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露易丝坐在篝火前，低下头，捧着铜制的徽章，大拇指很慢很慢地摩挲起底部的两个文字。
“怎么不去睡觉？”乔楚的声音突然从身后穿来。
露易丝吓了一跳，莫名有些心虚地把徽章包在了手里，用力握住。“啊……就是……”
守夜的顺序早就已经定好了，其他队友都回木屋里休息了，现在这片空地上只有她和乔楚两个人。“……想问你一件事。”
露易丝不知道乔楚是故意的还是怎么样，她从背后走过来的时候几乎没有声音，直到在自己身边坐下来，地面的泥土才发出了一点很细微的被蹭动的声音。
“什么事？问吧。”乔楚往火堆里抛多了一根木头。
露易丝将徽章放进腿包里收好，吸了口气。“乔小姐，你选我做队长是因为阿奎利斯吗？因为我是‘医生’，所以你不在的时候，只有我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抛弃他？”
话音落下，乔楚沉默了两三秒。她向露易丝看去，跳动的火光映在她的脸上，让她的情绪显得有些阴晴不定，但她开口后，声音却像是被逗笑了那样轻快。
“要这么说的话，我干嘛不选里奥呢？他和阿奎利斯从小就认识，更加不管发生什么都不可能丢下阿奎利斯自己逃跑。别想得那么复杂。我就是单纯觉得你最合适所以选了你而已。如果你确实不愿意……”
“没有！”露易丝抢先一步说道。“你放心乔小姐，我会好好看着他们的。”
-
十一点的钟声敲响。赶在乔楚推门进来之前，杰奎琳就已经睁开了眼睛。
而露易丝赶在她之前坐起身离开了睡袋，走到壁炉边检查起凯顿的情况。
因为失血过多，凯顿的体温一直都偏低，陷入昏睡后，更是出现了畏寒的症状，所以他们就把凯顿搬到了壁炉前面，好多少缓解一点他的痛苦。
“吱——”木门被推开，乔楚走了进来。
看见露易丝拆开了凯顿的绷带帮他涂药，乔楚便出声关心了一句。
“还不错，伤口没有要恶化的迹象。虽然有点低烧，但狼族的身体一般都很健康，恢复起来也快。”露易丝说。
乔楚点了点头。“别装睡了，赛安。走了。”
赛安平躺在睡袋里，睁开眼睛，盯着屋顶看了三秒后深深地叹了口气。“好困啊……”
米洛的鼾声从角落里传了过来。杰奎琳毫无留恋地收拾好自己，和乔楚前后脚地离开了安全屋。
于是赛安又叹了口气，不情不愿地把自己从睡袋里拖了出来，拿起面具边戴边往门口走。
在他关上门离开后，一直背对着他们似乎睡熟了的里奥慢慢睁开了眼睛。
然后他看见睡在自己对面的卡丽翻了个身后，也睁开了眼睛。
-
零点过后，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给考生们一个相对安静的睡眠环境，各个出发点便不再响起钟声了。
杰奎琳一路上都有些心不在焉，乔楚停下来说原地休息十分钟的时候，她甚至因为没有听见，而又自顾自地往前跑出去了几百米。反应过来往回走，想说自己不需要休息的时候，却先听见了自己沉重的喘息声。
赛安对自己的疲惫倒表现得十分坦然，乔楚一说可以休息，他就马上靠到树干上拍着胸口大喘气，然后丝滑地坐在了地上。
乔楚趁着这个间隙简略地重申了一遍今晚行动的目的：
第一确认每次刷新的物资的数量，补充物资；第二让队伍里速度最快的他们亲身感受一下来回一次的距离和时间。
“你们有谁想留下来吗？”乔楚问。
“我都无所谓。不过老实说想到你们之前在交流赛上的表现，我还以为你会直接抛弃凯顿。”赛安举手发言。“太好了。”
“你这么关心阿奎利斯那明天就你留下来吧。”杰奎琳边活动自己的脚踝边说。
“可以啊。”赛安耸了耸肩，看向乔楚，“只是有个地方我不明白。神使说物资每天零点刷新，那既然要确认刷新情况，我们不应该赶在零点前返回出发点吗？现在都过了零点了，等我们到那，真的还会有我们的份吗？”
“如果没有有人就要倒霉了。”杰奎琳也倚上了树干，“早上出发的时候你不是也注意到了吗？那只背□□老虎根本没有要离开出发点的意思。”
“我只是想尽可能的让你们多睡一会。”乔楚脸不红气不喘地说。“虽然是我邀请你们组队的，但是我们毕竟才认识不到二十四个小时，如果我为了赶零点的刷新不让你们睡觉直接出发，我不确定这么一来一回之后你们还有没有时间睡觉。”
“哦。那你的意思是你确定你这么一来一回后可以不睡觉继续赶路。”赛安总结道。
“这样的话恐怕就算是在西纳多——我的家乡——也没有谁的体力比你更好。”杰奎琳随手抓了两下她那在夜晚几乎和深色的皮肤融为一体的棕发，直言不讳道，“乔小姐，你是混血种吗？”
“——喂！摩尔斯。”瞬间，赛安的心脏都要被吓得停跳了，他连去看乔楚表情的余裕都没有，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就打起圆场。“我都不知道，混血种在西纳多原来很常见吗？虽然是附属国，但是不一样的地方还挺多的啊哈哈。联合的混血种还蛮少见的。”
“联合的混血种，大部分都是从那个叫黑街的地方逃出来的吧？”
杰奎琳略带歉意地说，“我知道，我刚来这边上学的时候经常被骂说要找神使来把我抓回黑街去。我只是有点好奇。因为我自己就是豹和犬的混血种，从小到大能跑过我的，基本也都是混血的。”
“……可能吧？”乔楚想了想，若有所思地说。“我是被收养的，这种情况在联合反正挺常见的，所以你问我是不是混血种，估计只有神才能回答你了——你刚才就是一直在想这个？”
“不是。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
赛安见状立刻站起来：“那我们先走吧。我也休息得差不多了。早点结束了回去我们三个都还能再睡会。”
于是乔楚宣布出发。
在距离出发点还有十几分钟的路程时，他们迎面碰上了好几支已经拿到了补充物资正往回赶的队伍。
其中的一些人可能通过那对好像火焰一样的狐狸耳朵认出了乔楚，在双方即将擦身而过的时候脚下不着痕迹地换了个方向，主动避让了。也有一些人可能只是单纯地不想节外生枝，远远地看见有别的队伍接近，就忙不迭地绕开了。
只是没想到有两个人明明已经带着物资绕开他们跑出去了好一段距离后，又特意折返回来，赶在乔楚进入出发点的木屋之前叫住了她。
乔楚颇有些好奇地等着他们的下文，但他们没有自报家门，而是念叨着两个A级的名字，告诉她：
“那只大得不正常的紫蜈蚣冲出来的时候我们全部人都吓懵了，还好乔小姐你提醒过他们，我们才不至于第一天就有人被淘汰。”
乔楚回忆了一下其中一人的声音：“你是昨天下午打算挑战奇迹的那个军师？”
军师顿时语塞。“你不用管我是谁，你就知道我们还了你人情就行了：你一直以为的利用紫蜈蚣搞偷袭的是一伙人其实是错的。那混蛋只有一个人，没有同伙，他是跟在紫蜈蚣后面过来的，估计是哪个队倒霉被吓住了就挑哪个队下手；他靠近后一发现我们队里有两个A级就马上逃走了，速度太快，我们队里也没有弓箭手，就没抓住。”
军师指了指自己发间的兽耳。“但是他和王子一样，头上空荡荡的，而且头发是白色的，眼下有鳞片，肯定是蛇族。”
说完那两人便迫不及待地离开了。
木屋内，背着□□老虎，西蒙·雷德拉已经等得手心发汗了。
他一见乔楚带着两人进来，大松口气，迫不及待地迎上去，掰着手指头把零点过后总共刷新了多少份物资，又来了多少支队伍，现在还剩下多少份物资诸如此类的事情一一说给她听。
屋内此时不像他们早上到达时那样昏暗，四面墙壁与屋顶衔接的四条交界线散发出明亮得有些刺眼的白光。乔楚边听边摘下面具，看着木屋内凭空出现，几乎占据了整片地板的方形水池，拧起了眉头。
“你返回来的时候这个水池就出现了？”乔楚打断了西蒙的汇报。
西蒙连连点头。
“那这些东西是怎么出现的？”乔楚指着水池底整齐排列的背包和黑色手提箱。
西蒙迟疑了。“我发誓我一直盯着的……但是真的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可能因为是神使负责的所以……”
“问题是为什么要这样？”乔楚在水池边蹲下，伸出手舀起一捧水举到面前闻过后倒掉，转而凑到手背上舔掉了几滴残留的水珠，发现这好像就是看起来、闻起来、尝起来都很普通的水。
她又一次想起来李持徽的话。
“……简单来说，就是你不要往下走。”
下水池算往下走吗？
“拿着。”乔楚把面具递给离自己最近的西蒙，随后脱掉外套和靴袜，拔出柄短刀握在手里。
“我下去看看，你们三个在这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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