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带着水汽和腥凉扑面而来，掠过宽阔的江面掀起细密的、连绵的黑色褶皱，像是张开大嘴吞噬情绪的怪兽。
周乐然过来坐到她们身边时，手里多了两瓶清酒。
沈柠瞥了一眼，这瓶子她在父亲的酒柜里见过，心里就有数了。
“对瓶吹啊？”
周乐然又从外套口袋里拿出来几个纸杯。
“高脚杯是没有了，将就一下吧。”
沈柠觉得有点好笑，这么贵的酒，拿一次性纸杯喝，简直暴殄天物。
“周公子有兴致随车带酒，就不知道再带上几个杯子。”
周乐然假装听不懂她的挖苦。
“今天宴请了个重要人物，就单独拿了两瓶好酒，没想到根本没用上。”
“冉冉，人家的意思是咱们运气好捡漏了。”
周乐然笑着否认。
“要是早知道能碰上你俩，我肯定带更好的酒。”
两人正说笑着，何冉已接过杯子，二话没说闷头就要往嘴里倒。
“冉冉你慢点喝！”
沈柠没拦住，一个没留神整杯酒已下肚，何冉觉得口腔里辣辣的，五脏六腑都在烧。
两人都没见何冉喝过酒，小心地探着头看她的反应。
何冉的脸腾地红了起来，像半熟的苹果。
被辣出泪的眼睛湿漉漉的，带着迷蒙的笑意。
她眉眼一弯，杯子往前一递。
“再来一杯！”
*摩托车引擎低沉有力的咆哮在铁艺大门前归于沉寂，停在郊区的一幢独栋小别墅前。
小花园的夜灯勾勒出宋晚晴窈窕的身影，她跨下后座，动作利落优雅。
摘下那顶和她妆容衣着格格不入的头盔，浓密微卷的头发倾泻而下，几缕发丝被压的微乱，贴在汗湿的颈侧。
“谢了。”
白屿声单脚撑地。他没摘头盔，只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睛，平静地看着她。
“举手之劳。”
他的声音隔着面罩有些发闷。
“要不要，进去坐坐？”
宋晚晴理好被风吹乱的头发和衣角，妩媚的眼睛亮得像是一面镜子，映射出看的人心里想看的东西。
白屿声笑了笑，语气戏谑。
“宋小姐，我卖艺不卖身。”
宋晚晴也笑了。
“想什么呢，只是觉得你骑这么久的车太辛苦了，想请你吃杯茶。既然你不愿，那就算咯。”
她摆了摆手，转身朝那座雕花铁门走去。
“下次再见了，Twilight先生。”
白屿声目送她进去，漆黑的房子里亮起灯来。
那扇铁门好似一条交界线，把屋子的暖光和夜色分割开，而白屿声和他这辆摩托，就汇入在这片黑暗里。
裤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他拿起一看，屏幕上显示“胖子”的来电。
他接起来，喂了一声，对面传来焦急的声音。
“兄弟，你在哪儿呢，赶紧过来，冉妹好像喝醉了。”
*空气中的水汽卷着淡淡的尘土气息，掠过空旷的堤岸。
已是深夜，宽阔的大路上只有一辆摩托独行着，白屿声远远看见停在江边的周乐然的车，拧紧了油门冲了过去，在他车旁急刹停下。
脱下来的头盔没来得及好好安放，从车头上滑落到地上，白屿声听到闷响，没回头，一昧朝黑暗里那一个手机手电筒打出的光亮处跑去。
两个背影依偎在一起，笑得东倒西歪，其中一个正朝着对面那个人脸上画着什么。
白屿声靠近一看，因为担心而紧皱的眉头瞬间展开，忍俊不禁地笑出声来。
“兄弟，你可算来了。”
周乐然脸上被口红画上歪歪扭扭的图案，额头的花钿，小丑的嘴角，脸上的王八，还有不成型的线条。
三人中间围着的纸牌七零八散，有几张已被江风吹远了。
何冉和沈柠听见笑声，迟钝地抬头去看。
沈柠撞撞何冉的肩膀。
“冉冉，我不能再喝了，我好像出现幻觉了。”
何冉脸上也被画了东西，一边三道小猫胡须，仰着头看向白屿声，傻笑着。
“柠宝，我也看见了，是我哥，真好玩。”
周乐然无奈摊手，向后躲了躲又被沈柠一把捏住下巴拽了回来。
“两位姑奶奶，不是幻觉。”
闻见浓郁的酒香，白屿声眉头又皱起来，蹲下身去试探地摸了摸何冉红扑扑的脸颊。
烫烫的，像刚热好的牛奶。
“喝了多少？”
何冉还以为是幻觉，伸手摸向白屿声的鼻梁，顺着那道挺拔的曲线玩滑梯似的上下滑动。
周乐然随手往旁边一指，两个空酒瓶倒在一旁，还有几个被捏扁的纸杯。
“冉妹没喝多少，就四五杯吧。”
“四五杯？”
白屿声猛觉一股火气冲上脑门。
“她喝果啤一杯倒的量，这个酒她喝了四五杯？”
“我，我不知道她不能喝酒，她上来一杯接一杯倒，我还以为她酒量挺好的。”
周乐然苍白地解释着，但显然目前说什么都是火上浇油。
“嘘！”
何冉比了个噤声，一个没坐稳栽愣到他怀里，手指点在他鼻尖戳了戳。
“哥，你好吵。”
沈柠也被吼的一激灵，揉揉眼睛又盯了几秒，瞬间一丝冷意攀上后背，酒醒了大半，捏了捏何冉的手，小声弱弱提醒道。
“冉冉，别玩了，真是你哥。”
“唔……”
何冉仍不死心，抬了抬手还想去碰他睫毛，被白屿声一把捉住。
她身上的毯子滑落下来，漏出裸露的肩膀。身上的短裙一直没换，显然在这个时节的夜晚格格不入，好在有毯子和酒精的加持，她没觉得冷。
白屿声从口袋里拿出包手帕纸，抽了一张出来，帮何冉轻轻擦去脸上的口红。
清晰的笔画痕迹淡去，但晕的整张脸都红扑扑的，像是过年时候家里贴的年画娃娃。
看着这张脸，白屿声无论如何也生不起气来，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脱了外套想披在她身上。
何冉也终于意识到这不是自己的幻觉?，看着那件夹克外套，自己买醉原因的记忆一点一点涌上心头。
她从白屿声怀里弹了出来，一把扯掉刚盖在身上的外套。
“我不要！”
白屿声对她突如其来的小脾气感到莫名其妙，但还是捡起外套冷静问她。
“为什么不要？你穿这么少，吹风会感冒。”
何冉捞了毯子的一角胡乱一盖，沈柠也跟着手忙脚乱地帮她把整张毯子裹在身上理好。
“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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