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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28章

晨光熹微时,急促的叩门声惊碎了厢房内的安宁。

“叩叩——”

“湫哥哥,你们醒了吗?我熬了粥......"小妍稚嫩的声音穿透门扉。

予湫揉着惺忪睡眼推开门,正对上小姑娘冻得发红的鼻尖,院里的花还挂着晨露,她竟已踩着卯时的露水忙活了半日。

沈季披着外衫踱步而来,晨风卷起他未束的墨发。

“难得见你起得这般早。”

"昨夜劳烦哥哥们照顾,"小妍捧着热气腾腾的陶瓮,眼尾还泛着病后的潮红,“我照着沈哥哥的法子熬了粟米粥,还、还加了桂花蜜......”

话音未落,青瓷碗已递到两人跟前,蒸腾的热气氤氲了小姑娘忐忑的眸子。

沈季舀起一勺吹了吹,挑眉笑道:“看来我们家小妍要抢我掌勺的差事了”。

小妍笑了笑说道,“我去叫落姐姐和阿习哥哥”。

待落潇潇携阿习循香而来,石桌上已摆开四副碗箸。

“学堂今日......”小姑娘踌躇着放下木勺,话未说完便被予湫截住:“准你告假一日。”

“当真?”

“几时骗过你?” 沈季屈指叩她额角,“倒怕你玩疯了。”

落潇潇搁下碗盏接过话,“西市新开了皮影戏楼,等会带你去可好?”

“好!我现在就回房换衣服”。

孩童蹦跳着回房更衣,脚步声渐远后,廊下骤然沉寂。

“她父母……”落潇潇望着月洞门的背影,喉间发紧。

予湫指尖在粗陶碗沿摩挲出沙响,回道:“小妍的爹嗜赌成性,赔了个精光后又和小妍娘合计把小妍卖钱抵债,后来我们把小妍接过来继续抚养,替小妍爹还完了债。没想到她爹又去赌,最后把房子抵押出去搬走了”

风卷枯枝扫过窗棂,落潇潇掌心茶汤已凉。她忽而想起昨夜小妍梦魇时攥着她衣襟哭喊"阿娘别卖我",单薄脊背在锦被下抖如秋叶。

落潇潇怔住,没想到平日里活波的小姑娘,竟然有这么惨的遭遇,她还这么小,却被爹娘抛弃,若不是有沈季和予湫在,怕是早已被卖出去生死不明。

但解铃还须系铃人,她决定要带小妍去赌场看看。

总要让她亲眼看着,那些吃人的骰盅不过是一把破骨头,真正害人的,是人的贪欲。

午后慵懒的时光,小妍被落潇潇带去落月城,沈季就和予湫在小院里下棋。

青石棋盘上落着疏星似的棋子。沈季执黑玉子沉吟未落,檐角铜铃被微风撩起一串清响,惊得予湫手中白子"嗒"地磕在棋枰上。

“乏了?”沈季抬眼望他

予湫指尖摩挲着锦囊中的紫竹笛,竹节上还沾着落潇赠予时的木樨香。

“那日你说笛箫同源,”他将棋子拢入釉里红棋罐,“不若教我《折柳曲》?”

沈季的轻笑混着茶烟散在晚风里。他取下腰间青玉箫,霜白衣袖拂过石案,惊起案头积香

“气沉檀中,唇含明月。”

箫管贴上青年微颤的唇,沈季的指尖覆上他手背。

“指按宫商,心随流水。”

竹笛初鸣如雏凤试啼,三更月色在笛孔间流转成波。

待到《折柳》终成,满院海棠簌簌应和。沈季以箫击节,惊飞栖在瓦当上的夜鹭。

“明日再学其他曲子”青年眼里跃动着未散的笛韵。

沈季望着棋枰上星罗残局,笑着将最后黑子落入天元,“依你”。

“沈季,昨夜你给小妍将的什么故事?”,予湫好奇问道。

“嗯?湫也想听吗?”,沈季笑着看他。

“反正闲来无事,听听也无妨”。

沈季思绪如退潮般涌向昨夜小妍床头的轻言细语。

“湫想听,那我就再讲一遍”,沈季目光停留在远处,视线渐渐模糊,青瓷盏底浮起陈年旧事,在氤氲水雾中渐次清晰。

“从前有个小男孩,生下来时因为半张脸上长着像摔裂的陶片似的胎记,所以从出生开始就受尽白眼,他爹娘觉得很晦气,后来在家里没有粮食时便直接把他扔在了沙漠里自生自灭。

烈日将沙地烤得青烟直冒,就在他奄奄一息时,一对骑着骆驼的夫妇发现了他。

“老头子快看!沙丘上有个孩子!”妇人惊呼着从驼背滑下,用粗粝的手指小心拂去少年脸上的沙粒。

夫妻俩的孩子早早就没了,只留下他们两个相依为命,遇到少年时,夫妻俩都觉得这是上天的垂怜。

于是后来的每一天,养母天天用草药给他敷脸,养父则教他在沙漠里找水源。七年过去,他脸上的红印淡成了浅褐色,笑起来像戈壁滩上弯弯的月牙泉。

可沙漠从不肯轻易施舍仁慈。

旱灾来了。

井水枯竭,庄稼焦黄,连骆驼的眼里都蒙着一层垂死的灰翳。村民们的恐惧在干裂的土地上疯长,最终化作指向少年的刀锋。

“就是他脸上的烙印触怒了天神”

“献祭他!否则全村人都得死”

于是火把照亮了黑夜,众人均拿着平日里劳作的工具气势汹汹的将夫妻俩的小屋围住。

少年没挣扎。他安静地让村民捆住双手,只在绳索勒进皮肉时皱了皱眉。

“我跟你们走,别伤害我爹娘”,望着那些凶神恶煞的双眼,他终究还是没有反抗。

夫妻俩一路追到祭台,在祭台前拼死想要带走他,但却被村民拦住,他们面露不善,大有想对夫妻俩动手的想法。

见此情况,“娘,你们回去吧,不用管我”,少年奋力的摇头喊道。

刚才还死活不肯跪下的少年在那时自愿双膝跪地:“谢谢你们一直照顾我,如果我死了之后能救活村子,也算是报答你们的恩情”。

“儿啊……我的儿……求求各位,一定还有其他办法的……”

见众人执意要烧死少年,夫妻俩哭喊着给众人跪下乞求。

养父:“让我来,要烧就烧我,你们放过我儿”

村民:“你还好意思说,都是你们夫妻俩把灾祸带回村子”

村民:“就是,我看把你们也一起献祭算了”

少年:“爹,娘,别给他们跪下……”

村民们举着火把,面孔在跳动的火光下扭曲如恶鬼。他们听不见养母的哭喊,也看不见养父染血的膝盖——他们眼里只剩下一个念头:烧死这“灾星”,旱灾就会结束。

棍棒如雨点般落下,养父的脊背弯成一张弓,却始终没退半步。养母的指甲抠进沙地,拖出血痕,仍拼命朝祭台爬去。

“儿啊……快跑……”

她的声音被淹没在狂热的叫嚷中。

少年看着这一切,锁链在腕上勒出深痕。他突然明白——这些人要的从来不是“平息天怒”。

他们只是需要一场鲜血淋漓的狂欢,来掩盖自己的无能。

围在少年身边的柴堆被点燃,火光吞噬了少年周身,他透过跃动的烈焰望见村民们还在挥舞的棍棒,那对夫妇在重击下逐渐瘫软。耳鸣声盖过了所有声响,喉间骤然涌上腥甜,他弓身呕出一滩发黑的血沫。

少年只觉得耳间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不要……不要!”

嘶哑的哀鸣湮灭在雷声中。天际炸开惨白的电光,映亮少年布满泪痕的脸。

锁链随着少年的手臂剧烈的抖动:“早晚有一天,我要你们为今日所作的一切付出代价!”

随后便是铺天盖地的大雨,伴随阵阵雷鸣像是天神发怒般怒吼。

祭台的火被大雨浇灭,却浇不灭少年燎原的怒火。

众人却毫不在意他说的话,反而还嘲笑起他。

人群里传出声音:“你应该庆幸你爹娘死之后就下了大雨,不然你也得跟着他们一块死”。

雨水混着血水在祭台前积成暗红的浅洼。村民们欢呼着四散奔逃,陶罐里接满的雨水晃出贪婪的光。

锁链在雷声中绷断。

少年跪倒在血泊前,颤抖的指尖触到养母尚有余温的掌心。沙粒嵌进翻开的皮肉,他在砂石间疯狂刨挖,仿佛这样就能把渗进大地的生命重新挖出来。

“娘……对不起,是我害了你们”

暴雨冲刷着养父怒睁的双眼,冲刷着少年脸上蜿蜒的胎记,却冲不淡地上那两道被血染透的爬痕。

沈季语尾散入骤起的穿堂风,予湫伸手欲接,却只捉住半盏凉透的茶。碗底映着眼底永不愈合的大漠孤烟。

给小妍讲的时候,沈季只有前半部分说了真话,后面的故事都是他美化了说给小妍听,只有对予湫说的,才是最原原本本的故事本身。

“沈季……”,予湫握紧沈季的手。

“我没事,湫不是还想学其他曲子吗,我们换一个地方继续学”,沈季笑着回应掌心的温度。

暮色在枫叶间流淌,赤金与赭红层层洇染天际。

沈季的衣袂扫过满地斑斓,惊起数点栖在断枝上的萤光。

予湫指尖轻点苍老树干,树皮下的神纹倏然亮起碧色脉络,虬曲枝桠如苏醒的青龙,托着两人攀向浸在夕照里的树冠。

风过时,十万里枫涛翻作赤海。

沈季抽出青玉箫的刹那,最后一线残阳恰坠在箫孔上,溅起半阙流金音律。

予湫的紫竹笛应声相和,笛孔间漏出的音符惊醒了沉睡的萤精,它们衔着乐声织就光带,绕着飘摇的衣带跳胡旋舞。

落日余晖的背后,那里正浮起百年前他们共赏过的银月。

萤火聚作星桥时,予湫想起昨夜在颈间发烫的呼吸。手上沈季的温度烙在掌心,灼得他喉间发紧。

风突然静了,他听见自己的心跳震落三片枫叶。

“沈季……”

箫声未歇,那人转过脸的瞬间,予湫看见落日光辉在他眼中碎成春秋。积攒多年的情愫突然决堤,冲垮了故作镇定的堤岸。

那些曾经未宣之于口的爱意,在沈季第一世时没能说出,现在人就在眼前,予湫再也没有可以逃避的理由。

他不想再守着尽雅宫里的信后悔,他要眼前人做自己心上人。

可是……感情是两个的事情,他不确定现在的沈季是否心里还有他

“沈季……你有喜欢的人吗?”脱口而出的刹那,最后一片枫叶正覆住颤抖的尾音。

沈季的箫滚落枝头,惊散漫天流萤。

他指尖还沾着竹香,轻轻托起予湫低垂的下颌。

远处传来枫果坠地的闷响,像极了某人胸腔里炸开的春雷。

又是一阵心口滚烫的热浪,失神间只听见沈季磁性而嘶哑的低语,“有”。

予湫听到沈季的回答后下意识转眼望去,却见沈季也恰好望着他,目光如炬,一字一句的开口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

西市的皮影戏一绝,暮色初染西市时,皮影楼前已悬起十二连珠灯。牛骨镂的雀替下,老艺人枯手执签,麻布幕上便游出万千山河。

“快瞧那白龙!”小妍扒着条凳惊呼。只见烟青幕布间腾起丈余长影,金鳞映着灯烛竟似淌着火星子,须臾化作披甲郎君——原是那泾河龙王正与袁守诚对赌天机。

落潇潇将温热的栗子糕塞进小丫头掌心,绢帕轻拭她沾了糖霜的唇角。

来落月城游玩的日子倒是不比京城里的觥筹交错逊色,而且结识了予湫,倒也不亏。

皮影戏看完,落潇潇又带小妍去买东西,最后才来这落月城里最大的赌坊。

落潇潇牵着小妍立在朱漆斑驳的门槛前,身后是渐次亮起的灯笼河。

小丫头攥着糖画的手指节发白,蝴蝶状糖翼"喀嚓"碎在掌心——三丈外的喧嚣裹着骰盅脆响涌来,恍若当时摔碎在地上的瓷碗。

“小妍,走,姐姐带你进去玩会”

没想到小妍反应极大,吵闹着不肯进去

“我不要,里面的人都要把我卖掉,我不要进去”。

情绪太过激动,小妍哭了起来,“我不要进去,落姐姐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

哀求混着泪珠滚进衣襟,落潇潇俯身拭去她颊边晶莹:“你看阿习的剑。”

似乎是为了让小妍安心,阿习默然横移半步。

赌坊内浊气扑面。檀木梁上悬着的走马灯转出昏黄光晕,映得满室青烟如瘴。小妍瑟缩着踩过满地押票,残破的"卖身契"三字恰被赌徒靴底碾入泥淖。

“买定离手!买定离手!”

庄家嘶吼惊起梁间宿鸦,小妍倏地僵住——那癫狂的吊梢眼,与她爹当年攥着卖女契时的神情一般无二。

最大的一张赌桌前,三人站定。

“与你们东家说,我要赌这间赌坊。”落潇潇扬手掷出锦袋,雪银锭子"哗啦啦"铺满赌台,惊得四周骤然死寂。

过了片刻,紫袍男人自二楼扶栏探身,腰间玉牌磕出清越声响:“姑娘押多少?”

“你骰盅里三枚骨骰,”红衣女子指尖掠过瑟瑟发抖的小妍头顶,“我押这孩子眼底的光”。

这种情况掌柜的还是第一次见,不由得来了兴趣。

骰声如骤雨击打瓷盘。

“四五六,大!”

“幺二三,小。”

“六六六,通杀!”

锦袋渐瘪复盈,庄家前襟已洇出冷汗渍痕。

待最后一局尘埃落定,满室烛火"噼啪"爆出灯花,映得落潇潇鬓边金步摇流光欲滴。

“阿习,收钱。”

“姑娘留步。”紫袍人击掌轻笑,暗处立时转出十数名打手,“赌坊的规矩,赢得多了须留下点彩头。”

“规矩?我就是规矩!”落潇潇轻笑。

“莫说这落月城,便是皇城脚下,也无人敢在我落潇潇面前提'规矩'二字!”

“阿习,打服他们”。

阿习朝落潇潇行礼,“是,小姐”

少年侍卫剑鞘未动,单凭掌风便将最先扑来的打手拍进赌桌。骨裂声混着骰子蹦跳,阿习如墨雁掠过低空,所过之处檀木栏杆寸寸爆裂。

一时间竟无人敢上前。

赌坊老板见打又打不过,又忽然瞥见阿习腰上挂着的玉牌,吓得他冷汗直冒,立马连连赔罪,恭恭敬敬的请了他们出去。

落潇潇手搭在小妍肩膀上说道:“看仔细了,这些吃人的豺狼……”她靴尖挑起那张污损的卖身契,“撕碎时比纸还软”。

“小妍,作恶的不是赌徒,而是贪婪的人心”,落潇潇蹲下身与她平视,轻声说道,“克服恐惧最好的办法,就是踩碎它”。

红衣女子半跪着解开小妍颈间皱缩的衣结,指尖温暖漫过她冰凉的锁骨,"赌坊不过是引出人贪欲的工具,真正心怀善意的双眼是不会被**蒙蔽的”。

长街忽起穿堂风,卷着糖画碎屑掠过青砖。小妍恍惚见那糖蝴蝶残翅竟拼成娘亲模糊的笑靥,转瞬被斜阳熔作一滴琥珀泪。

她突然明白,这些日子心底反复揉搓的,原是把扎进血肉的碎瓷——愈紧握,愈疼痛。

归途石板路上,落潇潇的鲛绡披帛拂过道旁半枯的野菊。小妍数着灯笼次第亮起的柔光,忽觉喉间哽了多年的硬刺正被某种温暖层层包裹。

转角药铺飘来当归苦香时,她悄悄松开始终紧攥的衣角——那里藏着片陈年卖身契残角,此刻沾了满手冷汗,轻飘飘坠入阴沟。

小妍攥住飘落的银杏叶,忽然仰起脸道:“我以后也要成为落姐姐这样的人”

闻言,落潇潇驻足回身,衣袂掠过青石阶上斑驳的光影。

她抬手将少女鬓边碎发别至耳后,指尖触及的温度让话语愈发柔软:“世间女子当如星子,何必共争一轮月华?”

指尖顺着小妍的轮廓虚虚描摹,“你看这眉骨生得英气,唇角天生带三分倔强,“忽而轻笑出声,“这般好的小妍,何苦要扮作潇潇?”

这世间女郎,有人是檐上雪,有人是炉中焰,有人化作穿林打叶的雨,有人凝成敲窗问诗的月,或柔情似水,或千娇百媚,或坚韧似竹,但每一位都是独一无二,各有千秋。

她执起少女的手按在彼此心口,“温婉似春水也好,刚烈如寒铁也罢,要紧的是此处跳动的,得是自己真心喜悦的模样”。

院里灯火已经通明。

厢房轩窗下,沈季正在烹新茶。雾霭朦胧间,予湫执笔的手顿了顿,墨滴在宣纸上泅出圆月般的痕迹。

他们望着小妍蹦跳着穿过月洞门,发间银蝶簪第一次振出轻快的弧线。

“今日西市可有糖画?"沈季推过青瓷盏。

“有蝴蝶样的,"小妍歪头笑得眼睫生光,"翅膀太薄,风一吹就碎了。"

三人俱是一怔,旋即笑开。檐下风铃叮咚,惊散梁间栖燕。

更深露重时,小妍将珍藏的木匣投入灶膛。火焰吞吐间,爹娘的恩情她从没忘过,但有些事,也该随着火气散去,旧物渐次蜷曲,化作青烟顺着月色攀上九霄。

她忽然想起皮影戏里那句唱词,轻声哼着给自己掖好被角:

“灰烬处,自有新芽破凌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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