会儿,时间还早。”他问:“今天周末,你还要去加班吗?”
楚北翎钻进他怀里:“可以不去。”
邢禹意味深长道:“哦,这样啊。”
低沉的声音响在头顶,楚北翎心头一紧,连忙说:“从学生时代开始,我们就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007太正常了。”
说完他觉得不对,又补了一句:“付星洲来了,有事他会解决,我可以不去。”
艺术行业出了名的卷,忙,连续加班一夜,第二天咖啡一灌,照样坐在办公室里,该做什么做什么。
要是某个甲方突然即兴发挥,想了一个自认为不错的点子,提一个‘五彩斑斓的黑’的要求,赶DDL,他们就更别想休息。
当然,忙归忙,项目一过,剩下日常维护,他们还是有大把休息时间。
只是楚北翎不想让自己停下来。
没事也会找事做,让自己忙碌起来,多一刻都不带停。
住进邢禹这里,他若即若离的态度,楚北翎难以接受,难以面对只好把自己埋在办公室,做个鸵鸟。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万事不用怕,只要肯逃避。
遇到不知要如何面对的时候,他就只想逃走了。
“好吧,我承认,我是有点不想回来,看到你这张冷脸,我心都凉了好吗?拔凉拔凉的,再冷一点我都能冻冰棍了!”楚北翎嗓音还带着刚清醒的沙哑,听着像哭腔:“但也是真的很忙,好几个项目都启动了,需要时刻盯着。”
他控诉,委屈巴巴道;“你还这样对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我,超委屈的。”
邢禹心口一酸,揉揉他的头发,有些心疼也有些自责:“不会了,以后都不会了。”
“这还差不多。”楚北翎抬抬下巴,傲娇地看他一眼。
邢禹问:“游戏行业好不好玩。”
“和你们一样,会随时头秃。”楚北翎说。
邢禹抓了抓他头发:“还行发量不错,没少。”
楚北翎拍开他的手:“你再薅就要被你薅秃头了。”
邢禹轻笑,又抓了两把。
“过分。”楚北翎没忍住踢他一脚,被子下,邢禹牢牢夹住他大腿,没让他都不动。
被桎梏抽不出声,他直接上手又被擒住邢禹双手,四肢都被他牢牢锁住,动弹不得又挣脱无果,楚北翎气喘吁吁,只好作罢。
说完他觉得不对,又补了一句:
他不吃眼前亏,即时讨饶:“我错了,休战休战。”
邢禹松手。
下一秒他重新发起进攻又被邢禹提前预知,他轻笑:“楚北翎,你怎么还是只会用这招,来点新鲜的花样行不行。”
他:“……”挑衅**裸的挑衅。
楚北翎气急败坏,凑过去在他锁骨上狠狠咬了一口:“你就不能让我欺负一下?”
邢禹漆黑的眼睛里,透着几分慵懒,“让你欺负一下!”
楚北翎点头如捣蒜。
邢禹温和一笑:“不能。”
楚北翎左右翻看:“刀呢,刀呢,我的刀呢?”
两人无声对抗一会儿,邢禹的电话响了起来,他松开手,楚北翎不再闹,安静在一旁等着。
电话结束后,楚北翎后知后觉说:“哎呀,错过最佳偷袭时间了。”
邢禹抬抬下巴,幽幽道:“你现在可以。”
楚北翎腹诽:“现在偷袭结果还不是一样,被单方面修理,你这人太坏了,蔫坏蔫坏的。”
邢禹笑道:“给过你机会了,是你自己不要。”
楚北翎做个好人不和他争,颇为同情道:“是不是甲方又提奇怪的要求了。”
有个快消品的广告动画,动画已经做到一半,现在整体需求与主题要变更,客户经理不知道要怎么办,问到他这里。
“做到一半的项目要改……”这个项目涉及保密,邢禹没细说,捏了捏他的脸:“看我被甲方虐你很开心?!”
“这不是开心,是同命相连。”
楚北翎说:“天下甲方都一个样,会提一些奇奇怪怪又无厘头的要求,改了几十个版本,最后说,要不,我们还是用回第一版吧,第一版最好。”
邢禹笑笑,抬手挠挠他的下巴,“奇怪甲方也包括你!?”
“嗯,包括我自己,”楚北翎微微翻了个身,食指支着脸颊,“我做甲方,也不会是个人,不是故意挑刺,就是觉得这里不对,哪里也不行,应该可以更好,再改改吧,说不定更好了呢,改来改去到头来,还不如第一版好。”
邢禹沉沉笑了笑,随后接话:“嗯,确实感受到了,太善变。”他摇摇头:“一个头两个大。”
楚北翎掐了一把他的腰:“我已经对你们很客气了,真要公私不分,拿投资项目开玩笑,我干脆也别干了,卷铺盖回家给你做家庭主夫,还能前途无量。”
邢禹笑意更浓:“行,回来给我生孩子,至于做饭,就算了,我想好好活着。”
楚北翎一巴掌拍掉他的手:“走开点,谁要给你生孩子。”
邢禹将他的碎发撩到耳后:“那你和谁生。”
楚北翎哼哼两声,不接话,直接转移话题:“我真的已经很客气了,你是不知道,祝卿安那才叫被我虐得惨,而且我们是接触是最多的,他天天发疯,说不定我也是罪魁祸首之一。”
邢禹是知道他在这方面吹毛求疵又龟毛的。
他挑挑眉,好奇道:“说说看,有多惨。”
祝卿安反抗最严重那次,是设计一个叫‘梦魇之门’的场景,这是玩家开启特殊维度/副本的一个通道,是游戏里至关重要的场景。
玩家通过符文绘制,门会变成一片流动的,五彩斑斓的黑暗,包括那扇门,也要五彩斑斓的黑。
祝卿安觉得他的要求实在无理,门是木头的,不能换材质,又需要和宝石一样晶莹剔透,还是五彩斑斓的黑,流水效果。
祝卿安都绝望了,觉得这根本不可能完成,抗议了几次被他驳回诉求。
没办法,谁让他说了算,祝卿安只能带着美术部,改了好几次,还是偏离他的要求,不是改了木材质,就是少了五彩斑斓的黑,又或者流动效果,越走越偏。
他皱眉头疼,祝卿安也非常生气。
再第N 1次更改后,祝卿安炸了,撂挑子不干,和他说,要求这么多,有本事你行你上,不要只会打嘴仗,站着说话不腰疼。
原本他是真的可以做到的。
不是凭空想象出来,故意为难,也不是突然来了兴致,因为知道可以,所以他想用最好的方式呈现。
但他那个时候已经没有办法示范给祝卿安看了,只能空口白牙说出口。
最后通过付星洲压着祝卿安不得反抗,楚北翎一步一步绘画指导,才完成的那个场景绘制。
邢禹抬手描摹他的眉眼:“真是辛苦了。”
“敷衍。”楚北翎嫌弃地说了一声,又笑点点自己的唇道:“邢总,今天天气不错,来个五彩斑斓的吻?”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