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一大早,林绪就听到街上传来一阵摩托车引擎的轰鸣声,声音由远及近,临到家门口戛然而止。
他捏了捏发胀的眉心,哪位热血少年大早上飙车飙到他家门口了?
难得放假早上不用摸黑爬起来早读,林绪耐着性子等外面归于沉寂,翻了个身又梦入混沌中。
没想到的是这一阵噪音只是个开始,外面开门声、寒喧声、喊叫声一连贯响起来。
不是?大清早你们喊什么。
声音越来越近,喊的都是同样的两个字,林绪烦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有人在喊他,并且人已经找过来了。
他陡然清醒过来,扯过床头的裤子进被子,刚套到脚踝卧室门就被推开了。
“这不是醒了吗,怎么不应一声?”驰遇意外看着他。
因为在你进门前才醒。
他后面又蹦出来一个人,大着嗓门喊:“林绪!是我,我来了!”
“……摩托车你开的?”林绪闭了闭眼睛,臭着脸坐起来,似有所感地问道。
王昊说话总是带着喜气儿,他热情洋溢回道:“是啊,我车技贼好。”
未成年,这算无证驾驶吧?林绪想。
“他一般不开,就上次帮奶奶装货开了一次。”驰遇帮着解释道。
林绪愣了一下,确认自己并没有出声,又抬起头看他。
他刚睡醒,脑袋上顶着一撮儿翘起的头发,但脸上没什么表情,看起来应该是憋着起床气不知道怎么发。
“哦。”
“你没看手机吧?”驰遇盯着他看了一眼,又撇开视线。
林绪似乎看到他嘴角上扬,驰遇在笑?
然而等他回过神来准备再仔细看的时候,驰遇的表情又变得再正常不过了。
一个灰白团子从驰遇的鞋和门之间的小缝挤进来,可怜地小声叫了两声,围着驰遇转圈圈。
“哇,好小的猫。”王昊的注意力放猫身上,跟在猫崽屁股后面跑出去了。
谄媚!真是一只胳膊肘往外拐的猫,也不看看谁带你回家的!
林绪在心里说了句,然后拿起手机打开,时间显示10:35。
微信还停留在昨晚熄屏前的界面。
【大好人】明天有事吗
【绪】没
【大好人】那我就跟耗子说了,他明天来找你玩
前两条林绪是记得的,回完他就睡了,所以没看到第三条。
这什么烂备注,回头就换。
“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我换衣服。”
林绪有点没脸,他有点起床气是真的,只是一般也没什么机会发出来。
再说了,本来以为才六七点,没想到都快到中午了。
林绪换好衣服出去的时候,驰遇和王昊整装待发,不知道说了什么话逗得外婆和钱姨笑得合不拢嘴。
驰遇看见他:“走吧。”
林绪还没跟外婆开口,就见外婆连连点头,笑得一脸慈祥:“好好玩,晚点回来,就不给你留晚饭了。”
什么鬼?林绪瞪着驰遇。
他不怎么参与同龄人的社交活动,也知道他的同学们一顿饭会夹带各种玩乐消遣,什么热闹都要凑上去看看,才算走完了一个完整的流程。
但他没想到仅凭驰遇三言两语,就可以让一向疼他的外婆恨不得把他打包送走。
驰遇倒是接受良好,又火上浇油:“外婆,我们走了。”
王昊也跟着喊:“外婆拜拜。”
“去哪儿?”等走到了巷子外的岔路口,林绪才问他们。
“你饿吗?”王昊眼里满是期待。
虽然不知道他在期待个什么劲儿,林绪还是凭感觉顺着他的意思说下去。
“……不饿,吧。”
王昊就等着这一句,他一扬手打了个响指:“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们先去商场下面的小吃街逛着,把好吃的都吃一遍,然后去电玩城转转,再去雀儿溪抓螃蟹,下午来我家做螃蟹宴,最后去撸串喝啤酒!初步计划暂定,边玩边调整。你们觉得怎么样?”
林绪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只来得及说个好。
驰遇像是早习惯了:“行行行,走吧大耗子司令官。”
“真能玩一整天啊?我还有两套题没刷……”林绪犹豫地说,没让打了鸡血一样的王昊听见。
他做事都讲究个有没有用,刷题能让他考个好大学,所以有用,吃吃喝喝这类的,在他这儿暂时没什么地位。
驰遇吊儿郎当地挑眉:“人么,不就得做点没意义的事情感受下生活,就是要浪费浪费生命才有意思嘛,反正时候到了都会死,谁管你题刷没刷完。”
也是,大不了晚上回去刷。
这边的小吃街不大,但是格外热闹,油锅滋啦作响,笼屉冒着腾腾热气,小小的一条街香气四溢。
有摊主从人缝里看见他们仨空着手还热情招揽,没过十分钟,他们手上的空都差不多被占满了。
“你手上这么……多姿多彩的,味儿不串吗?”
林绪艰难地找了个形容词,看着王昊手里面咸口的臭豆腐,甜口的炸年糕,以及花里胡哨各种的口的小吃,只觉得王昊这人过于神奇了。
他倒不是心疼钱,说是请吃饭,王昊只让他帮忙付了一碗小汤圆的钱。
“我铁胃。”王昊颇为自豪。
林绪在震惊之下,胃口都好了不少。
以观察林绪吃饭为爱好的驰遇当然没错过这点,只是他发现了,尽管这样,林绪还是挺挑嘴的。
总结一下,有两样东西不吃——这也不吃,那也不吃。
驰遇凑上去:“你有忌口吗?”
“啊,我不吃蒜。”林绪坦荡地说。
“没了?”骗鬼呢?
林绪想了想,十分肯定地点点头:“没了。”
驰遇恍恍惚惚地想,行吧,好歹知道了人不吃蒜呢。
林绪吃得少,逛得倒挺开心,看老板揽客有意思,看什么都很有意思,整个人一下就放松下来。
吃过饭,他们就拐去了电玩城,一口气兑了三百个币。
因为是放假时间,来玩的人特别多,找了好久都没找到空下来的机子。
林绪觉得无所谓,他反正是个没心没肺的。其他两个就没眼看了,捧着堆成小山的游戏币到处晃悠。
王昊向来看到好玩的就走不动道,驰遇也没好到哪里去。
两个人王八似的伸长脖子往人堆里往望。
找了半天终于空下来一台跳舞机,他俩飞快扑上去,都跑出了残影。
林绪叹为观止,这速度,不去参赛可惜了。
驰遇玩腻了跳到林绪面前:“你玩吗?”
林绪看了一眼王昊沉浸又妖娆的舞姿,全身的细胞都在抗拒:“不跳。”
他宁愿回家再写十套数学卷子。
“偶像包袱还挺重。”驰遇惋惜过后,眼睛重新亮了起来,“我带你玩别的。”
“好,我去叫王昊一起。”
林绪没走两步就被喊回来。
驰遇沉痛地叹了口气:“跳舞是耗子的毕生理想,王昊奶奶不让他学艺术,我们让他多跳会儿吧。”
驰遇最喜欢睁着眼睛说瞎话,但王昊确实跳得挺卖力的……林绪左右摇摆不定。
“就我们俩,快来。”驰遇已经往前走了。
林绪只得跟上。
“你以前没来玩过吧?”驰遇边走边问他,却是陈述的语气。
没玩过怎么了,没玩过很稀奇吗?
确实挺稀奇的。
林绪可怜的自尊心作祟,身上的刺又悄无声息地竖起来,想用一句“关你屁事”堵回去,但他知道不能,不熟的时候嘴贱两句没问题,熟一点之后再这么说话就有点伤人。
一口气出不出来夜也咽不下地哽在胸口,他差点没被噎死:“没。”
驰遇倒没发出什么感慨:“那行,今天哥带你玩点刺激的。”
林绪睫毛眨了眨,心脏跳得快了些。
“这就是你说的刺激的?”林绪望着面前的娃娃机,满脑门的黑线。
“对啊,成功就在眼前,你却总是和它失之交臂,够不够刺激?”
两个男生在一个粉粉嫩嫩的娃娃机前还是有点奇怪,但驰遇毫不在意,旁若无人地指导他,直到林绪抓上来一个比指甲盖大点的小平安符才换了阵地。
林绪看了好久,珍之重之地把它放口袋里。
“很喜欢?”
“嗯,可以给小灰挂脖子上。”
驰遇迟疑了一秒:“小灰?”
“今天朝你谄媚的那只猫。”林绪语气有了隐隐的不爽。
驰遇脸上挂着笑:“挺搭的。”
抓完了娃娃,驰遇又带着他投篮、射箭、扔飞镖,把该玩的玩了个遍才停手。
另一边的王昊也找过来,质问道:“你们怎么把我一个人丢下了!”
驰遇把手头剩下的游戏币给他:“赔罪。”
王昊顿时喜笑颜开:“要不你们再丢下我一回吧。”
“滚蛋,就这么多全给你了。”
这些都算小打小闹,用王昊的话来说,真正的重头戏是他亲手做的螃蟹宴,好吃又好玩。
他们走出电玩城一小段路,一个小男孩直愣愣冲林绪撞上来,头也不回往前冲。
驰遇扫了他一眼,突然停下,侧身往身后的路口一站,
那小男孩的路被堵住,瞪了他一眼,咬了咬牙继续往前面跑。
王昊哎了一声,跟着追过去。
林绪懵了一会儿,问:“他干嘛去?”
他自己猛地反应过来,摸了一下兜,空的,手机被偷走了。
驰遇靠在墙上:“耗子眼睛尖得很,一般人轻易蒙不住他。”
“能追上吗?”这会儿两个人都没影了,林绪就算想追也没办法。
“难说。”驰遇抱着胳膊笑。
五分钟不到,王昊就拎着小孩耳朵回来了:“这缺德玩意儿跑得还挺快,得亏前面是条死路。”
林绪看了眼驰遇挡着的路口:“你早就知道是吧。”
驰遇啊了一声:“掐指一算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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