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子时,据皇宫百里之远外的一处巨大陵墓外。
“哎,你说这下面这么多人,会不会哪天他们就全起来了?”
白玉石板上,男子揉了揉有些困倦的眼皮,打着哈欠对身旁站得笔直的同僚说道。
另一位男子个子要高一些,他眼皮下压,看了看身旁没个正型的人,伸手用手肘肘了过去。
“你脑袋要是不想要了别带上我。”
“我是说真的,你没发现这段日子入夜后越来越冷了吗?”
高个男子翻了个白眼,从鼻腔中哼出一声,
“我看你是想偷懒吧?”
矮一些的男子顿时不满了起来,“不信就不信,还‘我看你是想偷懒吧?’”
他学得惟妙惟肖,高个男子刚想一巴掌呼上去,余光却看到阴影处站着一个黑色的身影。
“你,干什么的?”他皱着眉头,向着阴影走去,“这里是皇陵,赶紧走开!”
“打扰一下,请问你们,知道怎么出去吗?”
黑影转身抬起头,同时手臂向后弯曲做了一个类似抱拳的手势。
借着月光,男子看清了黑影的样子,下一秒,一声尖叫响彻天际。
“跑啊!”
祭司盎外,一身穿白金长袍的青年扣开了祭司盎的门。
“不知靖安世子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闻简言隔着石桌与靖安世子相对,顾曦和宁引分坐在她两侧。
顾曦借着喝茶,用余光悄悄打量着她的“杰作”。
面容憔悴,肤色苍白,眼下还有厚重的黑眼圈,隐隐看去,下巴上似乎还有一些若隐若现的青色胡茬。
一看就是近日是吃了不少苦头。
顾曦放下茶盏,不显痕迹地隐去上扬的嘴角,摘下手腕上的珠串,在手中一颗一颗地拈着血红色珊瑚珠子。
“王府近日不知怎的,总是能看到一些惨死的人,有些是王府中的人,还有一些根本就不知道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脏东西,走到哪里都躲不开,父亲找了很多人,但那些什么狗屁大师一无是处,所以就来找你们了。”
靖安世子烦躁地说道,眉眼中是遮不住的戾气,显然是被叨扰得不轻。
“世子放心,我们这就派人前去王府。”
“不行!”靖安世子猛地一拍桌子,那声响听得顾曦一阵手疼。
“我要你和他亲自同我一起回去!”
青年指着在一旁神游的宁引喊道。
按理来说这种事情轮不到他们祭司盎负责,祭司盎直属于皇帝,一切事情以国事为主,像这种私人事情,本不归他们管的,若非看在靖安王与朝中大祭司关系交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早就一口回绝掉了。
况且就算是和祭司盎有关,这种小事也不该由她和宁引来负责,若是什么事情都由他们来做,那底下的人干脆就别干了,直接收拾东西回家吧。
闻简言挑了挑眉,却见怪不怪。平日里娇生惯养的小公子,遇到些事情大惊小怪,兴师动众,不足为奇。
她右手扣在桌上,指尖弯曲,有节奏地敲击着石桌,没有答应,也没有不答应。
宁引也没有回话,只是轻飘飘地朝着顾曦甩来一个眼神,却见到顾曦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正在悠闲地喝着茶。
一旁的靖安世子见三人中没有一人理他,连日来受到的精神折磨使他在发飙的边缘来回徘徊。
宁引见世子马上就要发怒,这才慢慢悠悠地收回视线,刚想开口,却猝不及防地被截住了话头。
“世子若是不放心,我愿同世子一同前去王府。”
“哪里来的野丫头?这里有你说话的份?王府出了事,你十个脑袋也不够掉的!”
靖安世子一甩衣袖,眼中满是恼怒和不屑。
闻简言见势不妙,刚想说话,便被宁引一个眼神制止住了。
宁引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顾曦,接着对闻简言摇了摇头。
闻简言似乎明白了什么,身子向着身后的椅子靠去,饶有兴趣地看着对面。
“顾曦以性命担保,若是不能处理好王府中的冤魂,任凭您发落。”
顾曦听着青年轻蔑的话没有恼怒,仍是那副不显山水的神色,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靖安世子看着那双幽深的瞳孔,竟有种说不出的如芒在刺感。
“世子稍安勿躁,在下同少祭司还有要事缠身,可能要晚些时候才能脱身。世子不妨先试上一试,我们随后赶到。届时若是无用,我们二人再出手也不迟。”
宁引与闻简言对视一眼后,开口道。
靖安世子面色不虞,半晌后才应下来。
“好。”
顾曦大概猜到了闻简言他们的想法,无非就是自己愤懑被人轻视,这才想要证明自己。
虽然其中没有一点是对的,但……结果总归是好的。
马儿一阵嘶鸣过后,车轮碾压路面的声音渐起,接着越行越远。
“好了,已经全部处理干净了,世子可以安心了。”
顾曦盖上手中的黑色莲花盏,对着一旁目瞪口呆的世子说道。
“这,就完了?”
靖安世子歪着头,一脸的不可置信。
自顾曦来到王府不过刚刚几炷香的时间,这期间还要加上半数以上逛王府的时间。这么点时间,就结束了?
“正是。世子若是不放心,可以闭上眼睛感受一下那四面八方不怀好意地视线和声音可还存在?”
靖安世子闭上眼睛,先前脑海中那尖锐喧嚣的声音还真就没有了,连带着那无处不在的强烈注视感也没有了。
“等等,你怎么知道我脑海中有视线和声音的?”
顾曦在心中吐槽着:我设的阵法会有什么效果我还能不知道吗?
面上却是一副温和笑意,“这些冤魂作怪,会让世子有此等烦恼也不足为奇。”
靖安世子似是不放心,坚持要让顾曦在王府留宿一晚,怕冤魂去而复返。
顾曦也没有拒绝,托人给闻简言和宁引带去消息后便留在了王府。
饭后,她以散步为由,只带了一个小厮,顺着青石板路慢悠悠地闲逛着。
在路过一处时,她忽然停下了脚步,朝着一旁的巨大李子树走去。
小厮不明所以,眼睁睁地看着顾曦一个飞身跃上树梢,摘了几个又大又圆的李子。
还隔着老远给小厮也丢了一个过来。
小厮见她摘得兴奋,半边身子探在外面,形成一个扭曲的形状。
刚要开口提醒她注意安全,下一秒就看到顾曦身形一个踉跄,从树上跌了下来。
小厮忙向李树跑去,却见到顾曦已经调整好身形,有惊无险地落到了地上。
不凑巧的是地上不知是谁摆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怪异石头。顾曦直接摔到了石头上,蹭出了一片血迹在石头表面。
“您没事吧?”
顾曦却像是没事人摇了摇头,“问题不大。”
小厮见她轻飘飘地站起身来拍拍衣服,几脚踢开那些碍事的石头,不慌不忙地走了过来,心中的石头叶落了地。
“一时得意忘形,疏忽了。所幸李子没事。我们走吧。”顾曦随口解释着,捧着李子用袖子胡乱一擦就往嘴里送。
小厮临走前向着那棵李子树瞥了一眼,却见到之前那几块石头上留着斑斑点点的猩红,此刻正碎成了几块,七零八落地散在地上。
“顾姑娘的力气可真大啊。”他在心中不住地感叹着。
到集市上时,顾曦坐在路旁的面摊子上,指着不远处的一家糕点铺子,笑意吟吟,
“我早就听闻七连斋的糕点好吃,芍药花糕更是一绝。平日里没有时间,今天赶巧来了,你去替我买上一些可好?”
小厮一脸为难,顾曦见状,干脆点了一碗面,
“我就在这里等你,你一回头便可以看到我,这样可好?”
小厮最后还是败下阵来,“好吧。”
她百无聊赖地拖着腮,另一只手不紧不慢地敲着桌面,倒真像是来吃面的。
“老板,我家的花萤不好好吃东西,你知道哪里可以买到新鲜的小鱼干吗?”
顾曦看着从她身旁经过的面摊老板,随口一问。
老板顿了一瞬,接着道:“这可巧了不是,咱这儿就有。客官若是不嫌弃,一会儿可以送您一些回去尝尝。”
勾起唇角,她眼波一转,“好啊。劳烦您了”
过了一会儿,老板端着面和一小包小鱼干朝着顾曦走了过来,托盘下的手比了个手势。
顾曦接过面和小鱼干,借着宽大的袍袖将一封信塞到老板手中。
小厮回头,看到她在和老板说话,也没多想,只希望能快些轮到自己。
等到两人带着糕点回府时,就看到靖安世子一脸抱着胳膊,倚在树旁,斜着眼睛不爽地剜着院中的人。
“顾姑娘,你可算是回来了。”
那人正是祭司盎的人,见到顾曦回来,眼睛都亮了一瞬。
“怎么了?”
“陛下急召,闻大人和宁大人已经在盎中准备妥当,就差顾姑娘你了。”
“急召?什么事情急召?”
顾曦眉头拧在一起,面色不虞。
“三言两语说不清楚,顾姑娘还是随我快些回去吧。”
说着就转身朝着门外走去,顾曦顾不上给靖安世子告别,匆匆接过小厮手中的糕点,跟上男子的步伐离开了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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