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红日缓缓上升,稀疏树影变幻,由长逐渐变短,最后变成最短。
三人走在早上来时的那条青石板路上,正午的阳光毒辣的很,直直地照在三人头顶上。
顾曦只觉得自己简直快要化成一滩液体,一旁的闻简言拿着一片不算小的叶子,不住地扇着风。
“啊!我感觉我自己都要被晒成干了,谁来救救我!”
宁引用雪白的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在两人看不到的地方默默翻了个白眼,用气死人不偿命的语气怼到:
“当初徐爷爷让我们晚些时候再走,是谁再三推辞的?”
“明明当初拒绝的不止我一个人,你凭什么只说我一个人?”
闻简言毫不客气,企图将战火引到在一旁默不作声的顾曦身上,想以此来扩大战势。
顾曦出神正出的入神,也没有细听闻简言两人在争辩些什么,直接就是一句“抱歉”甩了过去。
着顾曦,“作为祭司盎的新一代祭司,安国的未来栋梁,你竟然这样轻易地就向宁引这种恶势力低头!?”
别看宁引平日里一副温文尔雅的君子模样,怼起人来可是毫不客气,毒舌的很,如果不能联合顾曦起来一起反抗,她一会儿怕是要被宁引怼的毫无还手之力了。
“嗯,我就先向恶势力低头了,简言你作为我们安国的未来之星,一定要坚持住,加油,我看好你。”顾曦敷衍地应付了两句,接着低头思考。
两人的争执还在继续,闻简言似乎暂时占据了上风,但听着具体内容,宁引隐约有要翻盘的趋势。
几个回合之后,顾曦向两人的方向看了一眼,由于自己一直在神游,不知不觉中,已被两人落下了好大一截。
脚步越来越慢,她最后直接停在了原地,她冲着前方不断行进的两人喊了一句,随后回头朝着去大祭司住宅的方向跑了起来,
“我有东西好像丢在路上了,先去找回来,你们两人先回祭司盎,我随后就到!”
“那我们先走了,你快点回来!”闻简言的声音远远的传来,顾曦回了一个“好”,接着狂奔起来。
她刚才在路上想了一路,秦爷爷的事闻简言两人至少知道一些,但是鉴于一些不可说原因不能说出来,既然他们两人都知道,大祭司和连大人应该也知道一些吧。
既然闻简言两人不能说出来,那她为什么不去问可以说出来的人?
如果要问连大人的话,需要能找到连大人,但问题是,她要去哪里找连大人?
难道要去问宁引他们吗?顾曦摇了摇头,先不说他们会不会告诉自己,光是那审犯人一样的警戒眼神,她就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相较之下,大祭司就好找了许多,毕竟自己已经知晓徐老的住宅了,所以直接去找就可以了。
不多时,顾曦便已经回到了徐宅门口,她举起手,刚想要敲门,却停在了半空中。
自己和大祭司仅仅一面之缘,徐老虽瞧着和善,但终归自己是周大人举荐上来的人,难保自己的一言一行不会带来一些其他的麻烦。
因着这个原因,她本也不愿意来找大祭司。
可是,她举起的手握成了拳头,又朝着那扇大门敲了下去。
爷爷还在等着自己,她没有退缩的余地。
即便是有风险,她也要试上一试!
三声敲门声音过后,顾曦怀着忐忑的心情,听到了门后传来一声“进来”。
推开门,迈过门槛,一个声音又从大厅中传了出来,“外面热,有事屋里来聊。”
顾曦推开房门,见到红木桌前,大祭司正不紧不慢地品着茶,桌上还多放着一个茶盏。
“坐。”大祭司朝着茶盏处扬了扬头,示意顾曦坐下。
端起茶盏,她尝了一口淡黄色的茶水,不凉不烫,温度正好,瞬即看了茶盏一眼,有些惊讶,
“您早就料到了我回来找您?”
大祭司看着顾曦诧异的表情,轻轻摇了摇头,
“老夫没有你想的那么神,茶水温度恰好合适了而已,你若是再晚来几分,它怕是都要冷掉了。”
“至于提前坐在这里等你,这是你告诉我的,不是我预料到的。”
“我告诉您的?”
“你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说话时的语气,以及每一个表情,它们告诉我你会再来找老夫的,于是老夫便提前在这里等你。”
“……”顾曦沉默了片刻,“您不愧是朝中的大祭司。”
大祭司摆了摆手,不甚在意地回道:“这里没有外人,不必说这些漂亮话。”
徐老本是无意中的一句话,但在顾曦听来,却像是在给自己下马威。
空气仿佛凝成了固体,连呼吸,似乎都变得困难了几分。
顾曦一路上都在思索如何开口才能最大程度上的不引起怀疑,原本已经打好的腹稿此刻却显得漏洞百出。
顾曦几个呼吸调整好心情,这才开口道:
“我想问您几个问题,不知道可不可以?”
“哦?仅仅只是问几个问题吗?我还以为你是受人之托来找老夫谈合作呢。”大祭司抚摸着自己半白的胡须。
“什么意思?”她懵了一瞬,什么合作?
“罢了,你只说你的问题就可以了。”
话语在喉间来回回荡,几个回合过后,她才缓缓开口。
可还未等她吐出第一个字,面前的长者便抢先一步止住了他的话头。
“老夫大概能猜到你想问什么,但你恐怕要失望了。”
迎着照样盛开的花儿在夕阳时被宣告了死亡。
“连您也不知道吗?”
她垂下暗淡的眼睛,不可抑制地带上一丝失落。
“非也,并非老夫不知。”大祭司忽然止住话语,目光射向顾曦。
“你目前想知道的所有事,老夫都知道。只不过,女娃娃你现在还没有资格从老夫这里得到任何答案。”
顾曦敏锐地抓住了这番话中的关键。
“您知道我想找的答案,对吗?”
徐老哼笑一声,“你目前想知道的所有事,老夫都知道。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你说的我现在没有资格从得到您的回复,不代表我不能得到,是这样吗?”
“是,也不是。”大祭司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不紧不慢地回道。
“你若是一直一事无成,那我便没有必要回复你任何东西,反之,当你的价值达到我想要的,我自然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明白了。”她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手心中。
“我会让您看到我的价值的。”
放下茶盏,大祭司站起身来,“那老夫便拭目以待。”
顾曦从徐老的府邸离开,脑海中一直在回荡着徐老的话。
大祭司说看到自己的价值才会帮她。她对此并不感到惊讶,无利不起早,人不会毫无理由地帮助一个陌生人。更何况,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也算是敌人。从这方面上看,他肯给自己这个承诺,已经是一个很不错的局面了。
但怎样,才能让他看到自己的价值呢?爷爷,又是否能等到那个时候呢?
她忍不住询问出这个问题,徐老却把玩着杯中已经没有一滴茶水的碧玉茶盏,半晌过后,才不慌不忙地回话。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现在还没到该你着急的时候。你如今一无权,二无势,甚至能否在祭司盎站稳脚跟都不一定,你又拿什么来对抗未知呢?凭你的命吗?”
他嗤笑一声,继续道:“别怪我没提醒你,这皇宫之中,从来不缺人命。你现在踩在脚下的每一块青石板砖,下面都有可能埋着一条血淋淋的生命。在这里,最不缺的就是鲜血。”
徐老说得对,她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先在祭司盎发展自己的根基。
她需要机会,一个来让自己站稳脚跟的机会。
顾曦咬着下唇,再抬眼时已是另一幅神色。
她不喜欢坐以待毙。
与其等机会上门,不如她亲自创造机会。
祭司盎,顾曦回来之后便看到闻简言两人各拿着一支银签子,面前的青色玉盘中,红色的西瓜安安静静地躺在其中,周围还围着一圈冰块,正冒着袅袅白烟。
玉盘中的西瓜一点一点地变少,而两人吃的津津有味。
见到顾曦回来后,闻简言愉快地招呼着她来吃,顾曦走上前去。
闻简言拿起剩下的一只签子叉起西瓜,递到她的唇边,她顺势接下签子,在口中慢慢咀嚼起西瓜来。
“对了,祭司盎中有京城的地图吗?”顾曦咽下口中的西瓜,慢慢开口道。
“你又迷路了?”宁引听到顾曦又询问地图,眨巴着眼睛抬眸问道。
“额,这个”一回生二回熟,顾曦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皮,支支吾吾半天才点了下头。“是的。”
“有的,等一下让侍女去找一下送到你房中。”
“好。”
疏影横斜,远映西湖清浅;暗香浮动,长陪夜月黄昏。
七日之后,晨曦微露,长长的宽巷间飘洒着细密的雨丝,青石板湿漉漉的,瓦前屋檐下,水珠滴答。
濛濛细雨从天而降,顾曦撑着一柄油纸伞,孤零零地走在街上。
她时不时地从袖中取出一副黄色的牛皮地图,确定自己行走无误后又放了回去。
往复几次,牛皮地图上也不可避免地沾染上了几滴晶莹的雨水,她轻轻拂去冰凉水珠,放回袖中,不再拿出。
今天是个难得的雨天,闻简言两人都待在祭司盎中,宁引在翻阅古籍,闻简言在制作傩面。
顾曦邀请两人出来走走,感受一下雨中氛围,两人却出奇一致地拒绝了她,还美其名曰:要养精蓄锐。
罢了,随他俩去扯吧,自己要去干一番大事业了。
又走了一段路后,她停了下来,心中一动:到了。
顾曦瞧着四下无人,从怀中取出一样东西,半蹲下来。
以顾曦为中心缓缓升起一阵白雾,和着迷蒙细雨,将一袭白衣掩盖得无影无踪。
雨,越下越大,冲刷着天地间的一切尘埃,也遮盖着世间的一切脏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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