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元被树的根脉缠杀,他发现他愈是用力挣脱,就愈被树枝紧缠,被困住树笼里的青年轻轻笑起来。
呼吸愈发薄弱,那树妖吸了他一半修为还不肯放他走,竟是想要毁约吃独户。
他早料到这树妖贪婪成性,怎肯放弃到手的肥肉。
便以本命蛊虫起誓,违诺者要成为蛊虫的养料。
他在极度的痛楚和身魂被撕裂的剧痛里挣扎着…等待着。以自身为饵,诱那树妖救他,吃他。
他发自内心地喜爱这种厮杀,并自信自己能活到最后。
翡翠般的绿眼终于睁开,看见树身上已长满了蛊虫,树心正在溃烂,所有困住他的枝条全部颤抖着求饶——是鱼儿终于上钩。
青年才苍白地笑起来,“如此蠢物,再修炼千年也成不了材。”
他要把他受过的折磨全部不落地还回去。
蛊虫啃咬着茂密的树叶,很快就只剩下光秃秃的残枝。然后穿过树心,在树妖最柔软的心脏疯狂地啃咬,树心剧烈地跳动,仿佛在叩问天道为何容不下贪婪的精怪。可惜它愈是跳动愈刺激了蛊虫的胃口。
被吞入的修为重回身体。他自在地摆动着恢复如初的身体,感受着经脉的重建,把树妖从枝到叶嚼烂吞腹,甚至自身修为还有所涨进。
青年慢悠悠地擦拭着神刀,他活下来了,现在只需要走出这片不再值得畏惧的密林,就可以享受胜利者的果实。
他向来很有耐心,散步般在密林里走着,寻找着,
“小师姐,你在哪呢?”
余元好听的嗓音被哪吒烫伤了,还没有完全恢复,有一种独特的嘶哑。
高明的猎手总是伪装成猎物的模样诱敌。
暂时的折磨与痛苦,对于他来说只是家常便饭的经历。他最擅长的就是在对手最放松的时候,寻找到机会咬住他的脖颈,一击致命。
*
他卦术平平,走了三天都没有走出密林。
一波又一波的蛊虫在前探路,竟都没有找出能让他离开的阵眼。相杀已破,树妖已死,这片密林真的没有危险了吗?
他没法赌,只能更快地找到阵眼出去。
夕阳已暮,第四天又要过去了。
仿佛是密林为了嘉奖信徒的坚持不懈。
忽然,他的眼前出现了一片泉水。
雾色深深,树木遮挡如帘,山间水汽弥漫着,在密林的最深处藏起一汪幽泉。
青年终于抽刀大笑。宝刀上是他难得畅快的笑容,让那张瘦脸短暂地看上去不再阴沉。
三天了,他在这个古怪的密林里转了三天,是第一次见到这口泉!
他正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口泉。
多年让他在厮杀里生存下去的本能告诉他,一定就是那——一定是阵眼的位置。
他提着刀就下水。
一下水身上传来灼烧般的刺痛。他低头看幽绿泉水像活物般顺着衣物攀爬。
泉水沸腾着,脚掌忽然踩到坚硬物体。余元伸手在浑浊中摸索,指尖触到一枚铜钱——写着:"饲血得路"。
"原来如此...小师姐,你竟能把阵眼布在这里"
青年忍着剧痛微笑。
他毫不犹豫割开手腕,鲜血在泉水中凝一条血道,在他眼前铺开一条看不见尽头的路来。
他面色一喜,忍着水烧身的痛楚游去,那条以他血开出的血道,就是他的通天途!等他回到截教……
他终于要赢了!他果然赢了!
“没规矩,师姐让你走了吗”
忽然响起少女的声音,她站在血道的后面。
余元的刀面寒光中缓缓出现一抹绿裙少女的身影。
余元猛然回头,正看见那少女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正冰冷地看着他,仿佛在训斥不懂规矩的新弟子。
少女赤足踏在水面,她垂眸看着水中挣扎的猎物,他找到泉水时,她作为布阵人就知道了。
指尖轻点虚空。
"哗啦——"
十二枚铜钱破水而出,悬在余元头顶。
"余元,师姐再教你一课。"她俯身逼近,手上握着漆黑的冰冷的玄铁令。
"你被你师父宠坏了,这么多年也没学明白,无论在截教还是在外面——都要懂尊卑。"
素手将令牌重重拍在余元眉心,
泉水突然沸腾如熔炉,余元惊觉自己正在融化,有什么东西从他眉心消逝了。
他尖叫起来,“你做了什么!做了什么!”
这不是肉身的融化,是更可怕的东西——他的修为正化作金色流沙,顺着铜钱卦象汇入少女掌心的玄铁令。
少女轻笑起来,轻声训斥道“不懂事,要叫师姐。”
她没有回答,仔细打量着青年的面孔,开玩笑般问道。"出来前怎么不让你师父给你算一卦?"
她掐住余元下巴迫他仰头,轻轻对他说,"看看这一趟来,是不是专程替你师父来给师姐做陪葬?"
少女指尖掠过他颤抖的眼皮,竟期待地笑起来,脸上起了梨涡,
"你猜,你死了,你那师父会不会掉一滴眼泪?"
她最后一句轻得像是情人间呢喃。
余元却歇斯底里起来,惊恐地看着她,
“你不能!师姐你不能杀我!”
“师父不会放过你的!她不会放过你的!”
他试图威慑住少女。
少女不知道有没有把他的劝告听进去,漫不经心地开口“可是?不是你要在密林找我吗,你叫我的名字,师姐就听见了,来找你呀。”
余元瞳孔剧烈瞪大,仿佛窥探到了少女的秘密,“你能窥听?!你的卦阵竟然能到这个地步?不对!天底下哪有这么厉害的卦阵!”
他反应过来,手指微微发颤指着少女,
“这种程度的卦阵只有禁术里才有!天下禁术必有反噬!你这个疯子!你怎么敢!”
他仰头大笑,笑到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咳…堂堂截教小师姐,竟然偷学禁术,串通西岐!我真想看看教内得知真相后的反应!”
少女疑惑地重复他的话“串通西岐?”
“又是这句话,你还果然是你那师父亲传弟子啊!”
卦阵吸收生命的速度加快,
她指尖感受到猎物的剧烈挣扎,他从剧烈的痛骂她“叛徒!”“修禁术者为天下诛!”
到诅咒“我要杀了你!”“师父不会放过你!”“杀孽累累,你活不了多久了!”
渐渐变成微弱的求饶,
听他嘴上含糊不清地说:“别杀我…师姐别杀我…师姐不要…不要杀我。”
少女惋惜地轻叹着,“这水下是师姐的场域,你自己要踏进来的,血也是你自己放的。你又知道师姐用了禁术,知道了那么多,怎么还怪师姐杀你?”
余元渐渐失去意识,挣扎地愈发无力,水流绞杀着他的生命力,他翡翠般的眼瞳开始暗淡,只能慢慢在绝望里死去。
只听少女轻笑着说,仿佛安抚着青年般说道:“你别急,杀完了你…师姐也活不久”
*
余元死了,尸体被水泡得发涨。岸上腐草间蛇鳞闪烁。
少女浮出水面,赤足踏上了岸,回头望了一眼这个地方,幽泉旁边开着星星点点的白花,余元死在一个好地方。
她慢慢走出密林。
直到剧痛从耳朵开始炸开,蔓延至全身,
浑身忍不住发颤。她想原来这就是反噬。
她踉跄着扶着树木,绿裙浑身湿透了带着水意和血气,呕出一口血来。
徒劳地攥住铜钱,曾经温顺的卦象铜钱在空中乱窜,真是要命。
她蜷缩在树下,感受着自己的身体一寸一寸忍受着断骨般的疼痛,痛得想要了结自己。
有因有果,这是她在差了一百年修炼的情况下还能杀了余元的代价——施用禁术的代价。
浑身像破开口子,手腕处灵气正在剧烈的痛意里失散。
歧灵在反噬的剧痛中恍惚看见,哪吒又来救她了…
密林深处忽起流火。
少年踏火而来,手带金镯,身披红绫,如同救世主一样出现。
"找到你了。" 他声音里饱含焦急和怒火。
紫焰尖枪劈开横亘的藤蔓,哪吒瞳孔猛地收缩——
蜷在树下的绿裙少女生机薄弱得几乎快要枯萎。
混天绫比主人更急,赤色流光倏地缠上她失血的手腕。
"你就这么想死?" 哪吒蹲下身,质问道。
少女涣散的瞳孔艰难聚焦,沾血的唇扯出轻柔弧度:"三太子...连将死之人的...体面都要管?"
话音未落,整个人突然被拽进炽热怀抱。哪吒的灵力如熔岩灌入经脉,烫得她弓身战栗。
“三太子…做什么?”
"要死也得先还债。"少年咬破指尖,将血珠恶狠狠抹在她脸上,他突然扯动嘴角冷笑:
"救了你这么多次,你自己说的,你欠我人情还没还,怎么敢死?”
“还了三太子的人情,才能死么?”
哪吒猛得捂住了她的嘴,少年的手掌带着暖意,贴在她的唇上,然后又担心她难受,轻轻地放开了。
紫焰尖枪的火光舔舐着他紧绷的下颌线,他垂眸看怀中人时睫毛压得很低,怒斥道:
“你休想死!想都不准想!我真想去截教问问,他们究竟是怎么把你教成这幅样子的!”
少女浑身已痛得说不出话,颤巍巍的睫毛缓缓垂下。看着手腕上至烈的鲜艳红绫,是和眼前炽烈少年一样的颜色。
救苦救难的三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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