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假前一天,外婆打了电话过来问何冉的假期安排,何冉回复说二号上午去探望白阿姨,中午回去吃饭。
虽然白屿声说了他忙,但何冉还是嘱咐外婆提前买肉备料,说她想吃红烧肉。
外婆一语戳破。
“是你想吃还是那小子想吃?”
照顾这两个孩子这么多年,谁的口味她不清楚?
何冉在电话这头嘿嘿一笑。
“我想吃的话外婆不给做吗。”
外婆慈祥的声音像是团软软的棉花。
“贫嘴,早点回家。”
1号那天何冉把学校的事情统统处理好,2号一大早就约了车去市中心的医院。
还有十分钟的路程时,何冉刚接完跑腿的电话,程叙的消息就弹了出来,说他已经到了,在住院部外面等她。
何冉本想拜托程叙帮自己去拿一下给白阿姨买的鲜花,思来想去觉得不妥,显得自己很会指使人一样,还是等到了自己去取吧。
这样想着,程叙又发来了消息。
【刚刚看见有个跑腿小哥拿了束花,打电话叫的是何小姐,我过去一看,果然是你定的。我帮你拿着啦。】
那这还真是很巧呢。
何冉回道。
【好呀,谢谢程叙哥!我马上到!】
一下车就远远看见程叙在门厅里长身而立,一身灰色针织衫,捧着束绿色洋桔梗,在匆匆忙忙的人流里格外显眼。
何冉小跑着过去,小口呵喘着。
“不好意思程叙哥,久等了。”
程叙把花递给她,抬手看了看表。
“没事,是我习惯比约定时间早来一会儿。”
何冉跟着他走进电梯,看他轻车熟路地按了11楼的层高。
电梯里拥挤的很,从三楼往上几乎每一层都要停一下,有人上有人下。
两人被挤到角落,程叙个子高,手臂往两边一撑,就把何冉圈在一个安全范围里。
“程叙哥经常来?”
“原来本科时候校区在市区,不忙的时候就会来看看,后来上研究生搬去了新校区,来的次数就少了。”
何冉点点头,眼里闪过一丝愧疚。
“这其实是我第一次单独来看白阿姨。刚出事的时候我和外婆一起来过几次,后来我哥就不让我来了,说大人的事让我别管,有这时间不如多做几道题。”
程叙笑笑。
“小屿说的没错啊,我们小冉当时就是小孩子呢,当然要以学习为重了。”
何冉撇撇嘴,嘟囔道。
“我才不想让他一直把我当小孩看。”
程叙揉揉她头顶。
“这一路小屿吃了太多苦,其中有多难熬只有自己知道,他肯定想把这些痛苦都困在自己身上,不希望你来他分担。”
何冉怎会不知道他的性子,长长地叹了口气。
“放心吧,小屿他是个很坚强的孩子。”
“那白阿姨的病情有好转吗?”
聊天的时候回避白惠心的话题,几乎是她与白屿声之间心照不宣的规定,一是知道他为了避免自己担心肯定不会说实话,二是自己也想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只说开心的事,让他能至少在自己面前获得片刻自欺欺人的宁静。
程叙垂下眼去,摇了摇头。
“医生说,醒过来的几率很小。”
想起白屿声为了支撑这个家庭而奔波的日日夜夜,何冉眼眶渐湿。
“已经四年过去了,虽然这话我不该说,但是,小屿的人生不该困于此,他应该为自己的未来做作打算。”
身处困局是该想想破局之法,可是摆在白屿声面前的选项,始终只有一个。
在她还没有被寄养在外婆家的时候,白屿声一家就已经是外婆的邻居了,换句话说,他要比何冉更配称得上是外婆看大的孩子。
听外婆说,白惠心为了生下白屿声,和家里断绝了关系,而让她甘愿付出如此大代价的男人,却连一张结婚证都不能给她,久久居于国外,从始至终没有露过面,他存在的痕迹只限于银行卡里源源不断汇过来的钱。
外婆曾劝过白惠心,完整的家庭对孩子的成长是极为重要的,为什么不找一个能陪在自己身边组建家庭的人。
白惠心只是笑笑,说他们是彼此相爱的,只不过他是不婚主义,而且他的家族和生意都在国外,暂时没有办法把自己和儿子接过去,不过他答应了自己,等白屿声到了读大学的年纪,他们一家三口就会在美国团聚的。
正因如此,白屿声便一直以伯克利学院为自己的目标。他很争气,不管是外语成绩还是作品集的质量都远远超过申请的标准,可没想到收到offer的那天,也正是接到医院电话说他母亲出了车祸的那天。
而那个失陪了他十八年青春的父亲,最终也没有出现。
甚至留下的那张银行卡里,也再没出现过汇款的记录。
何冉无法想象,那天他的心情到底是怎样的。
她只记得自己趴在病房门口偷看,一向优雅漂亮的白阿姨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了管子,氧气罩下的脸色苍白如纸,白屿声坐在床边握着她手,一滴泪没落。
外婆劝他,先去做他这个年纪该做的事,母亲这边有她帮忙照看着,他不该就此停下脚步。
白屿声说,发生车祸的原因是母亲违反了交通规则导致和货车相撞,所以不会有多少赔付款,而父亲那边也彻底失联失踪,没有经济来源支撑母亲在医院的一切费用,无异于让她送死。
外婆让他不要担心钱的问题,自己可以帮他先垫着,实在不行,就把房子卖了,也能维持一段时间。
可白屿声却像是一夜之间彻底长大,他说。
“我妈养了我这么多年,我怎么可能对她不管不顾地出去上学。外婆,我一直视您为亲外婆,可您终究不是我亲外婆,我家的这摊烂事我不该让您掺和进来,我无比珍惜与您的这段感情,但人和人的感情,一旦掺了金钱,终有一天会变质,我不想。至于家里的房子,我不能卖,卖了我就彻底没家了。”
后来外婆再劝,他就一句话。
发来的入学offer的邮件已经被他删了。
他比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想去,可是他理智地知道,他不能。
电梯门开了,何冉擦干眼角的湿意,跟着程叙到了白惠心的病房。
可一进门,病床上的白色的被单像是刚刚换过,床上空无一人。
程叙叫来位护士,问里面姓白的病人去哪儿了。
护士说昨天她儿子过来把她转到高级疗养病房去了。
何冉和程叙两人听了以后面面相觑,虽心有疑惑,但还是先问到了新的病房位置。
高级疗养病房在住院部的另外一个独栋小楼里,周围的绿化做的很好,大片的草丛里还有小小的喷泉喷着细雾,一走近就能闻见清新的淡淡香气。
这栋楼只有7层,白惠心的病房就在顶层。
这里的人明显少了许多,哪怕只有7层楼,电梯仍按照低层和高层做了区分,更好地做到了人群分流。
这住院条件,显然超出了白屿声往常能支付得起的范畴。
“我哥他,不会真中彩票了吧”
何冉看着那两排被擦得反光的电梯按键,愣愣地自言自语。
程叙也是满腹疑问。前几天他和周乐然跟酒吧老板请了假说有事去做,难道是做什么交易去了?
但周乐然家里毕竟是正经公司,总不能离经叛道到哪儿去吧。
“七层到了——”
两人一出电梯,就有导诊过来接待,问清楚情况后带他们朝里走去,用卡刷开一道玻璃门以后进入了病房区,然后在703门口停下,敲了敲门。
“有人来探望白女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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