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六凤居往东走了大约两里,远远的就能看见贡院当中的明远楼,依稀也已经能看到南都贡院的大门了,此刻时间尚早,贡院已经开了门,门前的游客倒并不多,只是周边有来往叫卖的小贩,还有不少穿着长衫,举着小旗的男男女女,一看到游客模样的人就会立刻围上去。
“这是贡院附近讨生活的讲解先生,他们对贡院的发展轨迹,这里头发生的趣事了如指掌。如果要详细了解,请一名讲解员是再好不过了的。”
听得李云归这样说,陆晚君当即决定在贡院门口请一位讲解员。
“先生,20个铜板,我给你讲讲从古至今这贡院的趣事……”
“拉倒吧,还从古至今,古朝起你就生在这儿了?先生,别听他吹,20个铜板,你选我,我实诚啊。”
刚走到贡院门口,讲解员门就乌泱泱给陆晚君围了个水泄不通。陆晚君往李云归身前走了一步,将她不着痕迹的护住,随后道:“别挤别挤,你们别挤。”
这话说的十分和睦,但是却平息不了讲解员们一颗想要赚钱的心,李云归心道,这个傻子,也太好说话了,被人活吞了都不知道。
“先生,我只要18个铜板,这就带你进去,怎么样?”
“诶,你怎么就地压价啊。”
听得有人只要18个铜板,其他讲解员坐不住了,也顾不上揽客,纷纷群起而攻之。
“哪有你这样做事的?你不吃饭别人也是要吃的呀。”
“就是呀,你这孬种么不是,”
“你脑子坏了呀。”
眼看矛盾就要激化,李云归忙道:“10个铜板,去就去,不去拉倒,我们是本地人,别把我们当外地游客糊弄。”
那些讲解员听出来李云归的本地口音,一时沉默下来,就这一会儿功夫,一个身穿灰色长衫的男子立刻窜到了二人面前,笑道:“10个铜板可以,就当交个朋友嘛。”
眼见男子抢了先,其他人又不乐意了,那男子也不在意,张口骂道:“滚滚滚滚,你们管天管地管我交朋友吗?滚一边去。”
说罢,男子往地上啐了一口。随后拉着陆晚君就往贡院走,一边走一边说:“两位客人去不去明远楼?”
“去。”
“是这样的,贡院外面这一圈这都是免费参观,只是要进明远楼里面的话,需要一些看护费,这是给看护明远楼的那些更夫的茶水钱,三个铜板一个人,您去的话把钱给我,我帮你去那边交费。”
陆晚君回头看了看李云归,见她点点头,心知确实有这个规矩,于是给了男子钱,其他人见木已成舟,便也只好散了。
男子介绍说自己叫徐志,自小就跟着父母围着夫子庙附近讲解讨生活,后来家里置办了商铺,但是自己这人闲不住,因此有事没事就来这附近转转,顺便做做讲解的老本行。
说到这里,徐志清了清嗓子,带着陆晚君和李云归走进了贡院,挥了挥手,道:“先生,女士,承蒙赏光,今日由我带诸位逛逛这南都贡院。先跟各位说句实在的,就我们脚下这块地,那可不是普通的青砖地,打从古朝孝宗开始,这里就聚着天下多少读书人,到如今六百多年了,多少人带着十年寒窗的念想,从这个门进来,盼着能从另一头走出去,换身官袍,争口气……”
徐志指了指贡院的门,那是传统的三门四柱的样式,四根青石雕花的鼓形柱础,托着四根老松木柱,柱身原本该是鲜亮的朱红,现在风吹日晒的,好些地方漆皮剥落,露出里头的木纹,倒显出几分苍劲来。中间这道正门最宽,约摸三丈光景,高也有丈半,两侧偏门窄些,随着徐志抑扬顿挫的讲解,陆晚君和李云归仿佛能够看见多年之前,学子们进场,盼着经此一役,从此能在芸芸众生中闯出一条路来。
“搁在溱代,举子们进考场,都得从正门过,还得按“千字文”的顺序排队,可规矩了。门楣上那道木质过梁您瞧见没?上面刻着“暗八仙”的纹样,葫芦、扇子、渔鼓这些,虽说好些地方被雨水泡得模糊了,但轮廓还在,这是当年盼着举子们“才德兼备”的好寓意。”
徐志的讲解,就连来过此处的李云归也听的入神,每次来贡院,她更多的是感受此处既无溱代作为科举考场的庄重威严,也未被完全改造为现代景点,而是处于“半废半存”的状态,从中寻找当时都共鸣与心境,如今,听讲解员讲解这些来源典故,又是一种别样的味道了。
“再看门楣上方的匾额,“南都贡院”四个楷书大字笔力浑厚,这是溱代安溪年间江宁知府陈鹏年所题。或许大家不知道,这匾额背后藏着“贡院变卖完”的典故。”
“贡院变卖完?这是个什么意思?”陆晚君饶有兴趣的看向徐志,徐志笑道:“安溪年间曾发生科场舞弊案,愤怒的学子将“贡院”二字涂改为“卖完”,后来官府重修时才恢复原貌,如今匾额上“贡”字边缘的细微修补痕迹。”
李云归抬头细细看去,也不知是不是听完典故后的心理作用,她竟然真的感觉那“贡”字边缘有被补过的模样。
“这四个字苍劲恢弘真是难得,只是这制式却是有些奇怪了。”李云归微微皱眉,以往来这里她倒没有发现。
徐志听了连忙问:“小姐觉得哪里奇怪?”
李云归指了指牌匾,道:“按照规制,这匾两侧该有对联才算全套吧。”
徐志抚掌大笑,道:“哎呀,小姐是行家,您算是说对了,这匾额两侧原本该有副对联——“圣朝吁俊首斯邦,看志士弹冠而起;天府策名由此地,喜英才发轫而前”,这是溱代佟寿民所撰,可惜1918年拆建时不慎损毁,现在只能从文献中读到了。想不到今日也能遇到知音人,真是人生一大快事啊。”
李云归的“懂行”让徐志十分高兴,却让李云归本人有些尴尬,一言不合就认知音,这是许多所谓“文人”的通病,说好了是知音,说的不好听就是套近乎,李云归自然是知道的,只是这本来就是一面之缘的讲解买卖,一会儿出了贡院大家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是以就也不计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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