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手间的隔间里，沈昭月攥紧了校服下摆，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耳边嗡嗡作响。
那些尖锐的话语像细密的针，一根根扎进心里。
“她肯定是托关系进一班的。”杨筱珺的声音像指甲刮过玻璃。
“无根据的事情，不要乱说。”李舒缘声音轻柔。
“怎么没根据？她就是靠关系抢了我朋友的名额才上1班的。”梁昕珊冷笑。
“开学还表演吹口哨，真丢人。”
“我觉得挺酷的，她吹得很好听。”
杨筱珺的语调陡然拔高，“怎么老是帮她说话啊。”
李舒缘轻笑道：“我是觉得你们没必要对她有那么大的恶意。”
“无风不起浪，她要是有真才实学上我们班的话，谁会造谣？数学课上老师讲的题那么简单她都不会做，怕不是智商有问题吧。”
沈昭月的睫毛颤了颤，拇指在掌心发酸。
直到他们走远了，沈昭月才敢从卫生间里走出来。
她们在拿自己打赌，赌注是一顿火锅和一个星期的饭。
就赌她期末分班考试，她会不会被踢出一班。
沈昭月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眼眶微微发红。
她掬起一捧冷水拍在脸上，水珠顺着脸颊滚落，分不清是水是泪。
刚踏出洗手间，她猝不及防撞进一片清冽的薄荷味气息里。
“小心。”声音像初冬的薄霜。
抬头时，迟暮正垂眸看她。
阳光穿过走廊的玻璃，在他睫毛下投落细碎的阴影。
他手里那叠试卷边缘整齐得像刀裁，白得刺眼。
“你……没事吧？”他问得克制。
沈昭月别过脸，喉头发紧，“没事。”
迟暮没再追问，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
纯白的包装，和他这个人一样干净利落。
递过来的动作很轻，却不容拒绝。
“擦擦脸。”他说。
沈昭月这才惊觉脸颊上的水痕未干。
接过纸巾时，指尖不小心擦过他的，像被静电击中般迅速缩回。
“谢谢。”声音轻得像叹息。
迟暮微微颔首，转身时校服衣角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
教室里，陈籁正坐在杨筱珺的位置上谈笑风生。
沈昭月把脸埋进臂弯，窗外梧桐树的影子在课桌上摇晃。
“啪！”一声闷响惊得她脊背绷直。
翻开那本砸在桌上的作文本，字迹歪扭得像被暴风雨摧残过的麦田。
某个记忆突然劈开混沌：
“我是男的，我喜欢男的。——CJS”
作文本封页姓名一栏赫然写着：陈—嘉—树。
C—J—S。
沈昭月倒吸一口冷气，猛地合上本子，仿佛那是什么烫手的证物。
“高鹤！你能不能好好发作业本？！”陈嘉树的声音从背后炸开。
四目相对的瞬间，他眯起的眼睛里闪着危险的光。
“你看了什么？”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没、没有！”沈昭月递本子的手微微发抖。
“那你为什么不敢看我？”陈嘉树逼近一步，阴影笼罩下来。
周围的目光齐齐看过来，包括迟暮那道若有似无的视线。
“我是觉得你的字太丑了，”沈昭月强作镇定，“和你这张俊脸不搭。”
“呵……”陈嘉树冷笑一声，突然抽走她的课本。
翻开的瞬间，工整的楷书像一记响亮的耳光——字迹清秀如列队的士兵。
陈嘉树的表情凝固了，“……好、好丑啊。”
“建议你重新配一副眼镜了。”沈昭月听见自己声音里的颤抖。
上课铃适时响起。
陈嘉树抓起本子，临走前回头丢下一句：“你给我等着！”
那眼神让她后颈发凉。
余光里，迟暮唇角扬起一个几不可察的弧度。
阳光掠过他的侧脸，那个转瞬即逝的笑像蝴蝶掠过湖面，在她心里激起一圈涟漪。
语文老师郭瑜敲了敲讲台：“教育局组织的高校知识联赛即将开始，我们班的参赛名单是：陈嘉树、迟暮、沈昭月、许霜、李舒缘、高鹤。”
教室里顿时炸开锅。
“沈昭月？她凭什么啊？”
“班里比她厉害的人多的是，干嘛选她？”
那些窃窃私语像毒蛇吐信。
沈昭月盯着课桌纹理，突然很想把自己缩成一个小点。
下课后，她攥着报名表走向办公室。
隔着虚掩的门，杨筱珺尖细的嗓音穿刺而出：“老师，为什么名单没有我？”
“这是各科老师共同决定的。”郭瑜的声音温和却不容置疑。
“可沈昭月根本没实力！”
门被推开时带起一阵风。
迟暮站在逆光里，轮廓镀着金边。
“老师选人自有标准，”他的声音像冰层下的暗流，“你质疑她的话，不如先证明自己比她强。”
杨筱珺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
沈昭月站在光影交界处，心跳声大得仿佛要震碎鼓膜。
那个永远与人保持安全距离的迟暮，此刻正为她筑起一道防线。
他走过来时带起细微的气流，薄荷气息若有似无。
“你真想退出？”他的声音压得很低。
沈昭月抬头，撞进一汪深潭。
他的瞳孔漆黑如墨，却映着一点她的影子。
“你觉得我该参加？”她听见自己声音里的期待。
迟暮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像在解读某种密码。
“你语文英语很厉害。”顿了顿，“我觉得你比杨筱珺更合适。”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咔哒一声打开了她心里某个锁着的抽屉。
原来——他记得她擅长什么。
——他甚至……替她比较过。
她忽然觉得胸口被某种柔软的情绪填满，像是阳光晒过的棉花糖，甜得发胀。
“好。”她眨了眨眼，笑意从眼底漫出来，“那我试试。”
迟暮看着她，唇角极轻地抬了一下，那个笑像藏在云后的月亮，稍纵即逝却让人动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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