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裹着星砂在永夜峡谷上空织就淡蓝色的蛛网，维恩推开橡木店门时，檐角的捕风铃正奏出第五小节矮人矿谣。他眯眼望着蒸汽火车喷出的烟柱刺破天幕——那是从海底城驶来的早班货运列车，满载着会发光的磷光牡蛎，即将送往血族领地的暗夜盛宴。
"蚀月小子！你的破机器又毁了我三袋面粉！"
裹着鼹鼠皮围裙的矮人撞开对面铁匠铺的珠帘，机械义肢喷出的白雾惊飞了屋顶的青铜信鸽。老皮特挥舞着焦黑的面包棍，胡须上沾满魔晶炉特有的靛蓝色煤灰，活像刚从烟囱里爬出来的圣诞精灵。
维恩倚着门框转动黄铜螺丝刀："《赫尔墨斯手札》第47页记载，龙族用星轨烤炉制作婚礼蛋糕。"他灵巧地侧身避开飞来的焦炭块，"或许您该试试用月光藤汁代替酵母？"
街道在叮当声中苏醒。翼人商队的驮兽降落在中央广场，云间花蜜的甜香混着羽毛焦油味扑面而来。领队收拢羽翼化作斗篷，腰间镶满齿轮的运费计价器咔嗒作响："人鱼族的货箱要加收湿度税！你们往水族箱里塞了整座珊瑚礁吗？"
"这可是海妖女王的美容浴缸！"人鱼祭司赛莲从水晶缸车探出头，尾鳍拍打出带着咸味的水花。她弹指挥出颗珍珠，精准卡进翼人领队的齿轮缝隙，运费显示器立刻疯狂跳转："现在湿度归零了，亲爱的税务官先生。"
维恩的轻笑被风铃搅碎。玛琳的翡翠发梢扫过他柜台时，精灵药剂师已把两枚冰晶币弹进收银罐："老规矩，月光苔藓茶加双份冰精灵眼泪。"她突然抓起维恩的手腕，尖耳微微颤动，"溃烂扩散到尺骨了，这次得用龙血草做中和剂。"
铜雀怀表在抽屉里发出蜂鸣。维恩瞥见表盘浮现的狼头图腾——圣殿巡逻队即将经过东三街。他迅速拉下百叶窗，店铺外墙的鸢尾花纹章在机关转动中褪成普通木纹，橱窗里陈列的星象仪也收起发光的指针。
"听说你改装了圣殿的净化钟？"玛琳的银针扎进他肘部静脉，紫血流入水晶瓶后凝成微型猎户座，"上周机械神殿的祭司们发现钟声里混着矮人脏话。"
"只是给咖啡机加了点个性。"维恩用放大镜观察血液结晶，那些星砂微粒正在排列成未知的符文，"老皮特贡献的蒸汽加压系统能煮出带奶泡的净化咒文。"他突然压低声音，"东街面包房的铁娘子找你买过抑制药剂？她丈夫的机械心脏..."
"每晚七点准时抽搐？"玛琳冷笑着收起采血瓶，"告诉他别再往齿轮里灌麦酒，除非想和酒馆招牌一样长出獠牙。"
后厨传来爆炸声。老皮特顶着冒烟的护目镜冲出来，手里攥着半融化的齿轮："文艺病小子！给烤炉雕花纹也就算了，为什么要在散热管刻情诗？"矮人挥舞着焦黑的面包棍，"'你的蒸汽是我第二心跳'？肉麻到连魔晶炉都罢工了！"
维恩蹲在烤炉残骸前转动螺丝刀："这是古代机械师求爱的传统..."他忽然用镊子夹出片发光的金属箔，"看，三百年前的龙族工匠给爱人做的可颂配方！"
玛琳用镊子戳了戳焦黑的可颂残渣："如果爱情让人造出这种凶器，我宁可和显微镜过一辈子。"她突然警觉地望向窗外，"血族的黑绸马车，是洛伦佐家的纹章。"
街道陡然安静。六匹骸骨马拖着的车厢停在店铺前，车窗飘出管风琴版的《机械心》旋律。苍白手指掀开车帘，戴着红宝石戒指的血族青年踏入店铺，黑斗篷在晨光中蒸腾起淡淡血雾。
"日安，蚀月者先生。"他的声音像丝绸包裹的冰锥，"我家主人需要您修复一件古董。"
维恩摩挲着对方推来的龙鳞怀表，表盖上的皇室纹章在阳光下泛着熔岩般的暗红："熔火纪年的皇室贡品？修复它需要冰精灵的冷凝露和..."
"以及你脖子上那块溃烂的皮肤样本。"血族忽然贴近他耳畔，尖牙在阴影中若隐若现，"大公对龙晶过敏源很感兴趣。"
玛琳的药剂瓶瞬间结霜，老皮特的蒸汽锯发出威胁的嗡鸣。就在这时，店铺木门被猛地撞开，兽人搬运工扛着渗水的货箱闯进来，海水顺着箱缝在地板汇成小溪。
"维恩先生！海底城的制冷机又漏了！"兽人古铜色的皮肤上凝结着盐粒，"赛莲大人说再修不好，她的鱼尾就要变成烟熏三文鱼了！"
赛莲的闷吼从货箱里传出："快把这铁棺材打开！我的呼吸鳃快黏在一起了！"
维恩无奈地举起双手："各位，排队好吗？"他转向血族青年，"修复费涨到一磅星砂，外加洛伦佐家的通行令。"又对兽人喊，"把货箱竖起来，赛莲的呼吸鳃在左侧！"
街道突然响起刺耳的警笛。十二名圣殿铁骑包围市集，机械战马的蹄铁在青石板上擦出火花。骑士长的扩音器震落屋檐星砂："根据《净化法案》第7条，即刻起收缴所有未登记机械造物！"
人群炸开锅。翼人商队集体升空躲避搜查，羽毛混着货运单漫天飞舞；人鱼祭司们启动缸车的潜水模式，街道瞬间漫起咸涩的浪花；老皮特咒骂着将店铺招牌翻转成"五金杂货"，玛琳用药剂在橱窗画出反侦查符文。
"从通风管走！"矮人掀开地板暗门，铁锈味的冷风涌上来，"去钟楼找凯瑟琳，她那儿的**区有龙族净化阵图纸！"
维恩将龙鳞怀表塞进工具包，转头对血族青年挑眉："告诉洛伦佐大公，我要双倍星砂补偿精神损失。"他翻身跃入暗道的瞬间，对方突然甩出银链缠住他脚踝："小心守夜人，他们最近在钟楼附近..."
链刃被玛琳的冰冻药剂击碎。维恩坠入黑暗前最后看到的，是圣殿机械犬撕碎店铺门帘的利齿，三百米外钟楼尖顶那个调试日晷的银面具人，以及自己映在玻璃橱窗上的影子——那影子分明长出了龙角与尾椎。
逼仄的通风管里回荡着市集的喧嚣。维恩爬过某个岔口时，听见上方传来小贩的叫卖："新鲜出炉的齿轮松饼！附赠圣殿巡逻时刻表！"孩童的嬉笑混着机械鸟的啾鸣，某个母亲正在呵斥："别用吸铁石碰精灵的箭囊！"
怀表突然迸发高温。维恩掏出它时，表盘上的铜雀竟睁开眼睛，喙中吐出张微型地图——正是钟楼地下室的密道布局。当他触摸到代表**区的三角符号时，管壁突然渗出带着龙涎香味的净水。
"见鬼..."维恩抹去脸上的水珠，发现溃烂的皮肤正在愈合，"龙族净水系统？"他摸索着向前，指尖突然触到冰冷的金属表面。生锈的管道上，三百年前的矮人工匠用潦草的字迹刻着警告：
【当星砂化作王冠，沉默者将重启龙庭】
通风管尽头透进缕金光。维恩推开格栅的刹那，凯瑟琳的剑锋已抵住他咽喉。女骑士长的银甲爬满发光苔藓，身后的**区里，艾瑟琳的竖琴正在自动演奏净化曲。
"你迟到了两分十七秒。"凯瑟琳收剑入鞘，扔来沾着魔物粘液的毛巾，"圣殿在钟楼顶层装了新玩意——会吃齿轮的报丧鸟。"
维恩擦着脸走向布满灰尘的书架："正好给老皮特省点狗粮钱。"他抽出《古代净水系统图谱》，书页间突然飘落张泛黄的图纸——那上面用星砂绘制的天空城，竟与他溃烂疤痕的形状完全重合。
钟声忽然敲响七下，整个建筑开始倾斜。维恩扶住摇晃的书架，看见窗外飘满燃烧的圣殿通告。在漫天灰烬中，那个银面具人依然伫立在日晷前，手中摆弄的仪器正将星砂风暴扭曲成婴儿手掌的形状。
凯瑟琳的佩剑突然结霜："魔潮提前了。"她劈开坠落的横梁，"带着书从密道走，我去启动防御结界！"
维恩冲进密道时，怀表链突然勒紧他手腕。铜雀眼中射出光束，在岩壁上映出血色文字：
【找到龙裔】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从市集方向传来。维恩知道老皮特的铁匠铺完了，玛琳的药剂柜完了，那些会唱歌的烤炉和带奶泡的净化咒文都完了。但他没有回头——怀表正在引导他走向更深的黑暗，在那里，青铜管道奏响的安魂曲逐渐与他的心跳同步。
当最后一丝天光消失在身后，维恩摸到了密室的门把手。门后传来蒸汽机的轰鸣，以及格鲁标志性的大笑："哈哈！老子修好了古代魔导列车！"
人鱼祭司赛莲的吐槽紧接着响起："如果你所谓的修好是指让车厢喷海鲜浓汤..."
维恩推门而入的瞬间，所有声音戛然而止。悬浮在空中的星砂地图，正将永夜峡谷每道伤痕展现在他眼前。而在峡谷最深的裂缝里，沉睡的古代列车"星穹之脐"缓缓睁开了它的龙晶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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