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的雨水顺着医院长廊的玻璃蜿蜒而下,在沈思念的防护服上凝成细小的水珠。她盯着隔离病房门上的电子屏,时间显示凌晨三点十七分,距离林瑾妍确诊急性髓系白血病,刚好过去了七十二小时。
“沈医生,27床需要换药。”护士的声音惊醒了她。推车上的金属器械碰撞出清脆声响,沈思念握着消毒棉球的手突然发抖,白色棉球从指间滑落,跌进暗红色的医疗废物桶。
那抹红刺得她眼眶发烫。三年前的雨夜同样猩红,她在急诊室见到浑身是血的林瑾妍。女孩被醉汉用碎酒瓶划伤颈动脉,苍白的脸上却还挂着笑:“医生姐姐,我是不是要死了?”
此刻病床上的人比记忆中更纤弱,化疗让她失去了标志性的栗色长发,苍白的头皮上插着PICC导管。沈思念颤抖着掀开被角,那些她曾亲吻过的蝴蝶骨,如今突兀地硌着掌心。
“疼吗?”她轻声问。林瑾妍费力地睁开眼,干涸的嘴唇动了动,却在看到她防护服上的姓名牌时突然别过脸。沈思念知道她在躲什么——主治医师的身份,和三天前那通电话。
“沈医生,林小姐的配型结果出来了,全相合的供者要求匿名。”护士长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沈思念攥紧检验报告,指甲几乎掐进纸面。她当然知道那个匿名供者是谁,就像她永远记得三个月前的争吵。
“我们不可能公开!我妈会疯的!”林瑾妍把咖啡杯重重砸在桌上,褐色液体溅在沈思念送她的白玫瑰上。那天她们在这间公寓谈了整整五个小时,从暮色四合到月光漫过窗台,最终以林瑾妍摔门而去告终。
此刻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答声,沈思念轻轻抚过林瑾妍手背的留置针。移植手术定在下周,但排异反应的风险极高。她想起昨夜在配型中心,看着自己的骨髓配型报告,忽然明白了什么叫命运的玩笑——原来最适合救她的人,竟是被她推开的恋人。
“对不起。”沈思念将额头抵在林瑾妍冰凉的手背上,“我不该逼你。”泪水滴在输液贴上,洇开一片淡蓝。黑暗中,林瑾妍紧闭的睫毛突然颤动,一滴泪顺着太阳穴滑进枕套。
手术前三天,林瑾妍开始拒绝进食。沈思念端着营养粥站在床边,防护服上的雾气模糊了护目镜。“你在惩罚我吗?”她轻声问,“惩罚我没能在你最需要的时候,给你一个光明正大的拥抱?”
林瑾妍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你知道我最恨什么吗?是当我躺在病床上,连想你都要隔着三米厚的玻璃。”她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滴在沈思念递来的纸巾上,洇成破碎的桃花。
移植手术当天,沈思念躺在隔壁的采集室里。穿刺针进入骨髓腔的瞬间,她想起林瑾妍曾说过的话:“如果爱有形状,一定像我们交叠的掌纹,看似分离,却在血脉深处紧紧相连。”
麻醉药效退去时,护士告诉她手术很成功。沈思念强撑着虚弱的身体走进隔离病房,却看到林瑾妍正在拔氧气管。“别过来!”女孩的眼神充满绝望,“我不要用你的命换我的命!”
心电监护仪骤然响起尖锐的警报,沈思念扑过去按住她乱动的手。林瑾妍突然吻住她,带着铁锈味的血顺着嘴角流下,在防护服上绽开妖冶的花。“忘了我吧。”她气若游丝,“就当我们从来没遇见过。”
三个月后的清晨,沈思念站在林瑾妍的墓前。墓碑上的照片里,女孩笑得灿烂,栗色长发在风中飞扬。她轻轻放上一束白玫瑰,花瓣上还凝着昨夜的雨珠。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新邮件来自骨髓捐赠中心:“匿名供者的身份将永久保密,感谢您的无私奉献。”
风起时,沈思念忽然听见林瑾妍在耳边轻笑:“医生姐姐,这次我先走啦。”她仰头望向天空,阳光穿透云层,恍惚间又回到那个雨夜,急诊室的白炽灯下,林瑾妍用染血的手指轻轻勾住她的小指:“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墓前的白玫瑰被风吹得簌簌作响,像极了那年她们第一次约会时,落在肩头的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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