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看不下眼,那两人实在黏糊。让大伯母拉了正哥儿离开,与那公子谈嫁娶事宜。
对乡下人来说体面的青砖大瓦房,对温承宗来说只是勉强能入脚,到底鞋下不是泥地。
周大也不迟疑,开门见山。
“我家哥儿虽是与公子有了谦儿,我们家早有教养,也是个体面人家。公子还是要答应我们些许条件,我们才能让正哥儿过门。不过放心,我们虽穷,却不会张口要钱财。只希望,公子对正哥儿好。”
温承宗眼神放空,并没有把这所谓的大伯父当回事,又不是周正亲生爹,也没什么教养之恩,拖累他武,啊不,正哥还差不多。
却听道早有教养,冷冷嗤了一句。
周大一愣。
温承宗笑的圆融。
“教养?他第一次见我,就朝我脱衣服。”
周大一怔,对着那笑脸手指抖了抖。
温承宗笑得圆融,孤芳自赏的拨弄了下头发。
“是他主动勾引我的,要我睡他,他说我生的好看。”
周大看着那少爷仔来者不善的笑颜,喉咙有点干,举着茶杯喝了杯水。
周大咳了咳,又重新调整了下嗓音,顶着紫红的脸道。
“公子,你须得答应我几个条件。一,好好待我们正哥儿。”
温承宗侧了侧头,松松脖子,漫不走心的样子道。
“我当年要聘他当正君,他骗了我的感情,玩腻了我的身子就跑了。”
周大噎了噎,话卡到喉咙里,有点难受。
可难堪的是那公子看他的目光。
正哥儿,这样荒唐!
贪图人家小子的美色,睡过了玩过了又不想要人家!
弄的人家找上门来。
这是要上门求娶吗?这分明是上门问责!
不过...
周大看着这少爷仔的脸,确实理解正哥儿。当年听起来很好骗的样子,周大好像真不怪侄哥儿动了歪心思。
毕竟,自己家的哥儿哪里有看不过眼的。
再说,正哥儿荒唐惯了,他们都习惯了,做出任何事也不稀奇。
所以,周大定了定神,接着道。
“二嘛,是希望公子好好待正哥儿,别三天两头纳新人,给他气受。不是说不让公子再娶了,只是别经常乱来,这样不好。”
温承宗掰着手指百无聊赖,听得这句却高看这位庄稼汉子几眼。
也算是个人物了。
却也散漫道。
“想纳新人也不好找啊,上哪里找那样胸大屁股大的。”
温承宗淡淡看向另一边,院门的小鸡咯哒咯哒走了过来。
周大恍然大悟。
“公子是喜欢这样的?”
确实有些大户人家很喜欢他们家正哥儿这样的,所以周大一直觉得正哥儿条件很好的。说不定能找到喜欢这样的,最好是落魄的,能上门的。
温承宗淡淡道。
“孩子都生了,你说呢?”
“只好这口?”
周大追问。
温承宗敷衍着点点头。
周大兴奋的搓了搓手。
那感情好啊,如果只喜欢这样的,就不用担心了。
十里八乡也没几个正哥这样块头大能干活的。
不对,似乎山里头双悦村有一个,也不太嫁得出去。憨憨壮壮的,可得让正哥儿留着心,别让这少爷仔接近那片地方。
等会,那他家里那位正君是这样的?大户人家的哥儿没有这样的吧,不是这样的他也娶?
哦,周大悟了,家里逼着娶的,没什么感情。
那等正哥儿再生几个娃儿,地位稳固,就不用太操心他后半生了。
可得好好同他说道说道。
周大便笑着道。
“那我便同意了,聘礼随便给,不给也成。我必会好好劝着正哥儿,给公子绵延后嗣。”
温承宗挖了挖耳朵。
“都有了儿子,这几年就不生了。”
周大脸色一变。
温承宗接着道。
“年轻火气大,生孩子又得憋一年难受,先用着。”
周大倒吸一口凉气。
这什么人啊,这种话大庭广众之下宣之于口,不知羞吗?
这是把他侄哥儿当泄火的工具啊。
等会,侧君不就是泄火的工具吗?
“还有。”
还不等周大消化完,温承宗又来迎头一击。
“我这几日还得带他到身边,憋久了,昨晚囫囵几场没吃得什么滋味,新婚那日再过来走个形式。对了,过几日就办婚事了,我看了看,四日后的初八是好日子。”
周大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
这些是什么话!也太瞧不起他们家了吧,这样不体面的话也当着面说。把他们家的脸往地下踩吗?还有,把正哥儿当成什么了?
四天?就四天能采买些什么?
温承宗见着他动怒,又十分轻慢道。
“小子不才,是朝廷的从六品采药走马。以后正哥儿就是官家夫郎了,杀猪那活必是不能干了。以后在宅子里,想干点什么就干点什么。您啊,别太贪,问我要点什么,不过分我都给。”
虽然态度十分欠揍,但官身一搬出来,周大直挺挺的想下跪。
听到后半句,却红着耳朵蚊呐声说。
“也,也不会想要什么,我们,我们没那么缺钱的...”
温承宗随手就甩了张银票过去,周大慌慌张张的拿起来定睛一瞧。
嚯,一百两。
他仿佛魂魄都震的晃了晃。
得杀多少年的猪才有那么多钱。
一百两能得多少头猪来着,三十多头?最肥的那种。
“聘礼就先这些,迎娶那日,还有三头牛,六只猪,十头羊,你说说看,还想要什么?”
“我我我我...”
周大结结巴巴,抓着银票语无伦次。
又得小心别把手里银票抓破,不然可得呕死。
于是整个身子抖着,半天也没说出话来。
温承宗看了许久,也没有再等,只站起身,芝兰玉树的人就站在了大厅正中。
“想到了再告诉我。”
随后也就站起身,到院里朝周正说了一声。
“今晚去找我。”
一句就让里头的大伯母羞的拿帕子捂住脸。
又急急忙忙的走了出去。
“他阿父啊,真是要给那么多头牛羊给我们啊。”
周大还在震惊中,手抖的不像话。
只朝着周正问。
“他真是官大人?”
周正点点头。
又愣了愣,没想到他一辈子没买到的牛,嫁人的时候就有三头。
周大怔了怔,很久很久才抖着手喝下杯水。
可高兴没多久,又要发愁。
“你说说看,你这嫁妆可怎么准备好。陪嫁土地,人家也不稀罕啊。”
周大可真是犯了难,以前嫁女陪嫁两亩地,十两银,风风光光,十里八乡走到哪里都有面子。
可是嫁官大人,可得陪嫁点什么啊?
以前从未考虑过的问题,现如今却成了大问题。
以前周正嫁不出去愁,现在嫁的太有出息,也愁。
于是,为着集思广益,便把女儿也拉了回来。
周婷猛的听闻堂哥要嫁人,嫁的那么急,吓得直一哆嗦。
“一百两银,三头牛,六只猪,十头羊?”
听闻聘礼,更是咂舌不已。
“我的乖乖呦,这得是多少钱?”
寻常人家的聘礼,乡下哥儿比女子好嫁一些,大约也是二两左右,两只鸡,两匹粗棉布算正常的。加几只鸭子,算是十分不错。加一只羊,就算非常体面非常看得起这桩婚事了。
一只牛,近年贵了些,大约是十五两到十八两左右。一只猪,取决于胖不胖,二两到三两。一只羊,**百钱到一两多。
更是听闻周正嫁的是谦儿亲父,周婷有点释然。
同时朝着周正崇敬的点着头。
果然是手段过人的堂哥。
若是旁人,勾搭了公子哥,无名无分生下了儿子,母凭子贵嫁入了大户人家得了个名分入了族谱。
周婷少不得要啐口水说哪里来的小娼妇。
可她对堂哥滤镜十八尺厚,觉得他深思熟虑,脑力过人。
她当时看谦儿就知道孩子生父长得不会差,得知生父是温大夫身边那位俊朗公子,还是位大户人家的官大人。
周婷便更加揶揄加崇拜的朝着周正点头。
果然是堂哥,把少爷仔骗了身,生了娃。轰轰烈烈的嫁进大户人家,以后吃饭能上桌,祭祖能上香。
周正被瞧的满头是汗,被堂妹那比日头还炙热的膜拜目光扫射的手脚僵硬。
周婷想到了什么,忽然开心的捂着嘴笑。
“呀,这不是说,我以后和哥嫁到同一个村子了,以后可以常常见面了。”
大伯母点了点周婷的脑袋,不满道。
“叫你来商议嫁妆,想这些做什么?”
随后又忧心忡忡道。
“以后高门大户的,也不知道能不能方便出来。”
周正淡淡道。
“无事,我可以翻墙出去。”
大伯母又是朝周正臂膀拍了一拍。
“以后当了官家夫郎了,可不能这样荒唐了,以后可有大姑要敬着了。听说那是位嫡出姑娘,哥婿可只是外室生的,也不知好不好相处。总之警醒些,别让哥婿难做。”
周婷宽慰道。
“娘放心好了,温大夫我见过多次,装也不能装出那样的架势。红果说,那小姐是很好很好的性子,哥以后有的是福享。”
大伯母闻言,拍了拍心口,倒是放轻松不少。
周大不悦道。
“叫你们来商量嫁妆,说到哪里去了?”
随即周大抽了口水烟,朝着周正道。
“正哥儿,那一百两,我们不想动。只是家里银钱不多,须得把那一百两折成嫁妆,你带回去,我们再添点,只是能添也不多,你看呢。”
周正摆手。
“不必,大伯拿着吧,他不计较这些。”
周大哼了声。
“怎么不必,我们需得拿出个态度来。温家才不会看轻了你,看轻了我们家。”
周正琢磨了下,大伯性子犟,只怕还会倾家荡产给他置办嫁妆。还会把家里的猪鸡鸭全宰了,办喜宴。
但再想一想,家里就那么点银钱,再加左不过砸进去十来两。彩礼还有牛羊,怎么样也是收益远大于支出。
于此,周正点了点头。
“那好,只一件事。那些牛羊猪,大伯得收下,好生养着。温家不事耕种,更不会养猪牛羊,可不能再让我带回去。”
周大闻言,酱色的脸上乐出了红晕。
周大杀猪,也种地,强壮的身子干活是一把好手,宽胖的大伯娘气力也不差。
只收庄稼的时候,雇几个半大小子来干活。
这些年诸多事宜,一直没买成牛,心里还是想的。
他赚的不少,买了地,一直想买牛,可是家里一直压榨着把钱给弟弟。赚的那样多,吃的还是糙米,穿的还是补丁叠补丁。
周正回来这一年还好些。
庄稼汉,哪个不想牛?
这一下有了三头,心里不飘飘然是假的。
周大便看了看后院,立春养的四头猪,才几个月大,鸡鸭十来只。
虽然不舍,可还是大手一挥。
“全宰了,再去镇子里拿几坛子酒,请邻里都叫来喝一杯,办得风风光光的。”
大伯母哎呦的跺了几下地,看着刚断奶两三个月的猪仔。平时好生精细的喂养着,小小的个头就要被杀了,心头有些难受。
周婷挨着娘亲说。
“娘哎呦什么,以后六头猪,十头羊,三只牛,娘割草割的腰都直不起来。”
大伯娘康桂枝闻言,又喜又羞道。
“哎呦。”
又担忧的看着后院并不算宽敞的猪棚。
“哎呦,那么多牛羊,这可怎么放啊。孩他父,再扩些地方吧。”
周大一手拿着水烟,一手摆了摆。
“没影的事,想那么多做什么?”
可是眼睛已经在测量着地方,哪里该是猪圈,哪里该是牛圈,哪里该是羊圈。
他琢磨着,牛羊猪不卖,留着生仔,以后子又生孙,孙又生子。
牛是不能杀的,但是可以租借出去。
租一头牛耕地干一天,得花上至少十来个鸡蛋。
以后谁家要耕地,非得来求着他周大。
三头牛啊,能耕多少地。
往后前些年就先帮着村子杀猪赚点底子,让婆娘割草喂牛。等以后牛羊多了猪都不杀了,就放牛羊。
他又搓搓手,不好意思的朝着周正招手。
“正哥儿,你瞧,你同哥婿说说。那三头牛,要一公两母。六只猪嘛,要一公五母,十只羊,要一公九母,你听听,这个可以是可以要求的吗?”
周大也有些红脸。
拿人家那么多彩礼已经不好意思了,再多要求仿佛不太好。
只是温家必定是没养这些的,到时候也是去买。
公母的价格差不了太多,还不如可以商量看看,公母能不能选。
周正愣了愣,却还是点了点头。
要同自己的夫婿商量彩礼什么的,他大伯父是不是觉得自己脸皮足够厚啊。
随后,他们还是正经商量起了嫁妆。
“折成布呢,加上些首饰。”
“不好不好,温家什么没有?布庄的布还没他们家的好。”
“梳妆柜什么的?”
“不好不好,温家肯定备了这些,再说这个太折价了,过几年就不值钱了。”
最后周大拿了主意。
“我们就将那一百两换成金子,花点工费,给正哥打个挂饰,加个吊坠,弄个箍头发的金环。以后啊,出事也顶用。”
一百两的银子大约换得九两多的金子,也是不轻了。
打定好了主意,却闻的外面马蹄以及“吁”的一声。
“周侧君,请上车。”
周婷不解其意,却见周大默不吭声的抽水烟。
周正窘迫的低着头走了出去。
大伯母随后连声叹气。
“以为以后有人送终,到底还是要嫁。”
周大听得这个,不悦的朝婆娘啧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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