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边渡多雾。
雾气灰蒙,连着茫茫水色,的确看不见边际,有乌篷船摇晃似是永不靠岸,故此名无边渡。
但若从无名之海一侧看去,无边渡为三角,突出一点上顶衔日,形如飞鹤展翅,那最高一点,则为飞鹤宫。
“嘻嘻嘻嘻嘻……怎么不嚣张了?”
“起来继续啊!”
贺道一侧躺在飞辇上,透过石牢缝隙,挤眼笑。
“嘀嗒。”
“嘀嗒。”
石牢壁沁出水渍,顺着崎岖表面留下,被笑声震动脱离滴落。
“跳梁小丑。”
石牢昏暗,血迹干涸在脸上,将故今凝成模糊的色块,唯有笑着露出的森白牙齿明晃晃对着贺道一。
锈红铁链自石牢上方垂下,绕捆在她高举的手臂直接穿透后背扎在石壁上,故今一动,黑色的血痂壳在地上铺了一层。
“将我绑得这么严,是害怕我上来就杀了你吗?”
“胆小鬼。”
贺道一眼角抽搐片刻,坐直身体。
“等我杀了那个否然,你最好还这么嚣张。”
否然吊着脖子出现,面色发紫,看见牢中的故今要冲过来,又被颈间浮动的光圈扽住扯回去。
故今没看否然,胸口起伏,喘了口气才道:“哦?你抓他只为了杀他吗?”
贺道一愣了下,仔细上前看故今:“那倒真不是……不过也差不多了。”
“嘻嘻嘻嘻嘻……”
贺道一抓着否然的手臂,单手将他吊起来:“他的血!充满了生机!”
他扑到牢前,恨不得将一只眼球挤进牢中,让故今好好看看。
“你看看我!看看我!”
“你以为我多大??”
他瞪着瞪着,扔掉否然,疯狂用额头撞石牢:“修真之人,金丹大成之际青春永驻!二十八我就以符道大成!”
他停下动作,眼白从蓬乱的发下露出:“我这一生……见过许多天才,但他们!”
“都称我为天才!!”
“我高大英俊,红粉环绕,意气风发。那年仙顶夺曌冲进前十,无上荣耀,飞鹤宫也更是如日中天!”
“而就是这样的我,”贺道一咬牙切齿:“就是因为那些鲛族,兴风作乱的鲛族……我才变成这样!”
“我的脸!我的腿!”
“你说!我这般惊才绝艳的人物落得这样,如何不天怒人怨!!是修真界的损失!”
“所以……他来到我的身边……”
“是上天的安排!”
故今:“……”
笑话果然能止痛。
否然被贺道一抓起来,浅琥珀色的眼眸只是直直看着故今:“故今……”
贺道一:“天道眷我,辅以道友密法!还我青春,还我肢体!”
他猛然低头:“剿灭……鲛族。”
故今:“!!!”
石牢内锁链瞬间扽直,结痂的伤口崩裂,故今额上青筋鼓出,一口气憋在胸口:“放开他!”
否然手臂伤口越来越大,贺道一伸手去搅:“嘿嘿嘿嘿……如此浓郁的生机……”
紫黑色的舌头长到下巴,贺道一舔干净手上血迹,眯起眼:“来人。”
“给我放血。”
他看着故今,笑容越来越开怀:“血干后,人再送回来,给她看一眼哈哈哈哈哈哈哈。”
故今:“回来!!你!”
否然低着脑袋,一动不动。
故今闭了闭眼:“你想恢复,他算什么?”
贺道一:“?”
“你想救他,我知道嘿嘿嘿嘿。”
“那我偏不。”
“马上就能恢复如初,你真的一点不心动?”
眨掉眼前晕眩的景象,故今撑着眼皮:“他不过是我试药抓回来逗弄的小童,长得实在可爱。你以为他血中为何有那么浓烈的生机……你能闻到他身上的,就闻不到我身上的?”
贺道一回头看她。
“我喂这小童喝了我的血,你若是不信,可来试试。”
贺道一惊疑片刻,伸长脖子大叫:“来人!来人!”
“叫田长老来!”
仔细感受,倒是像灵气……但太过浓郁,贺道一误认为是冲天的妖气。
田长老相貌更为枯朽,贺道一取了故今的血,递给田长老。
田长老掀起眼皮看不到瞳仁,哼笑一声就咽下去。
贺道一认认真真盯着田老,然而时间过去,贺道一眉毛抽动:“田老运转一下灵力。”
田老依言而动。就在他灵力浮动之后,从发丝开始,如水中荡波,幻影般徐徐倒退。
田长老一念回春,伸出双手,从指尖开始打量,恢复光滑的皮肉。他翻来覆去掉转手背,摸自己脸颊,狂喜地跳起来:“真的!!我好了!宫主!我好了!!!”
“我好了,我好……!”
话音刚落,田长老血肉飞溅。
“田长老!”贺道一神情一僵,推着田长老的弟子被血肉溅了一头,懵在原地:“田……田长老……”
“宫主,田长老!”
贺道一伸掌制止,不怒反喜:“是真的!来人取血,取血!!还有去把她的断臂捡回来!快!”
“宫主,田长老!!!”
“嘘!”贺道一挤眼:“别说,我知道。”他转身去看牢里的故今:“这是她血中灵气和生机太旺,田老受不住,所以爆体而亡了。”
贺道一咧嘴:“田老无福消受,不怪她。”
“你告诉我了一个好事,这小子还给你。”
“让你们……死在一起。”
“嘿嘿嘿嘿嘿。”
*
“否然……”
“否然……醒醒。”
否然微微抿唇,齿间是草木香气。
他方才……又晕过去了。
是了,因为……故今伤重,灵气有限,没办法供给捕灵阵。
故今伤重……
故今……
“故今!!!咳咳咳咳咳!”
故今呼出一口气:“终于醒了,感觉哪里不舒服吗?”
否然摇头。
石壁的水滴落,和着否然的瞳色,是碎裂的湖面。
“你的手……为什么要救我?”
你……
不是一直盼着我出事……
故今被缚,伤重,活动有限。她放松身体,曲着长腿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你先看看你的伤口,谁知道那老头有没有什么传染……有没有什么沾上就要命的病。把衣服撕下来包扎一下,你还有力气吗?”
否然执拗的想要答案:“为什么救我?”
“什么救你……”故今舔舔干燥的唇,说话有些费力。
疼痛撕扯着神经,太阳穴一突一突,她看着否然发红的眼眶,移开视线:“你被抓走,说起来也是因为我……捕灵阵将我的灵气和生机灌给你,才会被这个疯子盯上。”
故今展开眉头:“怎么,关心我?”
“害怕我……出事,你也小命不保?”
小结:“宿主,你……你伤的好重。怎么办,难道真的要治好那个飞鹤宫宫主?他疯疯癫癫,治好之后你和否然不知道会怎么样。”
故今一缩身子:“?”
否然收回手,不知所措:“对不起,我……”他咬住唇:“对不起。”
“该说对不起的是那老王八蛋。”故今笑笑:“……我没事。”
“扶桑大妖,五行属木,生机最旺。我可是人人惧怕的大妖。”
“这个锁链困不住我……”
“那是以前!”
故今一愣:“什么?”
否然低着头,声音很小:“那是我没出现以前。”
故今:“……“
“现如今想想,如果我是你,一开始我也要丢掉……”否然抓紧自己的衣襟:“扶桑大妖,的确人人惧怕。可是……”
除了凶名,没了自保之力,扶桑也是受人觊觎的天材地宝。
“我让你变成手无缚鸡之力的妖,还成为你的拖累。你应该扔掉我的。”
疼痛又袭来,故今皱起眉:“否然……”
她费力眨眼:“否然,你干什么……回来!”
距离越远,捕灵阵能收集捕获的灵气越少。
他曾试过,十愉山同千径山相距不过三里,他走了两日,面色青白晕倒在千径山,是师父将他带回扶桑身边。
两日,三里,是他的极限。
也是扶桑恢复的时限。
“来人!我要见宫主!她说的是假的!我才是血液灵气的来源!”
否然喊了一会,声音断断续续停下来,头脑发晕。
“来人!”
“否然!回来否然!!”
故今一下知晓了否然动作的深意。
她单臂被绑,膝行几步又被铁链扯回去,草木之气越来越浓,否然停下敲打石牢的手,惊觉回想起醒来时齿间的草木之气。
是故今的血。
故今浑身没有力气,冷静下来叫否然:“否然,你听我说,我有办法出去。这不是死路,不用如此。”
“否然!!”
故今挣动:“我好不容易救你,你让我功亏一篑吗!回来!”
“就算我恢复了灵力,那个时候你还能不能活!呆在我身边,别做傻事!”
石牢外传来声音,故今又气又急:“否然!!我说了我有办法,最迟今夜子时!相信我!”
“不要让我白白救你!我救了你,就是你的恩人,你欠我,就要听我的!我让你回来!”
否然回头。
故今左臂齐肩而断,铁链穿过两侧肩胛,整个人已经被血浸湿了,这阴湿石牢内,只有她脚下开出一片花。
故今看着他,急切:“回来……”
“不。”
否然摇头。
“我不想……”
“再拖累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