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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守岁

冯黛珠今日亦是一副盛装打扮。单是一件红色暗纹锦便格外华丽,衬得容光焕发,与前几日的消沉颓色判若两人——

仿佛已从前几日的心事中走了出来。

她原本一直安静坐在席间,时不时喝几口汤,然而此时却也终于来了精神,多瞥了几眼台上的舞姬们。

她双眼随意扫过台上妆容精致的舞姬,不过一瞬,却在看到舞姬身后坐着的几位乐工时,眼神顿时明亮些许。

马头琴乃是塞北特有的乐器,中原一带并不多见。今日许是这些舞姬装扮成胡姬的模样,又演奏着塞北名曲,才特意带了马头琴来。

只见那把琴身古朴典雅,琴头雕刻成马首的形状,造型十分别致。

一曲轻响,曲音婉转。冯黛珠又细细听了几句,却不悦地皱起眉头。显然对那位乐姬的水平并不满意。

林栩留意到冯黛珠的异样,只见她十分专注,双唇抿了又抿,终于还是站起身来,旋即便朝台上走去。

众人见她神情如此笃定,一时也不禁纷纷好奇侧目。

那名乐姬更是受了惊吓,看着直直奔着她前来的华贵妇人而愣在原地。

冯黛珠不耐烦的做了个请的手势,那乐姬才恍如明白过来,慌忙站起身,将手中的马头琴交给冯黛珠。

冯黛珠也不推辞,径直便坐了下来,又轻轻以指尖拨动马头琴的琴弦,试了试音。

不过几下波动,便有琴音缓缓流出,低沉而悠扬。似乎还带着塞北的风声和苍茫大漠的回响。

整个班子方才因为这处小小的异动不免停了下来。领舞的舞姬面色十分尴尬,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却听得不过霎那,方才那雄浑壮阔的音色便又再度响彻殿内。

而冯黛珠气定神闲地坐在那里,轻轻拨弄着琴弦——

便有激昂如烈马奔腾的音韵,流淌在殿内每一寸角落。

那是比方才还要好听十倍而不止的乐声。

冯黛珠从来都是一副爽朗热情的模样,如今却罕见地分外认真。仿佛眼前所有,不过一具马头琴而已。

她一袭红衣坐在那里,全然不似端庄持重的深宅贵妇,倒像是洒脱自如,二八芳华,整日纵马疾驰的草原女子。

良久,终于曲终。琴声渐渐归于平静,冯黛珠片刻才回过神来,将手中马头琴放下,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怅然。

殿内亦静了片刻,不过须臾,便有雷鸣般的掌声响起。

林栩随着众人鼓掌而笑:

“早便听闻大嫂未曾出嫁前乃是闻名塞北的一朵娇艳红玫瑰,今日得见,却是才情了得,更是沐京少有的别样英姿。实令栩儿敬服。”

冯黛珠站起身来,一时颇有些拘谨,又满是歉意地看了方才弹奏马头琴的艺人一眼,方面色含羞而笑。她在人群中寻到林栩的身影,冲她勾唇一笑。

赵嬷嬷立在一旁,早被冯黛珠方才突兀的举动吓得心惊肉跳,却见她此举虽出格,却还不至于惹恼了家主。忙小心观察着白氏神色,一边慌忙扶着冯黛珠小心落了座,一边又拿起一方绣帕,为她仔细地擦拭着额头细汗。

窦贞捧起茶盏轻抿一口,眉眼弯弯:

“二嫂嫂这便有所不知了,大嫂嫂如今恐怕还是因着有孕而多有不便,从而有所收敛。从前大嫂刚嫁进来时,家宴一曲胡旋舞当真是明艳动人,那份舞姿,便是谁看上一眼都无法忘怀的。”

窦言舟坐在冯黛珠右侧,方才那处意外于他却好像没有生出半点波动,依旧闲情逸致地喝着酒。如今听到窦贞如此说,方扬了扬唇角,抚掌笑道:

“三妹还说呢,那次家宴珠娘跳舞,你弹筝作诗,各有各的风采,都是绰约多姿的惊才。”

白氏看着席间子女们其乐融融,原本精心安排的曲目被惊扰的心情也渐渐平复下来,自然不便过多责问。

窦怀生方才鼓掌最久,如今看着冯黛珠抚掌道:

“好一曲阳关三叠,你出身塞北,自然马头琴弹得要更为正宗些,颇有壮阔写意的情调。昔日你父亲和两个兄长也都是演奏马头琴的好手,看来到底还是遗传了家中所长,甚至更为精湛。”

冯黛珠欠了欠身,低声道谢。

郭姨娘喝了一口茶,温声开口:

“今年的新春宴当真不俗,说来这都是白夫人持家有方,事事都打理的十分妥帖,子女也个顶个地出众。如今三小姐也出落得愈发如出水芙蓉了,又自小便饱读诗书,是以才能得幸侍奉在坤柔郡主身侧,当真是女中典范呢。”

一番话既向百事表了忠心,又夸赞了窦贞,自是滴水不漏。

言罢,郭姨娘摸了摸自己怀中五小姐的额头,忍不住柔声轻叹:

“阿初往后长大,若能有三小姐半分聪慧便好了。”

五小姐窦初如今尚不满九岁,却被白氏因性子软弱愚笨而抱怨连连。

又因为是庶出的女儿,所以并未如窦贞一般,年少便请了沐京名师进府授学,反而自开蒙来只是时而请几位嬷嬷教些女红而已。其余学识,皆靠平日郭姨娘自己教导。

白氏闻言,却淡然摸着自己手中的佛珠,未作回应。良久,四下无声,她执起茶盏轻轻一呷,眼波微转,淡淡扫过窦初那软怯的面庞,目光中含了几分漠然。

席间原本热闹的气氛一时凝滞下来,人人都意识到郭姨娘方才这句感叹,好像是说错话了。

郭姨娘片刻间便红了脸庞,忍不住低下头去。

冯黛珠见状,眸中光芒微敛,随即轻轻一笑,将手里擦汗的帕子放下,声如春水潺潺,对着窦初温言开口:

“五小姐可是近日读书遇到些难处了?若有不明之处,尽管来寻我。我也曾年少时学些粗浅书义,倒不算什么高深之学,或许跟京中先生教习的也不大相同,但嫂嫂乐得与你同研,五小姐不要嫌弃才好。”

窦初听闻,轻轻抬眼望向冯黛珠,双眸澄净,却带着几分怯懦。她望了一眼四处,脸上浮起一丝红晕,轻轻点头,一字一句道:

“多谢大嫂嫂,阿初记下了。”

窦贞在旁亦莞尔而笑,她以帕掩了掩唇,接道:

“大嫂无须担心,五妹自是府里众人珍宠的明珠,我这个身为姐姐的自该悉心教养陪伴才是,哪里便敢劳烦大嫂了?且如今嫂嫂有孕,自该好生将养调理才是,万不得忧思操劳。”

言罢,她转头看向窦初,因是哄孩子,声音亦软了几分:“若平日功课遇到什么难处,阿初随时来伴月楼找我便是。”

郭姨娘见冯黛珠和窦贞纷纷出言解围,方缓了过来,抬手轻轻抚着窦初的肩头,小心翼翼道:

“阿初可听着了?往后遇到困惑不必担心,家中有姐姐兄长相护,你尽可安心。”

在吃完最后一道“连年有鱼”及五辛盘后,宴席便也告一段落。

各处院落门前早已挂满了镇邪消灾的桃符,以及象征着吉祥祝福、装满香药的香包,众人便随着爆竹声,相偕走出正殿。

只见夜幕低垂,而院中灯火辉煌,映得四周如白昼般明亮。

仆从们陆续收拾桌案杯盏,偶有几声低语,而年纪小的早已按捺不住,三五成群地簇拥在院中,手中各执爆竹,神情兴奋。

因是除夕,便有燃放爆竹的习俗。爆竹声声,烧得格外猛烈,才算正儿八经的辞了旧,迎接新春。

只听得一声响亮的炸裂声,在寂静的夜色中猛然炸开,紧接着便有红纸屑伴着硝烟四散飞扬,带来一股浓烈的火药香。随即,便有一串串爆竹一飞冲天,犹如珠帘垂落,接连不绝地“噼啪”作响。

火星跳跃,映红了围聚的众人的欢喜面庞,似乎旧年所有尘埃和烦扰都一并驱散。

窦初瑟缩在郭姨娘怀中,被爆竹的声响激得又惊又喜,捂着耳朵却又忍不住好奇地探头张望,又忍不住惊笑连连。

冯黛珠身上裹着厚厚的绒毯,与窦言舟及窦贞站在一处,几人互相对视一眼,又转头看向盛放的花烛与鞭炮。

林栩站在众人身后,看着言笑晏晏的欢乐模样。平日肃穆的府内倒是难得如此安乐祥和。一道道亮光响彻天际,将深黑夜幕尽数点燃,倒让人分不清究竟是夜幕或是白天。

余光间,却依稀看到身侧好似有一个熟悉的身影,默默走了过来。

她假意和站在远处的窦贞相视一笑,又向旁侧看了过去。

却见不知何时,窦言洵已经站到了她的身侧。

来不及说话,便听得又是一串噼里啪啦的爆竹声燃放升空,她不禁有些瑟缩而向后退了几步。

身边的人却也伸出手臂。

他的肩膀离她很近,手臂向后笼着,几乎只要轻轻一揽,便能将她揽入怀中。

而当爆竹声又响起时,那只手又离她近了些。

好像是怕她害怕,而想要护她在怀中。

林栩回过身去,看向窦言洵猝不及防被发觉,却装作若无其事的脸。

待最后一串爆竹在夜空中燃尽,院中逐渐恢复了宁静,只余星点火屑在地上微微闪烁。

白氏转动着手中佛珠,低声喃喃祈祝着,郭姨娘轻声唤回方才向院落中跑去的窦初,细心拂去她身上粘着的红纸屑。

几名老嬷嬷走上前,将远处高挂的一盏盏灯笼缓缓熄灭。

四周逐渐暗下来,夜风拂过,带走了最后一丝残余的硝烟气味。

林栩看着窦言洵的侧脸,在四处重新变得晦暗之际,那张出众而一向泠冽的侧脸,便是这一年唯一留存在她心底的最后的记忆。

.

回到别院时天色已经全部暗了下来,周齐周全点着灯笼,在前方为他们引路。

院内亦是一派热闹景象,依着规矩,除夕之夜需要守岁,年岁稍长的丫鬟们早已围坐在一起低声闲谈。而年纪尚小的丫头们则欢喜地拿着刚领到的香包,仿佛捧着稀世珍宝般左看右看,眉眼里掩不住的喜色。

秦嬷嬷一面微笑着端详她们的笑脸,一面细细叮嘱道:

“这香包里用了好料子,平日里可别弄脏了,藏好了过年后还得拿出来佩上。”

院中灯火如豆,映得人影错落。火盆里红焰腾腾,噼啪作响,带来稀薄微弱却足以送至心扉的暖意。

窦言洵披了件厚重的黑色大氅,随意坐在火盆旁,目光幽深而淡然。偶有一阵夜风拂过,将他玄色大氅的衣角微微扬起,显得几分寂寥。

他垂眸片刻,看着火苗随风跳动,还是不自觉地抬起头来,目光掠过院中角落各处,最终落在远处。

一抹清瘦的身影静静立在月光与灯影交错之中,身形纤长,似是融入这寂静的夜色里,又仿佛独自成为一处景色。她看似神情沉静,目光微微低垂,不知在想着什么。

窦言洵望着她,唇角微微牵起,他到底还是低声轻唤:

“夫人。”

见林栩回眸看他,他眼中笑意愈发深了些。

“夫人在想什么,怎么独自一人站在那里?”

被他喊回头来的林栩却神色有些意外,仿佛方才的怔怔出神被打搅,而未回过神来。那双眼睛在凉风里,愈发显得湿漉漉的,干净的像刚刚浸过一汪清水一般。

窦言洵鬓边的几缕碎发自风中轻晃,他怔了怔,随即向她伸出手来:

“夫人,坐到我身边来。”

林栩闻声抬眸,与他目光交汇,略一犹豫后,缓步走至他身侧。

她温声应他。 “夫君。”

窦言洵笑意更深,抬手轻拍身旁的位子。“我有娇妻若此,自当百般怜惜而不止,怎能让夫人独自一人站在月下伤怀?”

凉薄夜色中,林栩只听得他又低声开口,声音好似融进风里一会便消失不见,令她怀疑是否是自己的幻觉。

窦言洵的声线一向低柔而好听,淡淡地撩人心弦。她低下头去,看见他将自己的手握紧,耳边只听见他低声说,“夫人,除夕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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