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谈笑声渐近,慕含秋耳尖一动,迅速合上手中的书册藏于书柜中。
“慕大夫我们回来了。”
丘依依三人拎着大包小包推开半掩的大门,鼻子冻得通红。
“刚烧好的热茶,暖暖身子。”慕含秋端上早就预备好的干果茶点。
蜗十八捧着茶盏暖手,看着二人的互动,触角微立。
“呼...呼...”茶盏在嘴边轻吹片刻,随即转手递给赤袍女子:“喏,没那么烫了。”
热茶驱散了寒意,她看着左侧木桌上的两个茶盏问道:“慕大夫,今日是有患者登门吗。”
“没有。”慕含秋揉搓着对方冰冷的手掌:“利源商会的赵老板来聊了两句。”
“哦这样。”丘依依缩回一只手从油纸包中抽出一根糖葫芦:“您尝尝,阿狮精选的。”
裹着糖衣的红果递至眼前,慕含秋手上动作未停笑道:“双手占着呢。”
丘依依还没反应过来,身边蜗十八的声音蓦的响起:“哎呦~”
“怎么了?”她扭头望去。
蜗牛妖咬下一颗自己手中的糖葫芦,阴阳怪气道:“怎么一股子酸味。”
“可能你的没裹糖衣吧。”慕含秋丝毫不在意被打趣,低头含住眼前那诱人的红果:“唔,很甜。”
丘依依顺着她吃过的那根咬了一口,满意的眯了眯眼睛:“阿狮对吃食还是颇有研究。”
被提到的地牯牛妖,此时正反常的坐在桌上愣神,面对满桌的吃食无动于衷。
“她怎么了?”慕含秋放下茶盏,压下甜腻的味道,朝着阿狮扬了扬头。
“正思考人生呢。”蜗十八随手抄起一包点心,拉起阿狮朝着小院走去。
“我们先回屋了。”说罢还冲着丘依依暧昧的眨了眨眼睛,随即两人消失在视线之内。
丘依依脸上一热,随即想到什么问道:“今日跟赵老板一同的仆从,还是上次那人吗?”
“嗯,这仆从怎么了?”
“上次他们主仆二人来药馆时,我在那仆从身上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但总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身上的寒气彻底被聚散,她嗑着瓜子回想道。
慕含秋剥好一颗完整的橘子,正慢条斯理的去除上面的白丝:“瞅着面生,不过原形是老虎妖,说不定你见...”
话音被惊诧声打断。
“老虎?!”
“别急,你想起什么了?”
丘依依接过橘子,随手放在桌案上,回握住她的双手道:“您还记得,我去万贯坊地底那次吗?”
怎么会不记得,那次险些回不来了,慕含秋微微蹙眉:“难道...是把你打成重伤那人?”
“没错,之前就感觉到熟悉,只不过没见过他人形的模样,没联系到一起去。”
慕含秋拍了拍她微凉的双手,起身走向左侧木桌,墨条研墨,宣纸铺于桌案上:“要真是如此,这赵爻可与那万贯坊脱不了干系。”
“万贯坊不是寄名于利源商会吗,赵爻能雇佣坊内妖怪打手,也说得过去。”丘依依端着两盏茶走近。
“你别忘了,老虎妖可是地下拍卖会的打手,按理来说是见不得人的。”吸饱墨汁的笔尖在纸上跃动:“可赵爻大张旗鼓的把他带来不说,时间还那么巧合。”
丘依依接过墨条研磨着回忆道:“万贯坊案件之后,他们二人就上门了。您的意思是,那时候就怀疑到我们身上了吗?”
“所以,继那之后,药馆的流言就传出去了!”
慕含秋微微颔首:“没错。之前只是猜测,确认仆从身份后就**不离十了。”
“可传这流言对他有什么好处?只是为了让咱们生意惨淡,好让您投效他吗?”
“不好说,总之这是个突破口,得先告知陆扬。”慕含秋吹干墨迹,叩响了召唤“灰色小闪电”的暗号。
丘依依喃喃自语道:“利源商会...”
“您之前跟我说过,妖怪互助堂是利源商会出资开办的,今日阿狮还进那铺子了。”淡金色的眸子一缩,快速开口道:“蜗十八说,这铺子是专门用来收集妖怪信息的。”
“如果赵爻有问题的话...”两人四目相对皆从对方瞳孔中看到相同的惊讶。
“扑棱。”
灰小啾从后院中穿堂而入:“慕大夫,今日什么安排。”她心情颇好的顺着羽毛。
慕含秋团起刚写好的宣纸丢入纸篓中:“去趟妖案司叫陆扬和花宝来一趟。”
“好说。”
麻雀并未动作,和蚯蚓大眼瞪小眼,后者问道:“那你怎么还不去。”
灰小啾脖子一梗,翅膀一摊:“报酬。”
话音刚落,一个小布包就如愿以偿的挂在了她的脖子上,感受到重量的信使振翅而飞。
“她她她...”丘依依指着飞走的麻雀:“每次跑腿都能赚这么多吗?!”
慕含秋合上柜子,走到长桌旁看着满脸心痛的小蚯蚓淡淡道:“是啊。”
“...慕大夫,还有这种肥差吗?”
“当然。”
闻言那淡金色的眸子一瞬间迸发出精明的目光,猛地扑向她:“什么?!月钱多少?!”
“聘请你任慕氏药馆的内掌柜,月钱么...赚多少就给你多少。”
扶在青衣上的手指微蜷,小蚯蚓干巴巴的张口,一句话说不出来。
慕含秋看着比红果还要艳上几分的脸庞笑道:“怎么,依依小姐不愿意?”
“不是还没...”后半句话被含糊带过。
某人想收回的手腕被抓住,身体失去平衡,直直跌入青衫的怀抱,耳畔处传来炙热的吐息:“我不懂妖怪之间应当如何嫁娶,按照人类的礼数可好?”
依依小姐耳朵一抖,还未答话,倏的从她身上脱离,手忙脚乱整理衣衫。
慕含秋面色不善的盯着刚跃入药馆的猫妖。
“不是你叫我来的吗,怎么这个表情?”花宝化成人形大大咧咧坐下,抄起桌案上的橘肉一口咬下。
“怎么就你一个,陆扬呢?”
“他今晚上不当值,说是祖母生辰。”猫妖舔了舔嘴唇,伸手够过茶壶给自己斟了杯茶:“有何事?”
“有新的线索。”她撇了眼脸红的小蚯蚓说道:“依依,叫蜗十八来一起听。”
“哦好,这就去。”
赤衣女子略显狼狈的身影映在竖瞳中,毛茸茸的尾巴在身后轻甩:“我来的不是时候?”
慕含秋睨了她一眼:“花大人来的时间,可谓是恰到好处。”
“哦是吗,我怎么听出了咬牙切齿的意味?”
“呵。”
两名小妖从院内走出,慕含秋在在纸上写下“赵爻”二字:“说正事吧。”
“据我所知,最早的妖怪互助堂,是开在城南的。”慕含秋看向蜗十八。
后者会意道:“有所耳闻,约莫是两三年前。”蜗牛指了指她笔下的名字:“当时还引起了许多人的不满。”
“为什么?”丘依依不解。
“因为刚化形的妖怪不谙世事,很好糊弄。”慕含秋抬眸看向她们:“这铺子开起来能帮助许多小妖更好立足,所以断了许多人不干净的念头。”
蜗十八撇了撇嘴跟道:“不是所有刚化形的妖怪都知道分妖所和妖籍司的存在,说到底也是府衙不作为。”
“如果不是因为赵爻势力足够大,这铺子不可能开的下去。”
“这样说来,赵爻也算是做好事了。”丘依依指了指宣纸上墨迹未干的房屋图样:“可他图什么。”
“你刚刚说,这免费的铺子只需要登记信息,其他的什么都不用?”花宝看向情报贩子蜗十八问道。
后者颔首,她继续道:“那会不会是,他通过这个途径来筛选妖怪?”
慕含秋手下狼毫笔一抖,纸上被墨水洇开。
丘依依迎着她错愕的眸子问道:“您想到什么了吗?”
“...没,你们继续。”她重新提笔蘸墨,心中的疑虑更甚。
“按照这个假设,他筛选妖怪需要用来做什么呢?”蜗十八掏出怀中的册子翻阅,指尖停在某一行道:“查到了,城南第一家妖怪互助堂,开设于三年前的初秋。”
“暂时不清楚。”花宝抱臂沉思:“不过就算是妖怪互助堂有猫腻,我们也没办法动他。”
“一来只是猜测,没有明确证据。二来他‘大慈善家’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口碑良好,说出去都没人信。”
丘依依忿忿:“要真是他在背后做这些丧良心的事情,难道就因为他的名声和地位就能逃脱法律的制裁吗?”
“小蚯蚓,我理解的你的想法。”辑妖使大人深深叹了口气:“我任职妖案司之前,也如你一般。可后来见到太多不公了...很多事不是我们想怎样就能怎样的。”
“前些日子一名羊妖从府衙转到我们妖案司。因为人类盗贼深夜闯入他家偷盗时被他发现,于是那人从偷改为明抢,争抢的过程中捅了他一刀,他防卫时把盗贼打伤。”
“你知道是如何判的吗?”花宝淡绿色的瞳孔收缩,声音拔高几分:“就因为妖怪皮肉比人类厚实上几分,他们诊断刀伤不致命,直接判定羊妖防卫过当,现如今关押在我们的大牢中,而那人类盗贼仅仅关押了五日便释放了!”
“怎会如此?!明明是盗贼有错在先啊!”
花宝面对女子的疑问沉默了几分,慕含秋接话道:“现如今的法律是不完善的,对妖怪的限制比你想象的还要大。”
药馆内沉寂了几分,又听她说道:“也不光是人与妖之间的不公,人与人也是如此。”
时间好像一下拉回到了寒衣节当晚,那无助的小女孩似乎在她眼前浮现,丘依依顿了片刻哑声道:“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做。”
慕含秋在纸上随手画了三个圈:“如果他不只是与妖怪互助堂有关联呢?”
小剧场:
“慕氏药馆是不是快倒闭了?”灰小啾问道。
“我也有这种感觉。”人马妖看着自己越来越少的跑腿费狠狠赞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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