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井秀一给他的新任合作伙伴制定了详尽的特训计划，而教官当然只能由可以触碰灵魂的他自己来担任。
新人警察和老练的FBI探员之间的差距还是很大的，即使他们两人的年龄仅仅相差三岁。
他们特训的地方选在杯户町的一处拳击俱乐部，赤井秀一直接找到俱乐部老板，花钱把俱乐部包下来，无关人员都禁止入内。
“你的意思是，变成灵魂后你的身体素质反而提高了？”
穿着军绿色短袖上衣的男人坐在格斗场边沿，他脖子上挂着毛巾，肩颈和手臂肌肉将上衣布料绷得紧紧的，领口洇湿开一片深色的痕迹，汗涔涔的模样相当抓人眼球。
他一边低头往手腕上缠着绷带，一边分析道：“的确，你的体术一般，但胜在力气足够大，不过你自己似乎并不适应这么大的力气。”
“肯定不适应啊，我以前可没办法一拳击破地板砖。”
坐在他身边的齐肩发青年懒洋洋晃着腿，面露思索：“但我觉得这和灵魂态没什么关系，应该是你血的影响，我在遇到你之前可没有身体素质上的提升，还一天比一天虚弱呢。”
赤井秀一点头表示认可：“血的作用应该是喝得越多效果越明显，这样持续半个月，你魂体也变凝实了很多，当初我们刚见面时你还是透明的。”
萩原研二摸了摸格斗场的橡胶地面，感慨道：“感觉和手机充电一样，一管血能坚持一周的运行，但如果要加大力气或者碰到现实中的物体就会加快电力的消耗。”
所以他必须要省着用，正常的成年人一次献血量应该在200ml~400ml，且两次献血时间最好相隔六个月以上，以便体内血液的恢复。
“用他人血液维系生命”的行为对萩原研二而言无异于汲取他人性命，听上去实在有些自私，如果不是赤井秀一明摆着有用得上他的地方，萩原研二肯定不会同意这种交易。
而且……
青年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他十指张合了几下，格斗场明亮刺眼的光线若有若无地从他的掌心穿过，但比起半个多月前，他完全融入阳光中的透明人形态，现在这种半虚半实的状态已经改善了很多。
他有点怀疑，赤井秀一的血或许真的能帮他复活，让他彻底回归正常人的模样。
所以——
“针对奥野株式会社的计划什么时候开始？”
萩原研二已经迫不及待地想为赤井秀一做点什么了，他这半个月一边跟着对方训练，一边时不时佩戴着监控摄像头潜伏到奥野会社大楼里，早已经把那栋大楼地下三层里里外外的底细都摸清楚了。
若不是怕前期情报收集不够，打草惊蛇错过重要信息，萩原研二其实早就可以下手搜集赤井秀一需要的资料。
他其实不太理解赤井秀一为什么迟迟不行动，在他看来，以自己的灵魂状态想在那栋大楼地下室获取资料简直不要太简单！
他想不到有谁能发现，甚至就算被监控拍到资料凭空消失，也最多有人怀疑闹鬼，谁能想到某个FBI卧底会和灵魂合作呢？
赤井秀一已经绑好了手腕上的绷带，他低声回答：“明天，明天就开始正式行动。”
宫野明美在半个月前离开东京，宫野志保则是在前天才离开，而莱伊监视和保护雪莉的任务也是在昨天才正式画上句号。
所以，此后奥野株式会社的地下研究所再发生什么事都不应该再牵扯到他身上。
即使有人怀疑事情怎么能这么巧，雪莉前脚离开，后脚研究所就出事了，但这又和他一个隶属琴酒手下的行动组成员有什么关联呢？
他可一直兢兢业业地执行任务，丝毫没有懈怠啊。
最重要的是——与多起人口失踪事件有关的研究所最新犯下的绑架案误打误撞地牵扯到了警视厅头上，且赤井秀一也从茱蒂那里获得了一条关键情报。
即，日本公安已经注意到奥野株式会社与组织的关联，他们极有可能在近期对奥野大楼动手。
赤井秀一必须赶在那群雁过拔毛的公安之前，否则他计划了这么长时间的行动很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
如果运气好的话……他或许还能把研究所资料被窃取的事栽赃到日本公安头上，谁知道在研究所出事后，组织会不会把调查真相的任务分配给他呢，总得有个以防万一的备选计划嘛。
日本公安就是背锅的最佳人选！
萩原研二不知道男人心里在算计什么，他紧张又期待地握紧拳头：“好！我们一定会成功的！”
赤井颔首：“当然。”
*
次日，杯户町奥野株式会社大楼。
上午天气正好，阳光明媚，本该是心情愉悦的一天，但楼下却聚集着一群西装革履的上班族。
他们一手提着公文包，一手握着咖啡，表情或烦躁或疑惑地盯着一楼大厅的方向，偶尔看见同部门关系不错的同事，还会招手把人喊过来聊天。
“嘿——笠井！这边！”
梳着油头的中年职员眼睛一亮，锁定不远处走来的年轻人，挥着手喊道：“你小子可算来了，怎么这么慢，你们实习生平常都这样踩点上班吗？”
笠井稍微加快脚步，双手合十地在胸前敷衍地拜了拜：“中本前辈，你可小声点吧，别把领导吸引来了。”
中本眉毛倒竖：“哟呵你们这帮小年轻，胆子还挺小，咱们搞设计的不能就要特立独行点，领导都指望咱们部门的新系列上市嘞！”
“前辈……”笠井无奈，懒得和男人掰扯，转而疑惑道，“你们都围在这里做什么，怎么不进去？”
中本：“啧，电梯突然坏了呗，还好里边没关着人，刚刚前台还在联系修电梯的技术工，都过了快十五分钟了，那技术工怎么着都该来了吧。”
笠井明白了：“电梯坏了啊……大家都不走楼梯吗，上班打卡不怕迟到？”
“咱们部门在17楼啊，哪个傻子爬17楼上班的，一看你就没关注短信通知。”
中本朝一楼休息区的沙发那边扬了扬下巴，示意道：“喏，咱们老板都被堵在一楼上不去，老板说了今天十一点之前打卡都不算迟到，各部门组长都群发短信通知到位了，你还没收到？”
笠井匆匆拿出手机：“收到了收到了，这不是赶地铁去了吗？上班高峰期那么挤，谁来得及时刻关注手机短信啊。”
他见中本还要啰嗦，便从手里提着的纸袋里拿出一包三明治塞进对方手里：“前辈还没吃早饭吧，一杯咖啡怎么够，吃这个，还是热的，我女朋友给我做的，好吃。”
中本勉为其难地接过来，一边拆着包装袋还一边嘀咕：“你哪来的女朋友，这明明就是711的三明治……”
笠井装作没听见，自言自语着四处张望：“修电梯的师傅怎么还没来，该不会也堵路上了吧。”
他话音刚落，就见大楼旁边的小路拐出来一个穿着藏青色修理工制服的瘦高青年。
那人戴着一顶鸭舌帽，从笠井的角度只能看见对方深肤色的下巴，高挑的身形在日本男性中格外少见，即使打扮宽松也不难看出他身材比例很好，只是塌肩耸背的样子破坏了这种美感。
笠井目光定在青年手里提着的工具箱上，下意识道：“这么巧，我运气还挺好……”
中本也顺着他的视线转头望去，嘴里还塞着三明治，一边咀嚼一边含糊地说：“噢……终于来了……哎，怎么换人了？”
他奇怪地盯着那个低着头的年轻修理工：“修电梯的那个大叔今天请假了吗，怎么换了你这个小年轻来……”
他话还没说完，青年便抬起头来，一张俊俏的混血面孔骤然映入众人视线。
“内田大叔今天肚子不太舒服，所以让我临时替他工作，哦，忘记自我介绍了，我是内田大叔的徒弟，我姓安室，各位久等了。”
笠井愣愣地看着他，慢半拍地点头：“哦……哦，安室君你好。”
安室透笑眯眯地和职员们打招呼，动作自然地从人群中穿过，他整个人亲和力太强，所有人都下意识给他让路，就这样让他顺利地借助工具踏进电梯井。
“……哎哟，现在的修理工长这么俊的吗？”
“何止啊，安室君那金发一看就不是染的，还有那肤色，肯定是个混血啊！”
“那年轻人瞧着手脚挺麻利的嘛，估计用不了多长时间咱们就能正常上班了。”
“……怎么听你这么一说，还不如修慢点呢，谁想这么快上班啊。”
中本没在意那些闲言碎语，兀自握着三明治吃得欢快。
而他身边的笠井则是望着安室透的背影，眉头不自觉皱紧，表情若有所思。
他捏紧纸袋，随意地朝中本挥了挥手，转身丢下一句：“前辈，我去对面的便利店再买点小零食，免得咱们上午肚子饿，拜拜。”
“……哎？你这小子——”
中本惊愕地望着笠井跑远的背影，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片刻才弱弱地嘀咕：“实习生情商还挺高……”
居然知道他爱吃零食，哼，等会工作的时候再多带带他好了。
……
在半个月前达成合作的那天，萩原研二便和赤井秀一摸索清楚一般情况下灵魂可以触碰实物的规则。
赤井秀一在最初获得“灵魂视角”的超能力时便尝试研究过这件事，起因是他发现灵魂不仅可以触碰到他本身，还可以被他射出的子弹伤害到。
于是在和萩原研二合作后，俩人便发现，任何客观上与赤井秀一【直接相关】的物体都可以被萩原研二触碰到。
这里的【直接相关】很是关键。
举个例子，赤井秀一亲手递给萩原研二的监听器，后者可以拿到手并佩戴在自己身上。
但赤井秀一放在桌上的监听器，萩原研二便无法拿起来。
这便意味着，在不透支血液能量的情况下，萩原研二也能携带监听器定位器监控探头等道具进入奥野会社地下-3层，并且他还能将这些道具神不知鬼不觉地安装在研究所内。
其实按照赤井秀一对萩原研二的了解，安装炸弹才应该是这位警官先生的拿手活，可惜后者大概率不会同意炸毁研究所的计划，毕竟这很可能伤害到其他人。
虽然，赤井秀一不觉得待在那种做人体实验的研究所里工作的人会多么无辜。
而且-3层刚好是奥野大楼的最底层，如果控制好炸弹的使用量和安装位置，完全可以保证只炸毁-3层而不伤害到公司内其他职员。
当然，他也只是在脑袋里想一想，并没打算真的这样做。
没必要嘛，还没到无可挽回的地步呢，何至于用到这种过激手段？
就在奥野大楼电梯故障发生的同一时刻，赤井秀一正坐在奥野大楼对面的711便利店角落的位置。
他桌上放着一台打开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是看不出异状的excel表格，即使有人靠近细看，也只会发现这是房东用来记载租客信息的汇总表。
笔记本电脑只是障眼法，真正有用的自然是赤井秀一搁在一边的手机。
男人明面上握着鼠标，专心致志地整理表格，乍一看像是抓紧时间处理公务的上班族。
实际上他时刻关注着手机上的信息，时不时切屏去看萩原研二视角的监控，同时他戴着的耳机也正连通着与萩原研二沟通的频道。
“秀一，我现在已经到了平松刚的办公室，但他还坐在电脑前没走，按照我们之前总结的时间表，他应该会在半小时后去各个实验室巡逻视察。”
平松刚是这处研究所内的最高管理人，赤井秀一想要的资料就在他的电脑里。
萩原研二堂而皇之地坐在平松刚办公室的沙发上，懒洋洋地翘着二郎腿，一边和赤井秀一汇报研究所目前的情况，一边盯着平松刚的电脑屏幕瞧。
看着看着，他突然神色一凛，表情顿时严肃起来：“……等等，他们今天好像要对那几个被绑架的学生动手！”
这家研究所人体实验的对象大多是组织内部犯下重大错误或背叛的成员，他们身上背负的罪行和那些判处无期徒刑的重刑犯相差无几，这些人暂且不提。
最无辜的应当是被黑.帮或人贩子卖进来的失踪人员，比如上周出现在研究所内的那四个国中生。
上周，当萩原研二发现这几个少年时，时刻关注监控视频的赤井秀一立即截图记录少年们的长相，让茱蒂和卡迈尔和他一起同步调查几人的身份，很快便锁定到神奈川县的立海大中学。
萩原研二很想把这个消息传达给东京警视厅，在他看来，研究所的这群疯子做出什么骇人听闻的残忍行径都不令人意外，任由四个毫无反抗能力的国中生继续被关在研究所里无异于见死不救。
可彼时的他们还没能确定那些资料究竟藏在哪里，一旦报警，就注定先前的行动都白费功夫，大概率会与目标资料擦肩而过。
不想也知道，警察都找上门了还不赶紧销毁资料和傻子有什么区别。
最后还是赤井秀一看穿了青年内心的不忍和纠结，承诺道：“我不会让那几个孩子出事的，他们的失踪肯定引起警察的高度关注。”
他指着其中一个少年的基础信息，耐心解释：“这个少年是神奈川县警察本部长的孙子，以警方全力追查的速度，即使研究所这群人藏得再仔细，也会在一周内被揪出来。”
“所以我们只要在这几天锁定目标资料的位置，同时紧密关注这几个孩子的情况，无论是获得资料还是救那些孩子，这两件事情都能成功。萩原君，请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
男人语气冷静：“我们可以做到，对么？”
萩原研二重重点头：“嗯！我明白！”
此时此刻，青年飘到平松刚的电脑前，略显慌张地调整胸前监控探头的位置：“秀一，你能看到吗？平松刚正在安排那四个孩子的实验计划，按以往的习惯，等他安排好了，就会直接发布到各个实验室，到那时候我们就来不及救他们了！”
赤井秀一低头看着手机上摇晃的景象，低声道：“嗯，能看到。”
他压低声音和萩原研二对话：“先别急，按计划来，你还是负责在半小时后从平松刚的电脑里下载我们需要的资料，密码你都知道。”
男人抬手合上笔记本电脑，有条不紊地把桌上的东西收拾好，装进背包里，站起身，同时背起放在一边的黑色琴盒。
他按着耳机，装作在与人通电话：“你不要轻举妄动，我来救人。”
萩原研二咬牙：“但是……秀一，你没办法通过那部电梯的人脸识别啊！你要怎么才能到研究所里？”
“很简单。”
赤井秀一声音沉稳，毫不动摇：“只要让奥野会社闹出足够吸引警察乃至公安注意的大事，以研究所警惕的作风，他们今天所有的实验计划都会被叫停，这样就能给警察救援的行动拖延时间。”
“可是——万一这群人要灭口呢？”
“不可能。”赤井秀一朝便利店门口迈步，“我说的大事与研究所无关，灭口对于研究所而言无疑是重大打击，他们轻易耗不起这么大的损失。被我吸引过来的警察并不是来抓他们的，起码在他们看来不是，所以没必要灭口。”
萩原研二终于放下心，他狠狠瞪了还在专心打字的平松刚几眼：“行，我明白了，那秀一你万事当心，资料的事就交给我吧，我一定给你完完整整地带回来。”
他没有追问赤井秀一打算制造怎样的“大事”，反正以对方的手段，他不觉得有什么是那人做不出来的。
赤井秀一嗯了一声，放下按着耳机的手。
此时他已经走到便利店前台，他无意间瞥了眼前台排队结账的顾客，蓦地目光一顿。
……嗯？
只见队伍末尾有个同样背着琴盒的年轻人，看那形状，那琴盒里装的应该是贝斯。
而那年轻人头戴黑色棒球帽，正低着头玩手机，嘴里似乎在哼着歌，怀里还抱着几桶泡面，看上去只是一个普通顾客。
赤井秀一很快收回目光。
他心想：“不对劲。”
奥野株式会社位于杯户町的经济开发区，这里全是各大企业的写字楼，没有居民楼，没有学乐器的兴趣社团，也没有适合驻唱卖艺的娱乐广场。
一个背着琴盒的年轻人出现在虽然罕见，但也并非完全没可能。
可是一个背着琴盒的年轻人来便利店买几桶泡面就很奇怪了。
他显然不是附近的上班族，也不可能就住在这里，那他买什么不好非要买泡面，重点是一次还买好几桶。
抛开这些推测不谈，赤井秀一秉持着“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巧合”的原则，坚信自己不可能这么巧地遇到一个和他一样背着琴盒看手机的年轻人。
他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以己度人——他的琴盒里装的是狙击枪，所以那个年轻人的琴盒里很可能也是狙击枪。
他戴着有线耳机与萩原研二联络，那么对方也很可能佩戴微型耳机与人通话！
至于对方的身份……想来不是警视厅的警察，就是日本公安，难怪他今天出门前总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赤井秀一摇摇头，好吧，这也不算坏事，这不正是他所期待的吗？把黑锅完全砸到日本公安头上。
而且刚巧，有警察潜伏在现场也方便救援那四个被绑架的少年。
他离开得匆忙，便也没注意与自己擦肩而过的西装职员竟有着一副熟悉的面孔——正是半个多月前在波洛咖啡厅工作的那位咖啡师。
而急急忙忙冲进711便利店的笠井小春同样没在意周边路过的其他人，他冲到最近的货架边随便挑了几包零食，然后快步排到结账的队伍末尾。
他前面正是那个戴着棒球帽的年轻人。
“光君。”
笠井小春说话的声音极其细微，不竖起耳朵听压根注意不到。
他此时的神情也不像方才在中本面前的那个新人实习生那样单纯莽撞，而是平静又内敛。
他轻声道：“电梯突然损坏，电梯修理工有点可疑，我不确定会不会对我们今天的行动造成影响。”
站在他前面的年轻人仍旧维持着低头玩手机的动作，压低的帽檐下露出一截长着胡茬的尖下巴，皮肤是健康的黄白色，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似乎是不爱笑的冷淡性子。
他微不可察地轻轻点头：“先不管，孩子们可能有危险，按原计划进行，加快速度。”
笠井小春严肃回答：“明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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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chapter 35（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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