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离国信徒众多,每年都会挑一个时间专门祭拜神佛。
皇宫内,沈季见予湫整日静坐窗前,眉间似有倦色,便提议道:“今日昭理寺祭神,可愿随我一同前往?”他声音低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玉扳指,目光却落在予湫的侧脸上。
予湫淡淡应了声“好”,眼底无波无澜。
侍从们备好车马等候帝王发令。
昭理寺。
沈季起身下了马车,予湫跟在他身后,背后又是十几名守卫。
这座古庙浑然透着庄严和沧桑,陈旧的老墙遍布暗红色的花纹,青色石板路连着不同的房间,虔诚的祷告声混着檀香,在殿宇间缭绕不散。
沈季踏入专供皇室的偏殿,观音低眉垂目,莲座下蒲团陈旧,显然曾被无数信徒跪拜磨砺。
木鱼声“笃、笃”响起,年迈的僧侣闭目诵经。沈季屈膝跪下,合掌时骨节微微发白。
他从不信神佛。
可此刻,他俯身三拜,额头抵在蒲团上,心中默念:“愿以余生香火,换身侧之人长留。”
予湫本就是神,无需跪拜,漫天神佛在他看来不过眨眼之间的过客,他就是自己的神。
侍卫在门外守着,屋内的老和尚在菩萨尊像有节奏的敲着木鱼,声音此起彼伏,一下一下的落在沈季的心里。
予湫静立一旁,目光落在沈季紧绷的脊背上。凡人求神,无非贪嗔爱憎,可沈季眼底翻涌的执念,竟让他这尊神也怔然。
“陛下诚心,菩萨必会垂怜。”老和尚含笑递来签文,忽然看向予湫,“倒是这位施主……”他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金光,“身不染尘,心无挂碍,比老衲更近菩提。”
予湫轻笑:“大师谬赞了。”
沈季蹙眉,却见予湫已转身走向殿外,衣袂拂过门槛
随后两人上了马车准备回宫。
路上,予湫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若有所思,每一次在凡间的经历都会让他产生不同于天宫里的情感,拜佛时,他分明瞧见了沈季眼里那挡不住的期望,凡人有**,世间才会诞生神明,那神明如果有**,又要向谁求呢。
思绪被打断,沈季正在给他泡茶适时出声询问“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没什么”
沈季开口:“你可知我求了什么?”
“不知道”
“以策兄想知道吗?”
马车上一阵沉默
“凡有所求,必有所应。”予湫最终只答了这么一句。
沈季低笑,指尖悄悄攥紧了袖中的平安符。
予湫正眼瞧他,心如止水的说“我过几日就要走了”
沈季手中的茶盏蓦地一顿,茶水溅出几滴,烫在指节上,他却浑然未觉。他缓缓抬头,嗓音微哑:“……你说什么?”
“皇宫的日子纵有万般好,但我总归是要走的”
沈季大脑被放空,全身像石化般僵硬,他傻傻问道“为什么”?
予湫与他平视,眼里带着坚定,人的情感是相通的,他也有想过沈季可能无法接受这个说法,但他必须这么做。凡人执念如藤蔓缠绕,他并非不懂,只是神与人的界限,终究不可逾越。
“不够清楚吗?那我再说一遍,沈季,你听好了,我已经在这里待得够久了,我要离开这里去我该去的地方”话音落下,像是为罪犯下了最后的通告。
沈季猛地攥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节。予湫蹙眉,下意识挣动,却被对方更用力地扣住。直到指节泛白,沈季才如梦初醒般松手,低声道:“……抱歉。”
“是我失态了”
予湫敛了神色:“无妨”
沉默片刻,沈季忽然问:“临走前你能告诉我的真名吗?”
予湫瞳孔一缩,“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是假名字的”
沈季:“你连别人送你的香囊都不甚放在心上,那香囊上绣了你的名字,你却从未仔细看过一眼”
“我一直在等你自己放下戒备主动对我说,没想到直到现在你还是对我有所防备”,沈季失落般低语着。
予湫一时被说得哑口无言,干脆也闭了嘴。
回宫后,沈季借口政务繁忙,径直去了御书房,背影僵硬如铁。予湫亦不追问,独自去了后花园,指尖抚过一株将谢的海棠,花瓣簌簌而落。
此后数日,沈季避而不见,却仍命人每日精心备膳。予湫起初不以为意,直到察觉饭菜中掺了软筋散,殿外侍卫亦悄然增多。予湫察觉到不对劲,但也没有做出其他多余的反应。
沈季的态度现在对他来说无足轻重,无论好坏到最后他还是要回天界的,到时候这里的一切都跟他无关,包括沈季。
予湫开始绝食抗议,他倒想看看沈季到底想干什么,不出所料,僵持了不到两天,沈季晚上便来了予湫的房间。
白天
御书房外,一名老臣长跪不起,高呼:“请陛下立后,以固国本!”
沈季目不斜视,大步掠过。身后嘶喊却如附骨之疽:“陛下若再拖延,江山后继无人啊——!”
“黎枫。”沈季脚步未停,“把人敲晕,送回府去。”
“臣在”
黎枫骇然:“这……”
“需要朕说第二遍?”
“……臣遵旨。”
打开桌上的奏折一看,全是催帝王选妃立后的,数十本奏章,只有一本说江州水患,急需朝廷派官员前去治水。
昨日的御书房里,沈季收到的全是劝他立后的,后来越看越烦,他骤然发怒,将书桌一把掀翻,朝章奏报被弃在地上,侍从太监跪着求帝王息怒,这无妄之灾总归是要人承受,沈季遣退众人,让他们把这些奏折带下去烧了,只留了一本江州水患的奏折。
经过白日里一整天繁琐的事务后,沈季迈着疲惫的步伐往予湫寝殿走去
沈季一进来便一脸不高兴,但在看到予湫时瞬间收了周身的怨气,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坐下为自己倒了一杯茶。
而予湫倚窗而立,月光流淌在他衣袍上,恍若一层霜雪,却从始至终没看过他一眼。
似乎是坚持不下去,沈季终归还是妥协
“听说你这两天绝食?”
没有回应。
沈季指节叩着茶盏,良久才道:
“朕留不住你,但可以等你。”
“罢了,既然不想吃东西也不想跟我说话,,那就陪朕下盘棋”
莲花池花香四溢,引得蝴蝶在池中翩翩起舞,此刻坐在方亭里赏花对弈,如临仙境,让人流连忘返。
沈季摆了一盘棋在予湫面前,如果忽略数几日的软禁和身边重重包围的侍卫,予湫真的会觉得,自己还和这人在泊州相识时一样,在院中静听雨声,细看花落,风雅对弈。
宫亭中,沈季已不知和予湫下了多久,他沉醉于这片刻的安宁不想脱身刻意将对局拉长,予湫却只想尽快下完这盘棋。
沈季执黑将白子围得无路可走,白子顺时而变在不经人注意的地方准备突围,正当予湫以为要赢了时,沈季稳稳落子,断了白棋的生路。予湫抬眼望去,对面这人也笑吟吟的看他。
这几日沈季就像是温水煮青蛙一样一直耗着予湫,饶是清冷惯了的神仙也被磨得脾气烦躁。
几个回合下来,予湫不想再下棋了,故意让子,随后将棋子放下,说道:
“我输了”
沈季用力往棋盘拍去,棋盘连带棋子瞬间粉碎,予湫愣愣的看着他
“这棋不好,竟让以策兄输了”
听着这荒唐的理由,予湫开口问道“你到底还要关我多久”
“等你答应一直陪着我为止”
“沈季,你疯了?”,予湫脸上甚至有点不可置信。
侍从端来莲子汤,沈季抬手接住,把莲子汤推到予湫面前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呢”
“以策兄,喝汤”
他忍无可忍般将莲子汤推倒,汤水洒了一地
“够了,沈季,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湫,你累了,回房休息吧”
侍卫走近予湫,在沈季的示意下将人带回房间,予湫劝道“沈季,你我不是同路人,我没有直接离开,只是希望你我能有一个体面的告别,你又何必执意这样。”
沈季充耳不闻,没有在意予湫的话“路是人走出来的,同不同路,我说了算”。
等到人走后,予湫凝神施法
他不再犹豫,已经拖了这么久,希望自己还来得及赶回去,一束光亮闪过。眨眼间,予湫便施法传回了天宫,房间里变得空无一人。
天界,尽雅宫。
门口侍卫瞧见自家主子回来,纷纷向前行礼,但予湫刚回天界,实在没有什么精力,只好挥退他们,累得只想一个人回房休息,见予湫这样,侍卫们也识趣的闭嘴。
几日后。
帝君那里得了消息,明日陆璃就回来。天界因此设宴为天兵们接风洗尘,邀请四海八荒的客人前来赴宴,予湫作为帝君幺子自然受邀参加。
江州。
傍晚时分,江州百姓打渔归来点上灯火。一瞬间,江枫渔火,落日瀚海,如画如诗,成就江州吸引外地人最有特色美景。
此地已经许久没有遭遇水患,近年来,为了盈利,渔民们开始无节制的捕捞,至此江州水患频发,海难也时常发生,出了不少人命,人们都说,这是惹了龙王不满,降罪来了。
江州急报已在帝王桌前堆了数张,沈季也日日为此操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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