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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预知梦

霍拉一声,燃起的火烛被李自明长老安置到楼梯扶手上,火光照明的地方尽皆蠕动的黑砂,令人触目惊心。

修仙人与寻常人感染龟疫的症状是不一样,前者灵力消失殆尽后血肉化作黑砂,后者则是逐渐溃烂。

看这祠堂地面都是感染后化砂的修仙人,莫非这是某个修仙世家的祠堂?

“这、是怎么回事?明明来的时候没有这些东西!”好些个弟子纷纷向李自明长老投去求救的目光。一时看着那些黑砂向阁楼涌来,不知所措地待在原地。

这些弟子们到底过年轻,没经历过多少生离死别,又闻龟疫名头之大,遇见这样的场面难免慌了神。

邬姉真旁观众人脸上的忐忑神情,出声道:“李长老,这底下估计有机关,那些因龟疫而死的修仙者许是葬身其中,不如折回去再找出路。”

李自明也是这番打算,于是沉声吩咐:“速退。”

于是一行人又折返回了阁楼,见离梦的骸骨还孤零零地躺在地上,不免眼眶发酸。整个阁楼空间不大,也没有窗户通风,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发霉的湿气。

“哗啦—哗啦——”

黑砂似是涌到了门口,来得竟如此快!

众人惶惶不安,忽的,一枚拳头大小的火球从手中飞射出去,砸中黑砂,立刻熄灭了。

李自明长老抬手打出一道结界拦在门口,听得扑通一声,众人抬眼望去,黑砂被阻隔在屏障外,遂心生喜悦。

可不等过两三秒,那道金光熠熠的结界就逐渐变得黯淡,原来黑砂在吞噬维持结界的灵力。

眼看李自明长老苦苦维持着结界,脸色惨白如尸,其他弟子自发地将灵力输送给李长老。

邬姉真心中微动。

她将那枚银光闪闪的法宝拿出来。

境况危急,她还想试试和无相联系,却看着那月辉似的光芒,脑海里灵光乍现。

邬姉真高声喊道:“李长老,青龙珠!拿青龙珠出来!”

李自明长老闻声竭尽全力地调动灵力打开芥子空间,脸色越发惨白,一等空间打开立刻挥袖把青龙珠抛向黑砂。与此同时,“咯吱”一声,结界因为灵力不足破碎了。

青龙珠中蕴含天地间最纯粹珍贵的灵力,黑砂本就驱灵力而动,此时就像闻到味道的狗群朝青龙珠蜂涌而上,暂时也看不上她们这些灵力衰微的修士。

趁这机会,邬姉真建议大家将灵力对准一点把阁楼捅破逃出去。

“这祠堂用青龙珠做阵眼,估计是为了专门压制这些感染龟疫的修士。法阵已破,这阁楼上却纹丝不动,可能还有防御法阵。”

众人点头同意,各自提起精神,将仅剩的灵力全部攻向一处。可阁楼依然没有变化,用剑去捅,连条痕迹都不留。

这时候,黑砂将那些青龙珠都快吸的差不多了,边缘部分就像长了触手,正嗅着空气中的味道,蠢蠢欲动。

冷汗从每个人的脸上滑落,邬姉真感受着灵力不断涌出的撕痛,只觉骨头缝里都在发寒。这是灵力耗损过度的症状,严重的话,就可以直接挂机了。

就在这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让人焦头烂额之际,一阵悠扬飘渺的笛声凭空出现,忽远忽近。

回头看去,黑砂像是被训化了的宠物,吃饱喝足后纷纷睡去了。

跟着哗啦声中,阁楼终于在众人齐心协力下破开一个缺口,阳光射进幽暗的空间。

“太好了!我们有救了!”

“是谁出手相救?”

为免那些黑砂再出来,众人连口气都不歇纷纷使用缩骨术遁地术逃出来阁楼。邬姉真刚落地,就见祠堂外的灰雾消散了。

街头奔来一群熟人。

此外,还有个人分外打眼,穿一袭亮丽的紫衣,作寻常富家公子打扮,后背却负着一把重剑。

待走近了,才看清楚此人模样甚是年轻,五官立体干净,俊朗不凡,而且身形挺拔,将他身旁同行的江月知衬得娇小可爱。要知道江月知比她还高一个脑袋,是高个子女修。

邬姉真正纳闷,怎么转头功夫,江月知就背着自己找了个大帅比,但看这两人郎才女貌,也算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

江月知快步到近前关切道:“李师叔,邬师妹,你们都还好吗?”

李自明长老道:“这里不知有什么古怪,离梦染上龟疫,牺牲了——”

江月知闻言眼眶发酸:“离梦他——”

那紫衣青年上前来,看看江月知,随后安抚众人:“节哀,但这里不是议论的好地方。各位请随我来。”

“这位是?”

“季蝉松。”

江月知急忙敛住悲伤的情绪,说道:“若非季大侠方才出手援助,我们可能也见不到了。”

邬姉真在旁默然听着,忽然惊觉这名字很耳熟,分明是——刚才江月知的梦中情人就叫季蝉松!

那、那这就是个预知梦!所有人都要被卷进残酷冰冷的涡流中,性命不保!江月知她怎么还笑得出来!

“那还不快走!”邬姉真脱口而出,惹得众人怪异的眼神。

李自明长老呵斥:“邬姉真,虽然你修行不久,法术不精就算了,怎么礼数都不要了!”

邬姉真心上如有蚂蚁啃咬,回头道:“我知错了,李长老,可我这心里不安呐!还是赶紧离开这儿吧!”

李自明长老叹息:“急急躁躁,神经兮兮,青天白日有什么危险?”

话刚说完,头顶上晴朗的天空立刻晦暗,嗡鸣的喷汽声从远处飞似的奔涌过来。

“真不是毒奶转世么?”邬姉真小声嘀咕,又看看李自明。

众人惊诧地向声音望去,刹那间,个个面色煞白。

镇中凭空出现了一个竖立的漩涡,饕餮般撕扯吞噬着四周的物体,漩涡移动的极快,眨眼功夫就把整个青灵镇吞噬进去。

众人好像掉进了一个窄口瓶壶,内里是无边无际的空间,风暴呼啸着,撕扯着人的灵魂,在更深的地方有生物打鼾似的声音传出。

邬姉真掉进去后立刻失去重心,分不清天南地北,还有脑袋和脚有什么区别。不过,在这样的生死关头,她竟然意外地感到有点熟悉。

“抓紧了!”

“啊,小心!”似乎是同辈的某个弟子在惨叫,声音很尖锐凄厉。

“抓住我的手!啊!”

邬姉真还听到了江月知的声音。

空间内的风暴是无数头发狂的野兽,横冲直撞,邬姉真一边感受着血肉撕裂、钻心雕骨之痛,一边脑子意外地清醒,余光瞥见同门众人在奋力反抗,被打的嗷嗷直叫,尤其是瞥见江月知和季蝉松也在反抗风暴的侵袭,眼神逐渐不解,感觉她两人不该做出这种反应。

在不可抗力面前,邬姉真往往选择毫不抵抗的放弃,因为她懒,超过百分之五十概率不能实现她就懒得尝试了。

通常情况下,邬姉真不会把自己的行为准则强压给别人头上,怎么做都是别人的选择,她表示尊重。可为何会对这两人的反应不满呢?

难道她喜欢这两个人,无法忍受对方是个不合期待的人?

不,不,那要么是她和这两人有过渊源,就像梦里的神仙说过一样,此生相遇都是因缘际会。说不定自己认识她俩,她俩有可能同是修师,下界来做任务。

想到这儿,邬姉真眼神微微发亮,稍微挪动身子,却感到越发的刺痛了,好像在被五马分尸。疼得她眼泪狂飙,嗷嗷呼痛。

突然,一阵蓝绿色风暴从壶口的方向刮来,搅得群人宛如秋叶翻飞,心神跌宕,惊惧惶恐。

邬姉真勉强挥舞佩剑,想要在“壶壁”上扎一道稳住身子,可“壶壁”仅有其形而无其实,剑刃挥了一空,邬姉真反倒因为心神恍惚被狂虐的风暴给卷进更深处。

如同血肉之躯落进了绞肉机里,筋骨寸寸崩裂,血肉逐渐焦融,冷汗从骨头缝里浸出,邬姉真感到自己在从躯壳中挣扎着要钻出来。

四周很是安静,不见一点风暴的影子,这里应该是类似壶肚子的部分了。头顶上,脚底下,四面八方涌聚着肚肠形状的云气,五彩斑斓又像是凝固的极光,令人目眩神迷。云气如群花团簇,片叶间还有无数细小幽暗的漩涡。

邬姉真情不自禁想要触摸那团团棉花糖似的极光,突然,斜地里伸出一只手将她拦住。

邬姉真吃了一惊,瞬间清醒,扭头一瞧,更加吃惊了:“无相,你怎么出现在这儿!”

无相看着她摇摇头,眼神似说:“这里没有空气,听不见你说什么,但从口型能猜出你的意思。先跟我来。”

邬姉真点点头,费力地跟上他。无相伸过来一只手,手骨修长如雕如琢,然而掌心却带有一些血斑。

难道无相身体不适?

邬姉真将手搭上去,无相带着她离开了云气聚集的壶肚,又回到了风暴席卷之地。

看清此刻的光景,邬姉真不由怅然,来的时候有一二十人,现在只剩江月知和季蝉松还勉强活着。

其他人都骨肉消融,魂飞魄散了。

无相掐出了一道法诀。从他掌心涌出了一道绚烂的光芒,如绸带飘飘飞去,卷住在风暴中苦苦支撑的两人,又牵扯着邬姉真飘回“壶肚”。

不知道无相是什么来历,他从容不迫地在云团中穿行,终于找准一处漩涡,踏身走进。

邬姉真从江月知两人的脸上看到了震惊,同样,她也不例外,但事情危急,还是先跟着无相出去再说。

一阵天翻地覆的颠簸后,邬姉真等人从半空中下坠,砰砰,挨个砸到了草丛里。

“嘶——啊!”邬姉真捂着撞伤的腰爬起来,就看见无相端端正正地盘膝坐在不远处。

跑过去道:“无相,谢谢你。嗯,你是怎么找进漩涡——”

话还未问完,江月知两个也凑了过来。江月知满脸复杂地看着无相,良久,声似呢喃:“多谢相救。可你竟然假冒宗主!啊,不会——那原本的宗主去哪儿了?”

说这话时,她还特意瞧了邬姉真一眼,果然转头就对她说:“邬师妹,你知道这人不是宗主。为何要瞒着大家?”

又想到刚才的经历,江月知不禁染上了哭腔,声线颤栗:“长老,还有同门那些可爱的师兄姐妹,都死了呜呜——”

她身旁的季蝉松想要出言安慰,可又不知从何下手,伸手又缩回,简直是一只笨拙的鸭子。

邬姉真观察着眼前的情况,心中对谎言被拆穿毫无惶恐,对师叔和同门的牺牲有一些难受,可又想这不是她的问题,何必愧疚呢。修道之人逆天而行,横死也是常事。

可江月知性情与她大不一样,最是重情重义,非得问出个水落石出。邬姉真嫌麻烦,瞅一眼无相,索性把事情全盘托出。

江月知听后,竟然气的急火攻心晕过去了。

好一会儿,江月知幽幽转醒,方觉天色已晚,寒星寥寥。在季蝉松的搀扶下,她坐直身体,不作声地盯住火堆对面两人,尤其是邬姉真。

身为几年的好姐妹,对方竟然伙同外人“谋害”了宗主进入宗门。可是,一方面又觉得是邬姉真没办法的选择。

邬姉真发觉她醒了,从火堆里扣出一个烤红薯扔过去。

江月知气道:“我不吃!”

邬姉真说道:“那给季大侠吃,他照顾昏迷的你很辛苦。”

“喂!姓邬的那女的!”江月知更气了,“你怎么帮他不帮我?你还把我当好姐妹吗!”

“可是你生气了。”邬姉真道。

“是因为你骗我。”江月知忽想到一些事情还有谜团,来不及伤心就问,“无相取代了宗主,那宗主真的死了?还有刚才那些风暴是怎么回事,无相怎会知道回来的路?”

无相答道:“你们的宗主出门游历受了重伤,魂魄离体,所以我就借了他的身。”

“至于刚才的风暴,其实是连通世界的通道涡流。”他微一沉吟,“三千世界彼此息息相关,中有涡流相连,听说拂尘界以上的修者只要找到精准的坐标,就能通过涡流,穿行万千世界。而我生于世界间的罅隙,不属于过去,不属于未来,与现实的联系也若有若无。所以我能出现在涡流中,不受其扰。”

邬姉真恍然大悟:“原来涡流所在的空间相当于你的家。”

无相听后轻轻一笑:“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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