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暮灿在这个关头竟变成了一个哑巴,此时就一声不吭的躲在手链之中,纵使丁灿再怎么‘揪拽’,都毫无反应。无奈之下,丁灿只好放弃求助,一边说着安慰老太的话,一边伸手扶住窗棂的边缘,用力一撑,直接翻入破庙,稳稳落地..看着依旧默默流泪的老太,她赶忙将沾满灰尘的手朝着身体两侧一蹭,道:“好了,别哭了。”说着,她犹豫着看了一眼自己差不多干净的手掌,最后还是拍了拍老太的肩膀,作以安慰。
老太抽泣着道:“族长,你回来了,我等等了你整整五百年了,你终于..”她说,又开始流泪了,丁灿实在不会安慰人,于是只好上前轻轻抱住老太,安抚着拍了拍她的后背,她继续,“你终于回来了。”说着,她抱紧了丁灿。
丁灿本来是不想承认的,要怪就怪她心太软,看着老太哭成这副样子,她整个心就像是被人用力攥住似的,紧绷起来,再加上,她从来最见不得的就是老人哭,从小到大,不管小孩还是大人,哭就哭了,她看着也不会想着去安慰,偏偏,每次她只要一看见老人落泪,整个人就不行了。
所以等老太哭完之后,她才缓缓与老太拉开了距离,终于老太也差不多缓过来了,随即就像是奶奶牵孙女那样,轻轻拉起丁灿的手便朝着破庙外走去。
一路上,丁灿看老太不说话,也不好在说什么,直到她看见被一片竹篱笆围住的茅草屋的瞬间,她才忍不住‘哇’了一声。这样世外桃源的茅草屋一直都是她心之所向,浅浅回忆,她不禁想起五百年前自己就与黎暮轩误入过一个这样的茅草屋,当时,黎暮轩受了伤,他们在那里足足待了半月之久,那半个月,算是他与她最和谐的时光,就像是一对老夫老妻,每日里虽没有男耕女织的生活,但是每日她都会上山给他采药,然后回来煎药,做饭。那样的生活虽然平平无奇,可就是在那个过程中,他们私定终身,说将来若是天下太平,他们就要一起归隐山林,从此不在过问外界一切。
他们都知道那样的生活对他们而言根本就是奢望,可在说出来的刹那,她却有了往那个目标前进的想法,甚至,她还在心中拟定出了下一任族长,甚至连交代的话也都想好了。
事与愿违,她却没想到最后还是错付了..
想到这些,她在看眼前这一片提起她记忆的茅草屋,不禁叹息着抬手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滴,扭脸看向一脸关切的看着自己的老太,抿嘴一笑,“这里是您的家吧,真好。”
老太浅浅一笑,“族长若是不嫌弃的话,住下吧。”
“不必了,我那边已经安排好了,此次前来,”丁灿说,想老太方才经历的事情,心里还是有了不忍,可是事情紧迫,她也不得不狠心了,“我是有问题想问您的。”
“进来说吧。”老太淡淡道,这才松开了牵着丁灿的手,然后走上前将篱笆小门推开,看向丁灿,“族长,请。”
听着老太这一声声族长,丁灿这心里也不知为何变得五味杂陈起来,尤其想到自己这一世的身份,她突然有了与之不配之感,走上前,她轻声道:“那个,你别这么叫我,世态炎凉,我早已不是过去的我了,就算我是暮灿,但那也都是上一世的事情了。”
“你在我的心里,永远都是。”老太一意孤行,拿着拐杖便一步一步的朝里走去。
丁灿浅叹一口气,突然不知道再说些什么了?
顷刻间,老太端着托盘从厨房里走了出来,丁灿看着老太步履蹒跚的样子,赶忙从石凳上站起身,快步上前还没等伸手去接,老太就拒绝了她,然后绕过她便走到石桌前,放下托盘,拿出那年限已久,满是瑕疵的泛黄茶壶和茶杯,给她倒茶..看着老太满是皱纹的双手,她到现在都没有认出这老太到底是谁?
可就凭老太的一声族长,她便已经知晓..老太对自己定是十分了解,因此她缓缓抬起眼帘,将视视线牢牢定格在老太布满皱纹的面颊上,细微观察起老太来..渐渐的,老太眉心的那颗隐约的黑色小痣引起了她的注意,上前一步,就在老太起身看向她的刹那,她止步在了老太的面前,老太咧嘴一笑,她一眼认出,这老太就是一直陪伴她到最后的槐树精,那个时候的老太就是十多岁小女孩的模样,当时也只到她的肩膀。老太这头上的小小黑痣就是她当时没能控制好法术的力道而留下的疤痕,谁承想,经过岁月更迭,那疤痕竟变成了一颗小小的黑痣,不过..她明明记得当时她已经将他们都安顿在了结界之内,怎么..老太会在这里?
想来,她一脸疑问地看向老太,迟疑了下,道:“你是阿槐。”她想先确定自己的记忆没错,在说别的。
果不其然,老太在听见丁灿呼唤出阿槐的刹那,眼中瞬间沁满了泪水,因为在此之前,她从未奢求过丁灿能记得自己是谁?她只求眼前的这个人就是那个曾经照顾她的族长暮灿。整整六百年,她都没有再听见过谁叫过自己的名字,甚至,在时光的更迭中,她早就没了名字,听得最多的就是婆婆,奶奶,从来也都没有人在乎过她的过去,也没有人提及过她的过去,她一直都靠着等待暮灿的那些意念而活到了现在。
看着眼前与五百年前一样活力满满的族长,听着族长与从前一般的呼唤,她的眼泪止不住地再次淌了出来。
这一次,丁灿似是理解阿槐为何这样,所以也便不再阻止,任由阿槐大哭特哭之后,才伸手将阿槐脸上的泪水一一擦拭,就在这个过程中,她突然陷入了疑问之中,按理说,阿槐是妖,每一个妖都有不老不死之身,为何阿槐会如此沧桑?对此,丁灿有些想不通了。
于是,在阿槐的情绪彻底稳定下来之后,她道:“阿槐,我记得当时我明明让你们站在原地别动,为什么你会在这里?还有,你是妖,为何会老?”问着,她看着阿槐的眼神渐渐变得小心起来,毕竟与阿槐分别了五百年之久,再加上,她也不过是暮灿的转世,而且都是凭记忆与其交流,自然要谨慎一些才好。
阿槐眼底一沉,微微低下了头。
然而,丁灿就担心会是这个结果,此时看着阿槐这一副想回答不想回答的样子,她也不做强迫,道:“如果你..”
“当时,我担心你出事儿,便跟了过去,至于这容颜,” 阿槐抬起头看向丁灿,摸了一下自己的面颊,“是我故意这样的,因为在这个世道,只有做老人才轻松,只有做老人,那些人才会听话,所以..我就将自己变老了。”她眼神闪躲了一下。
“那你现在还能变回去吗?”丁灿好奇。
阿槐摇了摇头。
丁灿忙问:“为什么?”
“因为那个庙宇是她用自己的修行修成的,面貌也是修行的一种,你还是别问了。”终于,暮灿的声音从手链之中传了出来。
不过,阿槐却毫无反应。
丁灿看着阿槐这一脸无动于衷的样子,然后在低头看一眼微微亮起微弱黑光的手链,问道:“你说你认识这个手链?”她将单手抬起,将手链举在了阿槐的面前,以此来转移刚刚的话题。
阿槐点点头,“嗯,您以前就给过我一条相同的手链,也是那个手链,保护我离开了九幽,所以我认得。”
“是这样啊。”丁灿说着,算是看出..阿槐果真没有察觉到暮灿记忆的存在,因此也便不再多问,放下手..想了一下,道:“对了,除了你之外还有谁出来了?又或者是..你认不认识给人中邪念的妖怪?那妖怪貌似也是从九幽而来。”
“什么意思?”阿槐听得一头雾水。
丁灿说来说去,自己的头脑也被自己给说乱了,所以在左思右想之后,她的表情也随之变得扭曲起来,“怎么说呢,”她自言自语着,将双手叉腰看了看两边,继续,“最近啊,镇子上有一个女子被控制了,那女子是刚小产的女子,她呢,是被陷害的,那给她下了邪术之人,貌似是九幽的,你还认识..”
“前段时间确实有人来找过我。”阿槐激动道。
丁灿一愣,实在不想这件事儿与阿槐有所关联,不禁干笑了一下,“阿槐,这事儿可不是你能独揽的,你要说实话,毕竟这可是关乎人命的。”
“有一个女子来找过我,但我并没有帮她,毕竟,”阿槐眼神闪躲了一下,“我一直都是靠着做巫女生活的,但是我一般只算风水,其他的,我都没有做过,不过..”说着,她的脸上有了些许迟疑..
丁灿细微观察着阿槐犹豫的神情,心里油然而生起了一阵忐忑,微微皱起眉头,她想,不出所料的话,阿槐所说的女子应该就是初心没错了,于是她也不再掩饰任何,猜测道:“你的东西是不是被她偷走了。”
下一秒,阿槐沧桑的脸上瞬间浮现出了几分惊讶,浑浊不清的眼睛也有了光亮,眼神中隐隐浮现出惊讶,惊喜,就像是某种崇拜..
“族长,您怎么知道。”
“那女子长得挺漂亮吧。”
“嗯,浓眉大眼,走路的时候还喜欢扭着腰走,还有..身上的香味很浓,一闻到那个味道,我就打喷嚏,最主要的是,她的样子总给人一种委屈巴巴的感觉,令人心生怜惜。”
“那就是她没错了。”
“您认识?”
“也不算认识,就是见过,反正..”丁灿说,一想到初心与楚向天狼狈为奸的作为,就气的牙痒痒,“不是什么好人。”
“我也觉得。”阿槐附和。
丁灿看着阿槐这老小孩的样子,那等愤怒之感瞬间散开了,“她偷走的就是制造邪念的那本书吧?”
阿槐点了点头,接着眼前一亮,摊手就变出了一摞书籍,双手奉上,“族长,这是我这几百年寻找到的各类破解术法的书籍,里面我都有明确标注使用的办法,我想,您一定有需要。所以都给您吧。”
“你给我这些干什么?这些都是妖术吧,我现在可是神仙。”丁灿觉得妖术拉低了自己的身份,赶忙道。
阿槐看着丁灿这自升身份的样子,不由一笑,“我知道,但是最近这天下也是乱的很,多学些东西对您来说没有坏处,况且..魔界的人也已经知道我这里有这些藏书了,不过多久,他们肯定还会来,这些就算放在我这里也不安全,最主要的是,我都等您几百年了,现在看您回来,我也想休息休息了,等过了今晚,我就离开,这些..”
“你要离开?”
“我只要确认您还活着,就够了,我现在呀,就想云游一番。”
丁灿一直以为阿槐等待自己回来是想跟着自己继续干下去,或是复仇,谁承想..竟都是自己想多了。不过如此想来,她这样也挺好的,最起码,自此之后,也算是可以为自己活上一回了,人生在世吗,就得图自己开心,其他的..都是浮云。
“那行,我满足你。”她笑着点点头,伸手便接过那一大摞的书籍,随即双手一攥,书籍瞬间消失在了阿槐的视线内,阿槐当即露出了震惊的表情,嘴角的皱纹也不禁跟着抖了几抖,随即刚要问这是什么术法?丁灿便笑道:“别惊讶,我也不过是将她装入了囊中。”她指了指有这等空间的香囊。
香囊似是很不满丁灿如此作为,抖动了两下。
丁灿轻轻拍了两下香囊,随即就听阿槐笑了起来,看着阿槐如此开怀的模样,她心里也甚是高兴,既而刚要问阿槐第一站准备去哪儿之时..她的肚子突然袭上一阵绞痛,微微弯下身,她的脸上只剩痛苦..“茅厕在哪儿啊?我突然.想..哎呦..”她说,不知所以然地环顾起四周来,就想赶紧一个箭步冲向茅厕,只可惜半天找不到方向。
最后,她还是在阿槐的带领下,冲进了位于茅草屋后的茅房当中。
转眼之间,麻烦解决,丁灿一脸释然地推开茅房的木门,抬步走到阿槐专门准备好的洗手盆前,一边洗手,一边朝着微微发着黑光的手链看了一眼,笑道:“这不也是你的身体吗,怎么如此嫌弃。”说着,她将手拿出盆中,甩了甩手上的水渍,刚要转身..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就从前院传了过来。
“说,那些秘籍呢?”
听着那个声音,丁灿一下子分辨出..是楚向天没错了,于是她急忙转过身,迅速跑到拐向前院的墙角,打眼看去,阿槐如在破庙对付大祭司那般,正背身坐在桌前,悠然地品着茶水,一句话也不说。至于楚向天,则站立在阿槐的身侧,低头看着阿槐这幅宁死不屈的样子,冷笑一声,“你还真是个倔老太,那些秘籍可都是我们魔界的东西,我劝你听话归还,否则..”他说,剑光闪过,他将剑尖指向了阿槐,“我就杀了你。 ”
在丁灿听见这些威胁的刹那,楚向天杀人的画面瞬间如走马灯一般在她的脑海闪过,攥紧拳头,她自知他定会说到做到,于是抬步就要过去..可不料手腕处的剧烈疼痛却瞬间阻止了她的行为,低下头,她一脸狰狞的看向将自己束缚在原地的手链,还没等开口,阿槐不屈的声音便又从那边传了过来。
“我也不过是一介老妇,什么魔界,从未听过。”
“还未听过,我的人可都什么都看见了,你还想狡辩。”楚向天说,将剑尖抵在了阿槐的肩头。
阿槐放下茶杯,低头瞥了眼沾染着丝丝血渍的剑尖,冷笑一声,道:“我一介老妇,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她说,抬起头便看向了楚向天,“是你,害死了我们族长。”
“害死灿儿的是黎暮轩,不是..”
“是你。”阿槐怒吼一声,撑住石桌,拖着年迈的身子骨踉跄着站起身,瞪大满是皱纹的眼睛,紧紧怒视着楚向天,继续,“他是真的喜欢我们族长,可你,不过是想得到九幽,你只是为了利益,从未用过真心,而且,我看见你让你的手下将天兵全全杀死,你说,就要看着族长记恨魔界和天界,这样,你才好做下一步准备,你才好...一统五界。”
“知道的挺多啊。”楚向天说着,将冰凉的剑刃紧紧抵在了阿槐那只剩皮层和皱纹的脖颈处,冷笑一声,“难道你忘了,你是怎么变成一个老太婆的?不过说来,我倒是没想到,你跑的倒是挺远,当初,我就该一剑杀死你。 ”
“现在杀我,也不晚,反正,我早就料到,你会来杀我。”阿槐咬牙切齿道。
拐角处,丁灿立在原地,完全动弹不得,攥紧双手,她无能为力的看着依旧宁死不屈的阿槐,眼泪早已布满了面颊,接着一声成全传来,冰冷的剑刃瞬间划破阿槐的喉咙,鲜血喷涌而出,阿槐的容貌也在这一刻渐渐恢复成了年轻的模样,拐杖落地,她有意朝着楚向天逼近,楚向天见状,再次挥起长剑,又给她补了一剑,然后迅速闪躲开身子,眼看着她倒在了地上。
伴随着身体的抽动和鲜血的喷涌,她无视过一旁楚向天的冷嘲,顶着一脸的血红看向角落那泣不成声的丁灿,浅浅一笑,道:“那些秘籍我都烧了,你永远都找不到,找不到了..哈哈哈..找不到了..”话说一半,楚向天眼中闪过杀气,用力将长剑戳进了阿槐的后背,随着几声呜咽..阿槐紧紧闭上了眼睛。
[比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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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阿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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