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博宇皱了皱眉,不太高兴,侧过身子对王昊做口型:“这转校生挺狂啊。”
从来只有老生排挤转校生,没见过转校生冷脸下人面子的,他半开玩笑半较真地冲驰遇撒了气,心里还是不太痛快。
王昊少见地没附和他,飞快地瞅了林绪一眼,小声安慰道:“林绪就这样,你别多想。”
“你们关系倒好,可是……他这不是把我的脸扔地上踩吗?”周博宇酸溜溜的,黢黑的脸色都藏不住委屈。
他嘴皮子活混得开,和驰遇耗子虽然算不上铁交情,那也是能说走就走一起干仗的兄弟,现在倒好,来个不清不楚的转校生,他得往后捎位啦?
王昊还想说什么,上课铃就响了,他余光扫见郭老头板着脸走上讲台,吓得打了个激灵,连忙把周博宇往外推:“行了行了,大气点行不行,你先回去。”
周博宇没法,嘴里小声嘟囔着什么,在离开前横了林绪一眼。
林绪下笔飞快,草稿纸的边边角角逐渐被填满,他一直没抬头,直到桌子诡异的抖动起来,牵扯着他的笔划出一条条蜿蜒的小蚯蚓。
他顿了顿,等桌子稳下来才再次落笔——在写了两个数字后,熟悉的颤动又开始了。
“有完没完?”林绪把笔一扔,找茬呢吧。
驰遇看着他,笑得声音跟着肩膀一齐轻微地抖动起来,掐着林绪快爆发的点及时认怂,他人往椅背上那么一靠,才慢慢说:“没什么,我就是——太高兴了。”
林绪身体僵直,脑袋瞬间短路,累积的怒气洪水一样褪去,余下的是无措和惊疑。
其实他刚答应就后悔了,这是他第一次做这种蠢事,眼巴巴的跟傻子差不多,这下让驰遇看了笑话他也认了,哪里想到这货还不依不挠的,可偏偏他就是生不起来气。
这不是把脸送上去给人打吗。
“你有病吧,高兴什么。”林绪声音又快又轻地从唇缝里溜出来,跟烫嘴似的。
“我提心吊胆了半天呢,生怕你给我拒了。”
驰遇话音一转,“不过同桌,你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你是不是……”
“不是!”林绪倏地抬起眼来瞪他,一张脸冷得如冰似雪,大有只要驰遇多说一个字就誓不罢休的架势,威胁意味十足。
驰遇多看了两秒他上扬的眼尾,随即收回视线把晃歪的桌子摆正,话里慢慢带了笑音:“我说实话也不行么。”
林绪也拿不准他到底是不是故意的,索性直接当成取笑了。
“再笑就滚出去。”他压低声音恶狠狠地威胁。
驰遇是没再笑了,不仅动作敏捷地打开书,还拿了根笔写写画画起来,林绪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不对。
教室安静得有点过分了吧……
“后面那两个,哎对,别看了,就是你们两个。”正在写板书的郭老头头都不回,跟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贴心道,“主任等半天了,也出去跟他唠唠吧,一个人在后门站着怪寂寞的。”
林绪下意识往后窗望了一眼,冷不丁对上年级主任发青的脸,心脏都差点停跳了。
旁边的驰遇惆怅地叹了口气,“点真背,跟我一起滚出去迎接审判吧同桌。”
他率先站起来走出去,路过笑得直不起腰的耗子时气不过地踹了他一脚,轻骂了声损。
周博宇座位在耗子斜前方,正扭头朝驰遇做鬼脸,对上林绪嘴一抽,挂上个假笑转回去了。
林绪嘴紧紧地抿成一条线,埋着头跟在驰遇身后,当然,如果眼神能刀人的话,驰遇现在已经是一片一片的了。
“你们把教室当什么!”年级主任阴沉着脸,音量大到走廊上隔壁两个教室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隔两三个窗户就有一个脑袋冒出来,像根串儿。
“教室是学习的地方!你们知道多少人想读书都没机会吗?”
“不想学就滚回家去,别在这儿祸害别人!”
驰遇没忍住看了一眼林绪。
“说的就是你驰遇,你天天没个正形就算了,怎么还带坏林绪呢。我看的清清楚楚,你在勾勾搭搭干嘛呢。”他话出口就有了几分自己都没察觉的偏袒。
驰遇无言,但一看到林绪小脸绷紧,满面隐忍,顿时没憋住笑出声。
这一笑无异于火上浇油,教导主任气得语无伦次:“你们、你们两个!今天都去给我扫这层楼的厕所!不扫完一个都不许走!”
装鹌鹑的林绪一下就把头抬起来了,两只眼睛瞪得溜圆。
平时看起来不显山露水傲得很,这就怕了。
驰遇看着好笑,反倒不忍心起来:“别了主任,都是我勾引林绪的,他好好听课写作业呢。”
扫个厕所么,多大点事儿,他是无所谓,林绪肯定受不了。
“那个词是这么用的吗?啊?”年级主任一口气没顺过来,呵斥道,“讲义气是吧,行,你一个人扫。”
林绪的转学申请是他批的,当时看到这孩子的成绩单还惊喜得不得了,溪城的未来一片光明!
谁能想到才短短两天,他看中的好苗子就被驴蹶了!
林绪怔愣了下,一时间竟然来不及觉得庆幸。他刚想说不用,想起教学楼惨不忍睹的厕所现场又默默住了嘴。
扫吧扫吧,大不了就欠驰遇一个人情。他越想越觉得满意,嘴边甚至还出现一点微笑的弧度。
年级主任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无端感觉脑袋上的白头发又冒出了几根。溪城的未来一眼望到头啊……
周博宇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这也行,林绪身上有bug吧,我上课睡个觉还被通报批评了呢。”
轮到林绪,就轻轻带过了?简直离谱!
黑板上的钟表转过几圈,放学时,班上同学陆陆续续离开教室。
走之前都要专门绕一圈假装从驰遇面前摇头晃脑地路过,心满意足地骂他活该。驰遇大度地摆摆手,权当他们在说祝福话了。
驰遇拍拍整理好的书包:“回去吧同桌,有我为你负重前行。”
“本来就是你惹得。”林绪面无表情地收拾,毫不动容。
“啧,真冷血。”驰遇摇了摇头,“耗子,快回吧,到时候熏你们一身味儿。”
他说完就往厕所去了,背影潇洒得跟出去郊游似的。
王昊幸灾乐祸够了,垮起书包:“林绪我得先走了,你跟我一起吗?”
“我不走了。”
“啥?”
林绪把收拾好的书包重新打开:“我还有道题忘写了,你先走吧。”
啊?王昊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行吧,那,明天见?”
“嗯。”
林绪拉开椅子开始做题,教室里的人稀稀疏疏,只剩下为数不多的三两个人了。
五分钟过去,他写下一个解字;十分钟过去,草稿本上多了几个被划掉的式子,他看了一眼左手边某人的书包,终于放下了笔。
已经走到教室门口的周博宇注意到他的动作,眼珠子一转,慢慢走了出去。
林绪重新背起书包,没直接出校门,而是慢腾腾地走到厕所门口。
他站那儿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收拢衣服,耳朵贴近紧关的门。
里面静悄悄的,听不见驰遇的声音。
“驰遇?”林绪喊了声,没人应他。
他懒得再等,索性推开门直接进去了。
然而,不等他看清楚厕所的情况。
身后的门锁突兀地响起咔嗒一声脆响,有人在外面关上了门。
林绪猛地转过身:“驰遇,是你吗?”
紧接着是一声开关按动声,厕所的灯也跟着熄灭了。外面的脚步声慌乱纷杂,从重到轻,渐渐消失不再。
林绪愣在原地,任凭黑暗吞没他瘦削的背脊,眼前的一切无缘无故地跟沂安的经历重合。
门外确实被反锁上了,林绪等了两分钟,再次试着推了推,厕所门还是纹丝不动。
他的脸一寸一寸冷下来,黑沉沉的眸子透不进一点光:“神经病。”
厕所的异味钻进他的鼻腔,他厌恶地皱了皱眉,不甘心地抱怨道:“驰遇扫厕所扫这么快是有鬼在后面追吗。”
厕所里面没鬼,但是很臭,比林绪此刻的脸还要臭。
他烦闷的劲儿过了之后,又敲了两下门,徒劳地发着火:“驰遇!”
当然没有人答应他。
驰遇就是个祸害……林绪狠狠踹了一下门,那扇门晃悠了两下又沉寂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林绪都闻不出厕所的臭味儿,他才想起来今天主任罚驰遇扫厕所,保洁阿姨根本不会来这层楼。
外面一片淅淅沥沥的雨声,下雨了。顷刻,雨声变大,拍打树叶的声音清晰可闻。
湿润的空气混杂着泥土的腥气飘进来,刚刚免疫的臭味又变得明显起来。
林绪憋着一股气扭了扭脚脖子,对准一个地方连踹三脚,厕所门哐当哐当和天边的炸雷一起响起来,锁销终于有了松动,他又加上一脚,彻底踹开了门。
厕所门顺着惯性猛地撞上墙,发出“砰”一声巨响,金属坠地的声音轻鸣,林绪半敛眼睫去看地上那根变形的锁销,半晌,他表情似笑非笑,缓步走进雨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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