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客栈外早已人声鼎沸。
与先前那家盘踞荒漠的黑店不同,这间客栈坐落城中,往来商旅络绎不绝,街市间不时有衙役巡逻,确是一派太平景象。
不过因为黑店的事情也让予湫明白小妍在身边多有不便,于是写信给落潇潇,表示想让小妍去她那里避避风头,在京城的落潇潇很爽快的答应,立马派人前往玉门关接人。
玉门关外黄沙漫天,举目四望尽是苍茫。
狂风卷着沙砾拍打在土墙上,发出簌簌声响。
说来也奇,先民们竟能在这片死寂中寻得绿洲,更将其经营成今日这般繁华模样。
长街上驼铃叮当,裹着头巾的胡商高声吆喝,空气中飘散着孜然与烤馕的香气。
众人分头在城中探查狐妖踪迹,行至一家馄饨铺前,陆璃将几枚铜钱往桌上一拍:“小二,上四碗馄饨!”
“哎,好嘞客官,马上来”,小二动作迅速的从沸腾的锅里捞出馄饨放在摆放整齐的五个碗里,撒上葱花就往桌上端。
热汤白雾蒸腾间,林倾云蹙眉道:“自入城后,那妖气时隐时现,倒像在戏耍我们。”
予湫:“许是躲在可以隐匿气息的地方,但这里不像是有这种地方的”。
沈季:“这样在大街上找也不是办法,酒馆和茶楼是闲谈最多的地方,说可以去那里打探消息”
予湫点点头表示赞同,于是选择两头找,陆璃和沈季去酒楼,林倾云和陆璃去茶馆。
街角支着个卦摊,褪色的"卦"字旗在风中轻晃,案上罗盘铜钱凌乱摆放。
那卦师看似闭目养神,耳廓却微微颤动——原来早将众人对话听在耳中。待予湫经过时,他突然伸手拽住少年衣袂,压低声音道:“这位公子,可是在寻人?”
沈季挑眉问,“你是怎么知道的?”,说话间看向那算命先生拉扯着予湫的手,极具压迫感的盯着他。
那算命的一看就识趣的讪讪放开手,“哎,这位小公子别误会,我只是想帮你们”
“在下姓王,单名一个历字,实不相瞒,我今日算到会遇到命中的贵人,特地在此等候诸位多时”,王历手指桌前的卦,复言:“各位想找的人,只要算上一卦,便能水落石出”。话语间带上几许自信。
“不必”,予湫惜字如金般回道。
转身欲走时王历极力挽留,“公子留步,这样吧,我先给你们算一卦,若是结果是诸位想要的,那就看着给点,若是不满意,那就不收诸位的钱如何”。
“好,那你且算算,我们要寻的人在何处?”陆璃一撩衣摆坐在卦摊前,指尖拨弄着案上的龟甲铜钱,发出清脆的声响。
王历装模作样地摆开卦象,闭目掐指半晌,忽然睁眼指向东方:"诸位所寻之人,当在彼处。"
众人顺着他枯瘦的手指望去,只见远处黄沙漫卷,连棵枯树都不见踪影。陆璃冷笑一声,将掌中铜钱哗啦啦收回袖中:“果然是个江湖骗子。”
“算了,我们走吧”,予湫叹气道。
“哎哎哎,公子我还没说完,那东边再往里走个百米左右就是一个村,你们要找的人应该就在村子里”,王历赶紧补充。
“一口气说完会把你憋死吗?”,陆璃没好气道。
王历挠头不好意思的笑着,“那公子……这算卦钱……”
他讪笑着搓手,目光却不住往沈季腰间钱袋瞟。沈季会意,取块碎银搁在卦盘上,惊得王历连连作揖,“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还是先分头行动去打听,然后再去东边的村子看看”,沈季对众人道。
刚刚耽误的时间刚好赶上放工时分,满身尘土的工匠们如潮水般涌向茶肆酒馆,蒸腾的热气里飘来羊肉汤的香味,瞬间将几人淹没在人海中。
酒楼里,予湫和沈季随便寻了个座位坐下,酒过三巡后,工匠们七嘴八舌的议论着今日遇到的新奇事,但对于两人来说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什么今天的工钱又没结,隔壁六婶家孩子又闯了什么祸。
直到一个满脸络腮胡的人和一个中年人走进来要了两坛酒,二人进门时予湫便注意到来人和其他喝酒的人的穿着打扮格格不入,很明显是异乡客。
虽然隔了好几桌,但听到他们的谈话对予湫来说并不难。
络腮胡用满是生气的语气说着,“奶奶个腿的,好不容易有灵芝的下落,结果被先下手为强,还是抢不过那小子”。
“唉,我们找了那么久都没找到,那小子一下就找到了,动作利落干脆的,那么高的悬崖都能爬上去,而且掉下去一点事都没有,简直跟妖怪一样”,中年人附和道。
“妖怪……”,予湫若有所思,但还是决定再听听他们的对话。
“你说那悬崖峭壁的,灵芝生长的地方又那么险峻,这小子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中年人说。
络腮胡回道,“不知道,那鼻子怕是比狗鼻子都灵”
“唉,终归是技不如人,只能换个地方再找灵芝了”,中年人长叹一声,粗糙的手指摩挲着茶碗边沿。
茶香氤氲间,沈季与予湫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踏破铁鞋无觅处,这线索竟自己送上门来。
待二人回到客栈,林倾云和陆璃也已归来。四人围坐在油灯旁,将各自所得细细梳理。
林倾云指尖轻点桌面:“灵芝乃玉门关独有,传闻能活死人肉白骨,引得富人纷纷出高价收购。正因如此,虽生于悬崖绝壁之间,仍有贪财或亡命之徒前赴后继。”烛火将她清冷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这些年折在采药路上的,少说也有二三十人。”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予湫叹道。
“至于东边的济村......”陆璃接过话头,从怀中掏出一卷泛黄的舆图,“据说是当年开辟商道的先民所建。村人至今保持着收留落难商旅的传统,故此得名。”
“所以这济,便是救济的济”,陆璃话了。
予湫又接上话,把自己在酒楼听到的都分享出来。
他忽然压低声音:“酒楼里有人说,前些日子见过个少年独闯绝壁,身手矫健得不似凡人......”
话音未落,窗外忽起一阵怪风,吹得油灯明灭不定。四人影子在墙上交错,恍若群魔乱舞。
“所以我怀疑,那少年就是狐妖”,予湫说出自己想法,“九尾妖狐精通变化,可男可女,倒也不足为奇,只是这唯一的疑点,应该是她为何要执着于四处收集灵芝“。
沈季手中把玩着倦念萧,另一只手撑着头,他微微偏头对众人道:“还有那个村子,狐妖应该去过的那”。
陆璃:“那事不宜迟,明天我们就出发去济村”。
“好”,几人异口同声。
翌日破晓,四道金光闪过,林倾云一行人已立于济村村口。晨雾未散,村口的老槐树下还挂着露珠。
这济村虽非穷山恶水,却也远不及城中繁华。村民们粗布麻衣,田间地头的收成仅够温饱。但此地民风淳朴,几位背着竹篓的老妪见他们风尘仆仆,立即热情相迎,嘘寒问暖。
林倾云眉心微蹙——是狐妖的气息。
她与予湫交换了个眼神,随即含笑应下老妇人的邀请。一行人接过老妪们的背篓,沿着蜿蜒的村道缓步而行。
路上几人帮村着替老妇人分担,“婆婆,我想问问,最近村里有其他外乡人来过吗?”,予湫趁机状若随意地问道,手指不着痕迹地抚过路旁一株野菊。
那妇人眯起眼睛仔细回想着,“这几天倒是有一个小少年经常来,每次都是去村最东边的那个小屋子里待一天又走,每次早出晚归的,回来的时候身上都背着一个小包,里面装得鼓鼓囊囊的”
“那个小屋只有他一个人住吗?”,陆璃立即追问道
“还有个病怏怏的道士,叫柳不渡”老妇人拢了拢鬓角的白发,“是阿福那孩子从雪里头捡回来的。见那道士病得厉害,就在村东给他寻了个住处,平日里得了空也会去看望他,村里人知道他的情况,也会给他送些吃的,那小少年来后,不知怎的道士的病就好多了,想来是寻了什么有效的药方,不过有那少年照顾我们也放心不少”
说着已到老妇人家门前。几人将背篓卸在檐下,婉拒了老人要备茶饭的好意。待老妇人蹒跚进屋,四人立即转身,朝着村东疾驰而去。
这次可千万不能再让那狐妖跑了。
小屋低矮简陋,木门斑驳,窗棂上积着薄灰。沈季上前轻叩门扉,屋内传来窸窣响动,随后门轴发出喑哑的吱呀声,缓缓打开。
一张苍白病弱的脸探了出来。那道士满头白发,面容憔悴,却仍能看出几分清秀轮廓。他扶着门框,掩唇轻咳两声,嗓音低哑:“几位……有何贵干?”
予湫微微一笑,拱手道:“道长见谅,我们赶路多时,口干舌燥,想讨碗水喝。”
“原来如此……”,柳不渡微微侧身,让出一条窄道,“几位请进,稍候片刻。”说完,他转身走向厨房,步履虚浮。
屋内陈设极简,仅有一张木床、一方矮桌和几把竹凳。
床榻上并排放着两个枕头,其中一个微微凹陷,显然有人常卧。林倾云目光扫过,指尖轻触床沿,闭目感知片刻,随后对予湫摇了摇头。
——狐妖不在,但气息尚存。
柳不渡端着茶盏回来时,几人已恢复如常。他低声道:“寒舍简陋,怠慢各位了。”
“道长客气。”沈季接过茶碗,颔首致谢。
林倾云端着茶盏,眸光微转:“道长独居于此?”
柳不渡手指一颤,神色骤然紧绷:“是……是啊。”
“可这床上,怎么有两个枕头?”予湫指尖轻点床榻,笑意浅浅。
柳不渡面色骤变,手中茶碗险些跌落:“你……你们……”
“道长莫慌。”予湫抬手示意,“我们对你并无恶意,只是想知道——睡这另一个枕头的,是谁?”
柳不渡攥紧衣袖,唇色发白:“我……我不知道……”他声音渐低,眼中挣扎之色一闪而过。
柳不渡的指节攥得发白。他绝不能说出织棠的下落——绝不能。
这些年来,他日思夜想,好不容易才与织棠重逢。如今这几人突然造访,分明就是冲着织棠而来。虽然道行浅薄,但柳不渡一眼就看出为首那少年气度非凡,周身仙力流转,绝非寻常修士。
“道长且安心,”予湫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保证绝不会伤害任何人。”
柳不渡喉头滚动,额角渗出细汗。他是真的不知道织棠去向——她已经三日未归了。
“在下确实不知......还请诸位高抬贵手”声音里透着几分哀求。
予湫凝视他片刻,知道他没有撒谎,轻轻颔首:“既如此,那便我们告辞。”
四人走出茅屋后,沈季立即压低声音:“既然柳不渡这里没有线索,我们不妨去狐妖常出没之处搜寻。可分头探查灵芝生长地和村落各处。”
“我与予湫留守村中。”沈季道。
陆璃握住剑柄:那我和倾云去赤壁一带”。
予湫指尖泛起金光,在茅屋周围布下无形结界:“我已设下禁制,只要狐妖踏入,便插翅难逃。”
晨光中,四道身影如离弦之箭,朝着不同方向疾驰而去。
织棠恢复意识时,冰冷的山风正掠过她的面颊。她艰难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悬在崖壁半腰,仅靠一截枯枝支撑。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三日前采摘最后一株灵芝时,她已因连日奔波而精疲力竭。一个不慎,脚下碎石滚落,她整个人坠下悬崖,幸而被横生的树枝挂住,却在撞击中昏了过去。
“三天......”她喃喃自语,嗓音嘶哑。指尖传来剧痛,低头一看,指甲早已在坠落时尽数断裂,血迹斑斑。但此刻她顾不得这些——柳不渡的身体全靠灵芝续命,若再耽搁,他恐怕......
思及此,织棠咬牙催动妖力。九条雪白的狐尾在身后倏然展开,在晨光中泛着淡淡银辉。
她借力一跃,新生的狐爪深深嵌入岩壁,一寸寸向上攀爬。碎石簌簌落下,有几处险些踩空,但她终究爬上了崖顶。
刚化回人形,她便踉跄着向前奔去。素白的衣裙早已被荆棘划破,露出道道血痕,可她浑然不觉,只是拼命朝济村的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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