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受伤?”肖玉桃仔细琢磨刚才他说的话,忽然发觉一丝不对,手上就要收了盘子。
陈济川连忙按住,端起盘子就往嘴里送,风卷残云般将冷饭送进肚里。
肖玉桃“哎”了一声,想再帮他热热,却没拦住。
“你等等。”陈济川放下筷子,转身从铺盖里拿出两个小袋,“这是我所有的钱,共五十两零两贯。没有借债,家中再无他人。”
“我这人,一无经天纬地之才,二无征战四方之志。虽读过几天书,但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不是考功名的料,有的只是一点苦力气。”
“我从不信什么鬼神之说。你这样聪颖能干,有没有我,日子都能越过越好。
可我贪心,我总想着,什么事都能同你一起。他们男耕女织,我们描梁雕画。
日后开一间大大的铺子,就叫肖记,你做大掌柜,赚的钱都归你。”
“岳父岳母也可与我们同住,我知道你与父母亲厚,不忍让你们分离。”事发突然,草稿都没打过,陈济川说的颠三倒四,磕磕绊绊,番来复去就是一个意思:我真的想跟你一起过日子。
从前先生教的什么三思而后行,成竹在胸,他统统抛在了脑后。
“若你不嫌弃我,这几日我就修缮屋子,风风光光的娶你,我一定会带你过上好日子的。”
说完就一阵懊悔,他说的这些是什么跟什么,自己现在还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木匠,大言不惭的讲什么大掌柜。
可是他害怕,他怕肖玉桃这一走,就不会再来了。
肖玉桃眨了眨眼,局促的坐着。
席子下的地板硬邦邦,膈的她屁股发痛,可她顾不上旁的。
听见这一长串的剖白,肖玉桃实在是被吓了一跳。
她不是什么情场老手,根本没谈过恋爱,上次嫁人的经历还像一场梦一样飘忽,两辈子认识的男人加起来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她的脸一点点的烧起来,她想跑,可是有什么拽着她,让她别走。
“我是真心的。”陈济川就差拍着胸脯站起来发誓了。
“你娶就是了,说这么多做什么。”肖玉桃红着脸,挤出一句蚊子哼哼。
陈济川一愣,连忙凑近去听。
“五月初十,是我弟妹黄燕的生辰,大家要去城里吃饭,你有没有空来?”
肖玉桃耳根红透了,看见陈济川呆呆的点头,就一溜烟跑了,跑到门口,想起自己忘了拿钱,又冲进来数了两百四十个铜板,再次风一样的跑掉。
陈济川想将那两贯钱都给她,都没追上。
陈济川瞧着空荡荡的大门口,琢磨着前一句话,想着想着,笑意浅浅在脸上荡开。
“爹娘,”陈济川轻声道,“儿子终于娶到她了。儿子定会好好待她,不叫她再受旁人冷眼。”
肖玉桃拍拍自己发热的脸蛋,努力想要自己清醒过来,还要给燕燕做礼物呢。
她今日去时,还以为自己将陈济川克的倒霉生病了,又急又怕,想着自己还是该躲起来的好。
自己明明是个读了大学的唯物主义者,怎么会冒出这种想法。
肖玉桃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像是疯了。
结果陈济川却还是要娶她,若不是听从算命先生的话,那会是为什么呢?
那双真挚的眼睛总在她的脑中挥之不去,耳边时不时的响起那句,“我是真心的。”
肖玉桃坐在家里,手里捏着铜板拨来拨去,桌上放着刚拿回来的两百贯。
脸红心跳的羞涩包裹着她,她选择忽视那些有些奇怪的地方。
“桃桃姐,想什么呢?”黄燕回来半天了,只瞧见肖玉桃出神,时不时笑一下,连铜板掉在地上都没听见。
吓得肖玉桃一个激灵,手里的铜板叮叮咣咣掉了一地。
“怎么这时候回来了,就你一个吗?”肖玉桃看向身后。
“就我一个,娘说有了牛,省力许多,叫我回来帮你做饭。”黄燕绕着肖玉桃看了一圈,“哪来的钱呀?”
肖玉桃才慌忙蹲下捡铜板:“这是前几天卖碗赚的,回头给你买好吃的。”
“行。”黄燕甜甜一笑,也一起弯腰捡钱。
看着黄燕,肖玉桃凑近了:“燕燕,既然你回来的早,帮我个忙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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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济川看着门口言笑晏晏的小姑娘,一时愣住:“你是?”
“你是陈济川吧,我桃桃姐让我来给你送饭。”黄燕转头看向他身后。
门头种着两颗高高的槐树,院里空空荡荡的,堆着些石块和木头,中间不知道堆着些什么,用草席盖着,想来是些没用的垃圾。
除了大些,瞧着比她家还要破败。
村里缺肥地,可不缺荒地,光是大有什么用,黄燕不由得又为肖玉桃担忧起来。
陈济川脸上笑意凝固,还是将人让进了屋里。
“你家的井都烂了?”经过修了一半的水井和碎石堆时,黄燕探头张望,十分惊讶。
陈济川抿着嘴不答,他请的师傅马上就到了!
进了屋,黄燕提着小篮,左右环顾一圈:“桌子在哪?”
陈济川指指地上的树桩和旁边的两张草席,小黑正在上面打呼噜。
黄燕不说话了,静静等着他吃完。
这席子她们村十年前就不用了。
外头条凳、靠椅、高桌卧榻成套的卖,陈济川来了这么些天还没置办,不是没钱,就是小气。
想到这里,黄燕探究的眼神转为怀疑,他送来的那头牛不会是租的吧。
陈济川打量着眼前的小姑娘,开口道:“姑娘是哪里人?”
“隔壁杨家岭的,你干嘛?”黄燕还在思考他到底有多穷。
套近乎失败,陈济川另想办法:“我想送你玉桃姐一只桃花镯子,她可会开心?”
听见他要送桃桃姐礼物,黄燕觉得有些不靠谱,连床都买不起,还能送桃花镯子?
不过她还是下意识回答:“桃桃姐不喜欢戴镯子,她说叮叮咣咣的,耽误干活。”
“那她喜欢什么?”
黄燕瞅他一眼,顿时有了主意,专挑贵的说:“我们桃桃姐可是家里的宝贝,她喜欢吃长庆楼的蟹酿橙,穿清河坊的蜀锦,戴荣宝斋的凤鸟金簪……”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黄燕把自己这些年来听过的汴京城里的铺子说了个遍,有些是在前姐夫赵朗家见过的,反正桃桃姐都配得上。
陈济川瞅瞅黄燕身上穿的青色粗布麻衣,面前带着豁口的陶盘。
他点点头,都记了下来。
见陈济川面色如常,似乎真的默默在记,黄燕是真的看不透眼前的人了。
等他吃完,黄燕收了碗就急急的走了。
“桃桃姐!你可不能嫁给他,他比咱家还穷!”黄燕一路跑着回来,直喘气。
肖玉桃一笑,趴在黄燕耳边悄悄讲了两句。
黄燕的眼睛从杏仁睁成了杏子,感叹道:“他哪来的这么多钱啊?听说他是被赶出来的呀。”
“许是从前父母给的吧?”肖玉桃含糊其辞。
那还连张床都没有,估计他就是铁公鸡了,跟铁公鸡过日子,能行吗?肖玉树这么穷还会送她新衣服呢。
黄燕决定再观察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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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肖玉桃离去后,陈济川就着手找人修缮屋子。
其实在陈济川眼里,家中梁柱犹在,墙体并未松动,顶梁依旧坚固,屋子算不上多坏。
只是门窗残缺、家具全无,空落落的,这才显得家徒四壁。
可在李宝等人看来,房子破旧透风,便是“破庙”一般了。
多亏如今有了银两。不然只凭他一个人,不知要干到何时去。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他先找到乡里的铁匠铺,向铁匠师傅登记了两把刻刀,又托师傅打了几枚铁锯和凿子,再询问附近有没有哪些泥瓦和木作师傅。
毕竟木匠铁匠不分家,想要找好工匠,来铁匠铺就对了。
问问谁手里的刻刀折旧最快,师傅做了几年,学徒几何,就能找到一个靠谱的铁匠了。
问清了几个师傅的住址,陈济川便上路了。
今日,请来的三个大师傅加数十个小徒弟,拎着大包小包站在陈家院里的两颗大槐树下,疲态一扫而空,皆有几分振奋:许久没有这样的大生意了!
陈济川带领几位师傅细细勘察,他日日盘算,如今已胸有成算,边看边说:
东西两屋的窗格需拆掉更换,中堂和后堂的梁柱都没有损坏,可简单做一下加固。
原先的地上铺的是柏木,如今有些磕损,需要敲掉重铺,铺完要涂两遍桐油,防水防潮。
墙壁是土夯的,抹过白灰,如今因为受潮,墙体大面斑驳,需要剥脱再砌,为了过冬,需要砌的厚实些,需瓦作木作两位师傅合力完成。
屋内的情况交代完毕,陈济川带着众人来到屋外。
第一个要修的就是这口井。
石头不够不说,他仅凭铁锨铺的也不够平整,还需要再加两块石阶,防滑防跌。
另一个问题较大的就是屋顶,上面的青瓦破损毁坏,可能会漏水,需要确定数量,订购成瓦,更换防水。
院里铺地的砖石需要更换。
茅厕需要修缮。
炉灶需要重砌。
……
林林总总讲了半天,根据“自上而下,由内而外”的修缮原则,为各位师傅分配了顺序与时间,经过他一再压缩调整,最终将工期定为四日。
到了报价的时候,陈济川打起精神,准备仔细应对,本以为得你来我往一番,竟然没费多少力气,就谈好了。
不知是各位师傅知道他是个懂行的人,还是被折腾的没了讨价还价的力气。
最终人工加料钱共计十五两,另需包这四天所有人的食宿。
陈济川有些心痛,他原本想着只花十两,没想到精打细算,还是超出了预计。
各位师傅各自回家备料准备了。
黄昏时分,黄燕前来送饭,正好瞧见一群人大包小包的鱼贯而出。
她探询的眼神望向陈济川。
陈济川表情轻快不少:“我请来修缮房屋的。”
黄燕连连点头,可算是舍得花钱修了。
自从她得知陈济川有五十两后,对这位准姐夫的判断从“穷鬼”,变成了“铁公鸡”,如今是“肯拔毛的铁公鸡”。
肖玉桃:
想立即连麦情感博主:upup,一个五十万不欠钱带着豪宅的185大帅哥要娶我这个小村姑哇,这个男人能不能嫁?(bushi)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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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吐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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