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声。
不是尖锐刺耳的蜂鸣，而是南都特有的、优雅却不容置疑的合成音调，如同水晶风铃被无形的手指急促拨动，在楚辞耳蜗深处震颤："检测到未授权低频声波源。区域：云氏宅邸顶层玻璃花房。请住户立即处置。"
楚辞猛地从半睡半醒的诗意中抽离，指尖还停留在古董唱片机微微发烫的铜质喇叭上。德彪西的《月光》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花房智能系统温柔的警告："楚先生，您正在触犯《南都和谐生活条例》第37章第5条..."
"闭嘴。"楚辞一巴掌拍到控制面板上，淡青色血管在手背绷出好看的弧度。窗外是南都永不落幕的繁华图景：宏伟的建筑群在暮色中流转着金粉色的全息广告，各式悬浮车拖着彗星般的尾焰划过天际，而他的玻璃花房里——堆满了云逸昨天刚空运来的、会随着音乐变换颜色的霓虹玫瑰，此刻正因为音乐中断而委屈地蔫着花瓣。
"又闯祸了？"
带着笑意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像一块方糖坠入黑咖啡，瞬间融化了警报带来的紧绷感。楚辞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云逸。
南都云氏的掌权者，清道夫特遣队挂着虚衔的幕后指挥官，以及——他名义上的"监护人"，实际上的...楚辞拒绝承认那个称呼。
超纤维地毯吸收了脚步声，但楚辞能感觉到温柔的风吹到了后颈。云逸身上永远带着楚辞认为的“温（伪）柔（善）”的味道，混着一丝只有楚辞知道的、藏在袖扣里的糖果甜香。修长的手臂从他肩侧越过，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控制面板上轻点几下，警报声立刻变成了一支悠扬的民歌小调。
"《东山一把青》在许可清单里。"云逸用手揉乱了楚辞的头发，声音里带着晨雾般的慵懒，"下次想听禁曲，记得先黑进系统加个白名单。"他变魔术般从西装内袋掏出一枚芯片，"或者用这个。今早刚从永夜区拍来的，1940年纽约地下酒吧的爵士乐合集。"
楚辞转身时差点撞到云逸的鼻尖。
这人今天穿了件枪灰色的三件套西装，马甲掐出精瘦的腰线，领带上别着枚玛瑙领针——和楚辞昨天随口说喜欢的那个古董胸针是一套。而此刻这张价值连城的俊脸上，正挂着只有楚辞能见到的、近乎犯规的温柔笑容，在楚辞眼里，好像在花房的霓虹光影里闪闪发亮。
"谁要你的赃物。"楚辞别过脸去，却忍不住用余光瞟那枚芯片。他的"旧世之窗"就藏在《荒原》诗集下面，云逸明明知道，却总是纵容他这些"不美好"的小癖好。
云逸低笑着把芯片塞进楚辞的衬衫口袋："赃物？这可是花了两百万光币…"他忽然凑近，"不过某位小诗人上周弄坏的那台十九世纪留声机...好像更贵？"
楚辞耳尖瞬间烧了起来。那能怪他吗？谁知道云逸的私人飞艇会突然降落在他偷偷搭建的"旧物避难所"屋顶？
窗外的悬浮广告牌突然亮起刺目的红光，南都晚间新闻开始播放今日的"幸福感指数报告"。云逸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冷了下来，方才的温柔像被一键删除。他单手解开西装扣子，另一只手却把楚辞往怀里带了带。
"看新闻多无聊。"没等楚辞反应过来，云逸突然用风衣裹住楚辞，变戏法似的抖出一条缀满星光的围巾，"试试这个。北境火狐绒，和你的眼睛很配。"没等楚辞抗议，他已经手法娴熟地绕了三圈，最后系了个夸张的蝴蝶结。
楚辞在毛茸茸的包围里艰难抬头："现在是夏天！"
"奥格。"云逸屈指弹了下墙壁，隐藏式冷气立刻无声运转，"而且你昨天说喜欢看雪。"他忽然压低声音，"议会那帮老狐狸晚上到。配合演个乖孩子，明天带你去黑市淘曹老的手稿真迹。"
楚辞还没来得及反驳，花房的门就被礼貌地叩响。三个穿着制服的人站在门外，为首的女士眼镜片闪着冷光："云先生，关于今日西区光波紊乱事件..."
"事件？"云逸挡在楚辞前面，背影突然变得极具压迫感。他慢条斯理地整理袖口，"我家的小朋友在玻璃房养了几只会唱歌的机械金丝雀，这也值得劳动各位大驾？"
楚辞偷偷翻了个白眼。这人撒谎都不用打草稿——昨天送来的明明是会说脏话的机械鹦鹉，现在正在他床头用老世纪的江淮官话骂脏话。
眼镜女士的表情明显僵硬了："但是监测显示..."
"显示我云氏的私人娱乐项目符合《特别艺术保护法》第9条修正案。"云逸微笑着递出一张磁卡，"具体条款在我的律师刚提交的申诉文件里。各位要不要先去喝杯茶？朱雀街新开的茶馆...听说监察长很喜欢他们的云顶。"
一阵尴尬的沉默后，为首的眼睛女士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楚辞，和三人鞠躬退下。云逸转身的瞬间又变回那个温柔多金的败家子，变魔术般从背后捧出一杯晃着冰块的奶茶："南都第一家千里香奶茶铺的新品，尝尝？"
“不要…”不等楚辞拒绝，吸管已经塞到了他嘴里，楚辞只能面带努色的仔细品尝。
“一般。”
“那下次不买了。”
“……”
云逸轻笑了一声。没有再捉弄楚辞。
“走，收拾一下，准备去见那几只老狐狸吧。”
云逸眼底闪过一丝不可捉摸的期待，拉着楚辞的手就直奔向衣帽间。
"站好，别动。"
更衣室的三面智能镜将他们的身影无限复制，云逸站在楚辞身后半步的位置，正专注地调整他领结的角度。楚辞能从镜中看到云逸微蹙的眉头，那双平日里含笑的桃花眼此刻正闪烁着近乎偏执的专注。
"第三套了。"楚辞扯了扯绣着暗纹的衬衫领口，"那群老狐狸值得这么隆重？"
云逸没有立即回答，他的指尖顺着楚辞的肩线滑下，抚平一丝并不存在的褶皱。这个动作太过自然，仿佛他已经这样做过千百次。楚辞的灵视又开始不受控制地闪烁——云逸周身的琥珀色光晕此刻正流动着珍珠母贝般的光泽，那是他心情愉悦时的特有频率。
"深蓝更适合你。"云逸突然开口，伸手解开了楚辞刚系好的银灰色领带，"比黑色活泼，比浅色庄重。"他的声音轻柔得像在哄孩子，手上动作却不容抗拒，"像玄夜湖夜里的水波。"
楚辞刚要反驳，一件丝质衬衫已经兜头罩下。衣料带着阳光的芬芳味道——明显是云逸亲自熨烫过的。他挣扎着从衣领里钻出来，正对上云逸含着笑意的眼睛。
"抬手。"
"我自己会——"
"抬手，楚辞。"
云逸的语气温柔得近乎危险。楚辞不情不愿地照做了，感受着冰凉的丝绸贴上脊背。云逸的手指像编排舞蹈般在他周身游走，系扣子，整衣领，最后停在腰际。楚辞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
"太瘦了。"云逸突然皱眉，拇指在楚辞腰侧摩挲了一下，"明天开始和主厨商量你的菜单。"
楚辞刚要抗议，更衣室的门突然滑开。管家机器人托着三个丝绒盒子静立门外，云逸看都没看就掀开了第一个。
"玛瑙袖扣？"楚辞瞪大眼睛，"你疯了吗？这——"
"和你的眼睛很配。"云逸已经执起他的手腕，动作轻柔却不容拒绝地将袖扣穿过扣眼。他的睫毛在顶灯下投下扇形的阴影，"就像你昨天在古籍馆盯着看的那幅《秦淮灯影图》。"
楚辞呼吸一滞。他没想到云逸会记得这种细节。那天他只是随口提了句想看看大净化前的金陵胜景，第二天书房里就多了整套影印版《金陵图咏》。
"还有这个。"云逸打开第二个盒子，里面是一枚造型古朴的玉镯，"雨玉雕的，雕纹是梅花。"他忽然压低声音，"待会无论他们说什么，你只要不舒服，就轻扣这只手镯。扣三下我就带你离开。"
楚辞怔住了。云逸的表情依然温柔，但眼底闪过一丝他从未见过的冷光。那一瞬间，楚辞的灵视捕捉到云逸光晕深处蛰伏的某种锐利银芒，像藏在丝绸下的刀锋。
"最后......"云逸掀开第三个盒子，突然笑出了声，"算了，这个太夸张。"他迅速合上盖子，但楚辞还是瞥见了里面那对镶嵌着发光晶体的耳坠——正是南都最新款的光阶标识，顶级纯血者才有资格佩戴的奢侈品。
"我不需要——"
"你需要。"云逸突然正色，手指轻轻抬起楚辞的下巴，"记住，今晚你不是南山镇来的幸存者。你是云家的人，是我最重要的......"他顿了顿，眼底泛起涟漪般的柔光，"收藏品。"
楚辞心跳加速，说不清是羞耻还是恐惧，却无法移开视线。云逸今天穿了件墨蓝色的立领正装，改良过的剪裁勾勒出宽肩窄腰的线条。左胸口袋上方别着一枚小小的、鎏金的梧桐叶徽章——那是云氏家徽，在灯光下流转着古老的光泽。
"走吧。"云逸为他披上一件同色系的薄呢外套，"我们的船在秦淮码头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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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夜饭店悬浮在秦淮河上空三十米处，整座建筑被包裹在可变色玻璃幕墙中，此刻正呈现出半透明的琥珀色。楚辞跟着云逸踏上观景平台的瞬间，全息投影的桂花纷纷扬扬落下，在接触地面的刹那化作光点消散。
"云世侄！"
三位老者从临窗的席位起身相迎。楚辞立刻认出了中间那位——南都议会首席顾问林岳，光阶徽章在他领口闪烁着刺目的红光。左边瘦高的应该是科技部长徐世明，右边满脸堆笑的......
"这位就是楚小公子吧？"圆脸老者抢先一步握住楚辞的手，"久仰久仰！我是文教委员徐鹤年，令尊当年的《古菌共生说》真是......"
"徐老。"云逸微笑着插入两人之间，不动声色地将楚辞往身后带了带，"阿辞最近身体不适，医生嘱咐要少接触......"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徐鹤年手腕上的光阶环，"强光刺激。"
楚辞低头转着玉镯，余光却瞥见云逸背在身后的手正悄悄比划着什么。他的灵视突然捕捉到一丝异常——三位老者周身的光晕都泛着不自然的青灰色，像是被什么外力强行扭曲过。
"入席吧。"林岳做了个请的手势，"今天特意准备了传统金陵菜。云世侄离家多年，应该很怀念这个味道。"
餐桌上已经摆着几道凉菜。楚辞认出了盐水鸭和金陵素烧鹅，但摆盘方式极其诡异——鸭肉被切成完美的几何形状，素鹅周围环绕着发光的分子料理泡沫。
"尝尝这个。"云逸夹了块水晶肴肉放到楚辞盘中，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晰，"玄夜湖特供，用古法腌制了四十九天。"
“云世侄，”林岳突然出声，“今天找你过来不仅是为了见见楚小公子，还要给你介绍个人。”
“哦？”云逸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林岳手腕上的光阶环微微闪烁。
“快点过来吧。”
屏风后传来如寒风般冷冽的声音。
“好。”
云逸(??ω??)??
楚辞（害怕）
屏风后的人：作者，你知道我在屏风后看他们吃饭的煎熬吗？
作者：下班后我给你开小灶??(???????)??
ps.此时楚辞差不多17 岁，然后云逸20岁。
其他的设定和背景故事会在后续故事里慢慢出现的，比如所谓的“南山镇幸存者”云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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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夜泊秦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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