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田，还在工作啊。”
伊达航双手撑在办公桌边，看着卷毛青年手速如飞地敲打键盘，电脑屏幕上是无数整齐排列的通缉犯头像，这些都是日本境内作案潜逃的炸弹犯。
他叼着牙签，犹豫了两秒，还是劝道：“先去吃饭吧，咱们不都约好了吗，松田，工作重要，但身体更要紧啊，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
松田阵平手上动作不停，头也没抬，眼睛专注地扫描着屏幕上显示的犯人信息：“嗯，我知道，给我五分钟，我把剩下这两页检查完。”
由于11月7日爆炸案线索有限，他只能先用这种笨办法找寻犯人的踪迹。
他坚信能够做出那种特殊构造炸弹的犯人绝对不是初犯，在11.7案件以前的某些爆炸案中，必然有这该死的家伙参与的痕迹，说不定这人就是某个在逃罪犯！
所以松田阵平花费三天时间去筛查警视厅资料库记载的潜逃炸弹犯信息，重点关注可能出现在东京米花町的逃犯。
然而工作量实在太大，以至于他饭也来不及吃，觉也舍不得睡，如果不是和伊达航约好了一起吃饭，或许今晚他又会等到饿得受不了的时候才去对面的24小时便利店随便买一份三明治当作晚饭。
伊达航叹气：“真拿你没办法……你发给我的那部分资料我已经筛查完了，再分点给我吧，今晚我没有巡逻任务，待会吃完饭回来我陪你一块儿加班。”
松田阵平也不客气：“行啊，谢了，班长。”
“……我都不是班长了，也就你们几个还坚持这么叫我。”
伊达航摸摸脑袋，自言自语。
唉，也不知道降谷和诸伏是怎么回事，昨天的追悼会都没瞧见他俩出现，前两天的葬礼就更不用说了，影子都不见一个，莫非是担心被媒体拍摄入镜？
伊达航惆怅又忧心地叹了口气。
……不管怎么样，希望他们能平平安安，好好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啊。
“嘭——！！”
突然，搜查一课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值班的刑警气势汹汹地冲进来，手里捏着几张资料，嘴上大喊着：“兄弟们，还有谁在？有案子了，剩下的人都跟我来啊！”
他眼尖地瞄到松田阵平和伊达航的身影，立刻道：“松田君，伊达君，这么巧，你俩都在啊，没啥事要忙吧，跟我去一趟呗！”
伊达航本身就是搜查一课的刑警，他出警很正常，但作为爆.炸物处理班的松田阵平被人家这么自然地顺嘴带上就纯属是因为他来搜查课来得太过频繁，频繁到其他刑警都把他默认为自己人了。
在案子面前，吃饭啥的都是浮云，刑警饿肚子也都是家常便饭，警车上都常备垫肚子的面包小零食，都当警察了，谁还会挑剔这么多。
松田阵平和伊达航对视一眼，默契点头：“明白。”
而坐在旁边办公桌上的萩原研二晃着腿，幽幽叹气：“真忙啊……”
“呜——呜——呜——”
警笛声伴随着闪烁的警示灯，周边车辆纷纷降速让路。
飞速穿梭的警车上，负责开车的司机就是刚才冲进办公室的年轻警察。
他名叫秋田实，只比松田阵平等人高一届，同样是东京警察学校的毕业生，是松田阵平他们的直系师兄。
秋田实从去年入职就一直跟着目暮十三，为人阳光开朗，有一双单眼皮狗狗眼，爱笑又健谈，对待年轻后辈的态度也很好，都当同龄朋友相处。
“哎呀，我都忘了，松田君你是爆处班那边的人，天天在办公室看见你，我都把你当咱们搜查一课的新人了！”
秋田实提醒道：“后门旁边有饼干，你们随便拿着吃啊，看你俩这样是还没来得及去吃饭吧。”
伊达航笑着接话：“对，刚准备去吃，师兄你就来了。”
松田阵平动作利落地拆开饼干的包装纸，咔擦咔擦地几口塞满嘴，含糊道：“报案人说了什么，师兄说说案件经过呗。”
秋田实目视前方，一边扶着方向盘一边道：“如果顺利的话，我们过去就是捉拿罪犯的，我已经通知痕检课那边了，他们还要十来分钟才能赶过来，等会咱们得先收拾现场。”
他絮絮叨叨说了一堆注意事项，老半天也没说正事，余光瞥见后座某个戴墨镜的卷毛青年不耐烦的表情，忍不住咳嗽两声：“咳咳……报案人是一个年轻男性，据他所说，他是路过今村三郎的家附近，观察到今村家后院的土壤有翻动的痕迹，仔细观察后发现疑似干涸血迹的黑红片状物。同时他又听到今村家里有玻璃碎裂的巨响，所以才闯入民宅，呃，见义勇为。”
松田阵平皱着眉重复：“见义勇为？”
秋田实感慨道：“确实是见义勇为，因为今村三郎正准备虐打他那个未满十岁的孩子，碎裂的玻璃声是酒瓶的声音，至于后院土壤的可疑痕迹……报案人推测这家里失踪的女主人大概已经遇害，嗯……可能是死于今村三郎之手，但具体的还需要我们去现场勘察。”
萩原研二坐在警车副驾驶上，仗着周围人都看不见自己，便探头去看秋田实放在桌台上的案情记录。
他越是浏览，便越克制不住地蹙眉：“家暴……居然连不到十岁的小孩都打……虐打妻子致死？？？什么人渣啊？！”
当他目光落到“报案人信息”一栏时，表情一滞，眼睛都不自觉睁大了，下意识念出声：“……诸星大？”
萩原研二使劲揉了揉眼睛，再定睛一看，发现不是自己出现幻觉，竟真的是那个令他印象深刻的名字。
明明他们只在一个多月前短暂地见过一面，连话都没说上几句，后来又听小阵平说他们将要合租公寓的房东就是这位诸星桑。
当时的萩原研二又惊奇又期待，谁能想到后面会发生那样猝然的意外呢……
但，但是……
半长发青年死死盯着那行名字，即使他对诸星大挺有好感的，但他还是发自内心地想说——怎么能这么巧？
他和小阵平是不是跟诸星桑太有缘了？
这个问题，赤井秀一也很想问。
男人站在玄关的鞋柜旁，面色平淡地望着门外的四位年轻警察，目光轻飘飘掠过其中悬浮在半空的萩原研二，最后定在某个卷毛青年身上。
他稍稍颔首：“下午好，各位警官，松田君，好巧。”
松田阵平在赤井秀一开门的那一刻就摘下墨镜，眼神直勾勾地锁定对方，眸中划过一丝困惑和怀疑，很快又有被若有所思的明悟替代。
他扯着唇角笑得颇为桀骜：“不是说过叫我松田就行吗，哼，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你。”
伊达航神色诧异地打量着屋内那穿着皮夹克的长发男人，心想：“这人和松田认识？”
当他目光落到对方的脸上，不由得眨了眨眼，像是被晃到似的。
出现了！和降谷一样惹人注目的相貌！
喂喂，混血儿在长相方面的优势也太犯规了吧！话说这种冷冰冰的气质也很罕见啊。
“绝对是个很受欢迎的人气男！”——这是伊达航对赤井秀一的第一印象。
而秋田实的反应要更直接一些，他当即瞪大眼睛，倒吸一口凉气：“你，你就是报案人？哥们，你……有点帅啊，你是模特吗？”
事实上，赤井秀一这种棱角分明的五官和极其攻击性的气质并不符合日本大众审美。
日本常见的帅哥基本都是短脸圆眼配高高瘦瘦的身材，气质或阳光或温和或清冷，总之不会帅得太张扬，主要讲究一个日系氛围感。
即使是松田阵平这样酷拽的相貌，也有一双相对偏圆的眼睛，他不好惹的攻击性主要来源于他的性格和言行举止，否则单看他这张脸，其实是很正派俊朗的长相，甚至还有点可爱。
但不符合大众审美并不意味着赤井秀一就不帅了，瞧瞧他走在街上的回头率，再瞧瞧旁人见到他的第一反应——
嗯，堪称帅哥界的SSR卡，超稀罕的类型。
赤井秀一摇头：“不，我目前是自由职业。”
秋田实了然地点点头：“自由职业啊，那也不错，但你这长相还有身材，真的很适合做模特啊！”
“长发”、“针织帽”、“皮夹克”、“高领毛衣”和“皮靴”这几个元素乍一看很帅，但很少有男性能完美驾驭，更别说是把这套美式街头风的打扮穿出一种高不可攀的冰冷野性。
而且……是他的错觉么，总觉得这位见义勇为的报案人身上有种莫名其妙的危险气息——通俗来说，就是某种很容易引起警察注意的气质。
不过，倒也不是坏人的感觉……
秋田实内心纠结，为自己这不明不白的思绪感到犹疑，落到赤井秀一身上的目光不由得更频繁了些。
“行了，说正事吧。”
松田阵平垂眸看向紧紧抱着赤井秀一小腿的小男孩：“这就是今村三郎的孩子？”
他眼神犀利地扫过男孩青紫交加的手臂，又在这孩子瘦得皮包骨的脸上顿了顿，注意到男孩怯弱麻木的神情，眉头顿时拧紧：“今村三郎呢？”
赤井秀一没在意男孩紧紧抱住他的力度，侧头朝屋内示意道：“在餐厅，那家伙醉得挺厉害，问什么说什么，你们来之前他说的那些话我都录音了。”
他迈步往餐厅走，小男孩也乖顺地松开手，转而拽住赤井秀一的袖口，他还紧张地仰头看了看，没有在男人脸上看出生气或不悦的端倪，便悄悄地拽得更紧了。
飘坐在鞋柜上的萩原研二敏锐地注意到这些细节。
青年杵着下巴，光明正大地盯着赤井秀一侧脸看，嘴里嘀咕：“嗯……有点可疑，但感觉…应该是个好人？”
他仗着没人能看见自己，身形一动，飘到赤井秀一身边，像一条游弋的长尾鱼，好奇地围绕着男人转圈：“奇怪，怎么这么香……”
这种香味……像是冬天下雪的时候，站在广袤的针叶林里，闭着眼张开双臂深呼吸感受到的冰凉而生机勃勃的气息。
而且…闻久了怎么还感觉有点晕乎乎的呢。
像是喝了点小酒，浑身血液都流淌着暖洋洋的酥麻劲儿，大脑被醺醺然的迷醉感侵占，克制不住地想要靠近，再靠近……
“——啪！”
赤井秀一弯腰蹲下，捡起掉在地上的手机，相当自然地躲过某个糊里糊涂的灵魂不自觉地靠近。
对方表情还有些茫然，眼神傻傻的，也没因为赤井秀一的下蹲而纠正方向，就这样朝着墙飘过去。
在身体穿透墙面一半后，仿佛意识到什么，慢悠悠地转了个弯，又飘了回来，像朵浮在半空的云似的，恐怕没有哪个灵魂能活得像他这般自在。
目睹一切的赤井秀一：“………………”
嗯，这位…萩原君，是不是有点呆。
在见到萩原研二的那一刻，赤井秀一便猜到对方出现的原因，想必是牺牲于那场突如其来的爆炸的萩原警官因内心强烈的求生欲和不甘而刺激了灵魂的苏醒。
不过这么看来，另外十几位同样丧生于那场意外的年轻警察，是否也已经作为灵魂态苏醒，此时正跟随在他们在意的人身边？
赤井秀一正这般思考着，当一行人走到餐厅，看到那被麻绳绑在椅子上呼呼大睡的醉汉后，他步伐突然顿住了。
“……怎么了？”
松田阵平注意到他停滞的动作，警惕道：“有什么不对劲吗？”
“……不，没什么。”
赤井秀一神色微妙。
在他的视线里，扮作白裙女鬼的今村智子在今村三郎周围张牙舞爪。
而刚回过神的萩原研二骤然撞见这一幕，顿时被吓得惊呼一声，猛地蹿出去三米高，半边身体都快融进墙里。
紧接着，今村智子掀开挡住半边脸的血淋淋的黑发，泛着红血丝的眼睛阴恻恻地凝视着疑似石化的萩原研二，两行血泪汩汩流淌，滴答滴答地落在地板上。
“……咦？”
她歪了歪头，好似在确认些什么。
下一秒，她蓦然睁大眼睛，眼球从眼眶脱落，吧嗒一下滚落在地上。
女人惊喜地转头看向赤井秀一，语气难得雀跃：“诸星君！我找到和我一样的灵魂了！你快看！”
那颗眼球咕噜咕噜地沿着地板滚动，残留着斑斑血迹和黏稠的不明液体，竟巧而又巧地一直滚到了萩原研二面前。
随后，停住了。
萩原研二：“…………%&*^￥#@”
作为现场唯一能看见这一幕的人类，赤井秀一沉默了。
嗯，他知道，但那只灵魂已经被你吓得吐魂了呢，今村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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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chapter 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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