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收到了委托，过来办点事。”
“委托？听说你在侦探事务所工作，你是过来查案的吗？”
“嗯。”
向晚脸上带着兴奋，宋岭何怀疑她知道些什么，或者说，她这次来的目的和宋岭何一致。
“你也是为了高中生跳楼事件来的？”余光中，宋岭何注意到了隔壁桌向他投来的、惊疑不定的目光。
那桌是三个年轻人，眉宇青涩体型各异，穿着校服。
宋岭何刚才的声音很小，他们应该没听见他说话的具体内容，宋岭何偏头看向他们送出了个笑，温和包容，没有攻击性，似乎只是看见了陌生人后出于温和本性的、一次突如其来的问好，对面三人也冲他善意地笑了下，接着低头窃窃私语。
“是，我在报社工作，有消息说这里出了这件事，就过来找写报道了。”
“原来是这样。”
向晚单手撑着下巴盯着宋岭何的脸，视线在宋岭何脸上一寸一寸缓慢描摹，像是要将他的长相记在心上，渐渐的，她的眼神带上侵略性，在宋岭何皱眉前，向晚视线移到了旁边三个学生身上。
学生正在频频转头看他们两个，脸上带着兴奋的笑容，他们在谈论什么看这情形简直呼之欲出。
一对俊男靓女，穿着光鲜一起出现在街上现在还在一起吃饭聊天，长得又不相似，很容易就让人想起些暧昧的关系，于这些正处于青春期对男女感情充满好奇的高中生而言就更加具有吸引力了。
向晚认出了他们身上的校服，是林浪学校的。
那这三位应该就是林浪同学，毕竟是一个学校的，有人跳楼也是大事，他们应该知道点什么。
向晚和宋岭何对视一眼，接着她带起和善的笑容起身走进三人。
那三人身子瞬间僵住，面面相觑，用紧张的面部神经掩饰自己的无措。是因为自己看对方太久所以对方不高兴了？还是说是想来问路的？
三人中心态还算是好的是仅有的一个姑娘，她注意到了向晚脖子上的相机，在思索向晚是不是来找他们拍照的。毕竟，他们三个的脸在学校里来看还是不错的。
向晚在他们面前站定，语气柔和：“你好，请问你们是安平县第四中学的学生吗？我想向你们采访点事情。”
三人脸色一变，显然都知道了向晚下一句会说什么。
“请问你们知不知道四中最近的高三学生跳楼事件？”
问得过于直白，没带一点缓冲的问题将三个学生给怔住了，他们呜呜喃喃好久，但就是没说出来和那件事有关的细节。
最后，是那个女孩开口：“姐姐，你问这件事做什么？”她眼神中带着警惕。
“我是记者，我想将这件事记录下来写成报道。”
女孩抿唇，面上不大相信，“可是记者现在应该都在公安局，不会像你一样还在街上溜达。”
向晚摇头，“又不是所有记者都要一起行动，有的人就是喜欢特立独行，比如我。”说着，向晚从兜里摸出了一张记者证件递给女孩。
上面有向晚的证件照、入职时间、入职公司和职位，女孩认识上面的公司名，那确实是一家报社的名字。这个时候的她还没想过自己会遇见证件造假的人，于是她水灵灵地信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则是表面上的留一手，既遵循相信陌生人不能全信的准则，又保证自己看起来不像个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的傻子。
旁边两个男生扯了扯她的袖子，嘴巴蠕动想说话但没说，她没在意。
向晚对女孩的态度很满意。
“那你现在能给我说说了吗？”
“嗯。”
向晚叫上宋岭何，两人丢下已经吃得差不多的饭菜坐到学生旁边。
“受害人姓名……年龄……”
……
“受害人跳楼地点是哪里？”
女孩垂眸想了一会，“宿舍楼天台，二号宿舍楼。”
“时间？”
“不清楚，不过我们知道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大半夜，就前天晚上。那时候大半夜的，大家都睡着了，然后有一段时间外面突然很吵，我骂了两句没多在意，他们吵完我就继续睡了。等我知道那天晚上有人跳楼还是第二天中午的时候，我是在跟人吃饭的时候听说的。”
男生宿舍那边动静应该会更大吧。
向晚看向另外两个男同学，笑容灿烂，“请问你们那天晚上有听见什么动静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向晚的摄像机已经打开，它就放在一边照着几人的脸，镜头黑黢黢的，令人不禁瑟缩片刻心中发怵。现实中其实不少人都排斥镜头，另外两人还是在女生的半强制下才答应录像的。
两个男生低着头，就是不说话，女孩见两人这闷葫芦的样子撞了下他俩，很快，偏胖的那个和偏瘦的商量了下，推出了偏瘦的那个不情不愿开口：“那天晚上很吵，开始的时候我们听见有什么东西从上面掉到了地上，然后就是车声和人生，没什么其他的了。”
这个说法和女生的说法相似。
“你们住在几号宿舍楼？”
刚开始的向晚并不觉得自己会是好运气的那个，但两人的说法令她惊讶不已，“我们就在林浪隔壁宿舍。”
他们还知道死者的名字。
“同班吗？”
偏瘦的犹豫了下，声音压低：“嗯。”
高三这个时间了，出现这种不吉利的事情是谁都不想的，不过，这种事情每隔几年都会有几例，也算是常态，李杰对此不以为然。就他说的，他们学校还算好的，另一个录取分数线更高的中学几乎每天都会有这么一桩事情，就说李杰家附近，前些天快递站工作人员换人就是因为那个员工孩子跳河去世了，那就是那所中学的学生。
李杰觉得自己是个正常人，他看见文艺作品中的悲情角色也会为其伤心流泪，但奇怪的是他对自杀这种事情总是共情不过来，甚至心里还对这种人或事带了点厌恶。
他不能体会到爷奶听说这种事情时对口中的傻孩子的怜惜，也不能像其他同学一样为去世的同学哭泣，有时候他也会觉得自己是不是有问题，但当他将这种事情发在论坛上的时候又总能看见有那么一群人和他一样，于是他也就不在乎了。不过，这并不代表他很愿意接受记者对此事的采访。
即便向晚纹丝不动，李杰依旧向后靠了下，努力使自己和镜头间的距离变远。
“那你在事故前有听见脚步声吗？”
……
简单问完，向晚和女孩留下联系方式，接着两边分开。
李杰案发前确实有听见脚步声，不过是他们舍友起夜的声音。
死者林浪是李杰同班同学，林浪父母早逝和奶奶相依为命，家境不好，成绩优异，是老师口中的好学生，虽然最近性格有点变化，但还是个可怜的家伙。
向晚补充道：“他奶奶病重，所以他的社会补助和奖学金基本都垫给了住院的奶奶。”
父母双亡，家境贫寒身边还跟着个身患重病的老人，这样的一个少年人，要是真是自杀倒也不令人惊讶。
不过有意思的是，三人中那个女孩并不认为死者是自杀的。
她没和林浪一个班级，但她说：“林浪虽然很累很幸苦，但他很喜欢这个世界，他不可能自杀。”
女孩看起来和林浪关系不错，但当向晚真正去问的时候，她却说自己和林浪只有一面之缘。
“我是在医院遇见她的，他是我们学校的名人，不过应该没认出我是谁。当时我不小心听见了他和医生的谈话，他说话的时候里里外外都阳光向上，并且很爱他的奶奶，他不可能自杀。”
宋岭何将这点记下了，向晚则是暗自挑起眉头。
向晚知道，女孩口中的林浪是之前那个程序表现出的林浪，一个设定中真正生长在泥沼中的可怜人。他会不会自杀向晚不是很清楚，不过向晚知道她的那个朋友不会在刚玩几天游戏的时候就自杀，毕竟对方还是要面子的。
宋岭何记完笔记，将笔收起俩，“现在还看不出什么，我们需要去一趟学校。”
“嗯。”
“你是记者，你有办法弄套校服吗？”
向晚看向神色浅淡的宋岭何，端详片刻，点头又摇头，“我们虽然长得年轻但还没年轻到那种地步吧？再说了，你长这样要是你是学校里的学生门卫会不认识你。”
“那些另说，那我们换一种方法。”
下午，向晚和宋岭何跟着副校长说说笑笑出现在了校内。
那个时间是课间，三人路过教学楼，那边声音嘈杂得像是要将天花板都掀翻了，碰撞声、招呼声、捧场声……一堆声音混在一起，要是进去教学楼肯定比演唱会现场要热闹。
可惜不是上午，要是上午他们能看见最安静的学校课间。
宋岭何单手背在身后，遥遥看向教学楼嘈杂的方向，嘴角噙笑，“大家可真活泼。”
“嗯哼，一个个跟狗崽子一样，一到下课就叫个不停，简直了。”
副校长是个年轻女性，直发及肩，娃娃脸，很漂亮，不过，她脸上常年是不变的职业假笑，以至于那张脸现在看起来跟个娃娃似的，表情又假又僵硬。起码现在对上宋岭何这个老同学，给人感觉很是敷衍虚伪。
不过呢，这样看多多少少带点歧视，就宋岭何而言，自己从认识她开始她对谁都这样。
这样的一个职业假笑人员时常会受到别人的误会，不过在学校大场合有这副表情简直就是如鱼得水。
“你就是这么形容你学生的？真不给面子。”
“还行吧，你也不看看他们一个个的给他们班主任起的什么外号。”副校长领着人到了宿舍楼下面。
他们和二号楼宿管打了个招呼，穿过正门进去宿舍前的空地，那边有块地方给围了警戒线，地上带着没处理掉的血渍和用粉笔画出的死者形态图。
“警方那边其实已经定下了自杀，不过现场还没来得及清理，你们要是想查出点什么别的东西可要快点。”
宋岭何闷声应下：“好。”
“对了，给份死者家庭住址，死者家属的医院地址也行。”
“知道，等会发你。”
副校长头也不回地丢下两人匆匆离开。
宋岭何和向晚正要继续工作，这时候万队长给宋岭何打来了电话，他走向角落接通电话。
对面的声音很稚嫩，“哥哥，囡囡想你了，哥哥有没有想我啊？”
小姑娘在宋岭何被抓走那天也给带走了，后来因为还没找到父母被家中已经有个小孩的万队长带走，之后就一直住在万队长那，并时不时整出个想念宋岭何的理由和宋岭何通话。
“想你，当然想你，要是囡囡都想我了我这个做哥哥的当然也想囡囡。”
哄人的话他向来信手拈来，加上柔和温润的声线，囡囡很快就给熏得晕头转向。
在一波甜腻的通话结束后，宋岭何不好意思地冲向晚笑了下，接着两人向宿管询问了死者所在的宿舍，带上钥匙上楼。
他确实想念囡囡，但同时也很想念万队长，不知道自己送给万队长的礼物他要什么时候才能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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