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3
你一定听过少女向神明许愿的故事。
但,那种故事的叙述者就一定可靠吗?
它也可以是贪婪的少女向初生的神明许下愿望,要让世间所有都爱她。
也恰恰因此,即使她残忍、罪恶、自私利己,神明也从未觉得她错过。
因为他只扮演过初生的角色,除她之外,再没有与人类共存过。
倒是愿望听了足够多,他称得上是神明之中最慷慨的那一个。
从不收取代价,零零星星听到了,也随便实现几个。
——“我要您给我无价财富,无限生命。”
这是他的第一个信徒。
听到的时候,宗无还不明白贪婪人性,只好奇这样简单的事情,何必耗尽心力来求他呢?
他轻轻支起脸庞,百无聊赖地挥了挥手,伏在案下的信徒凝结在这一刻,保持跪拜的姿态,化作一樽金像。
无价财富,无限生命。
他甚至帮他栩栩如生。
——“我想让他陪着我,日夜相伴,得以永恒。”
这是他的第二个信徒。
听到的时候,宗无还不太懂爱欲为何,拉上敞开的衣襟,盯了这人几秒钟。
他听闻过其他神的传说,那个神也实现过相似愿望。
祂把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杀了,只留许愿的人和她爱的人。
但是人世间的轮回往往要等待很久,大约半个世纪才能重获新生。
他觉得那神是个蠢货,不太想刚刚开始运转的新世纪又变回空阔。
于是,他把两人剔骨剥皮,做成两盏相对而亮的长明灯。
日夜相伴,得以永恒。
他甚至将他们摆成一左一右。
——“我要世间所有都爱我。”
这是......
不,她不是他的信徒。
那天宗无掰弄着头骨,抿玩着金屑,撒了一把在云上。
而那个女孩站在夜色之中,向他消磨时间的玩具许下愿望,以为流星降临了。
他高高在上地俯视她,眼中逐渐浮出困惑。
“如果有所例外呢?”
这世上有一类别是不分善恶的,祂们跳脱守则,无视天性,像初生的婴。
祂们注定稚拙而凉薄,天真又残忍。
如何理解「爱」是什么?
偏偏宗无不属于任何,却唯独归属她的愿望之中。
无解的是,世纪内只允许一位神明诞生。
神明是不可以背弃想法的,因为世间一切都会围绕他的暗示运行。
甚至于某一秒钟的念头,都会渗透进人类集体无意识中,就像日与月的绕行。
总之,当他在思索这个愿望之时,就注定要帮她实现为止。
——“死掉不就好了?”
然后又因为遇见这样的她,从此被她的观念塑造,进行模仿。
满口谎言、荒唐底色、拥有最纯净的自私本质和与精美皮囊相悖的心。
最终,他献祭祂无瑕的心,泯灭神性。
分割自我,抹杀本身,并暗示每一个。
「你要用人类的方式去爱她,学习她,汲取她,永远无需质疑她」
……
她是谁?
「本世纪篇章的契科夫之枪」
每遇到一个他,枪就开响。
*
人人都爱邬知子。
而他们每一个,又似乎比世间所有都多爱她一些,他们连诞生的宿命都源自于要「爱」她。
因此这份情感应该扭曲、掺杂恨意、毫无逻辑、**满身,与情-色脱不开关系,像复仇一样阴暗至极。
毕竟迷恋与瘾都没有道理,就连她的原罪也能成为某种吸引。
哪怕知道她不会真正属于任何人,也迫切渴望一种只「我」咬下的独占欲,就像伊甸园的那颗禁果,总是惹人着迷。
然后争夺、堕落、死去。
回归神明载体。
这是宿命,也是宗无苏醒后解封的记忆。
他将自我与本身都暗示进去,不被杀就永远无法苏醒。
而这一切的开端就只是邬知子曾给他讲过一个故事,一个孩子们会在童年里听到的故事。
螳螂新娘在新婚当晚吃掉了螳螂新郎,她说那是因为爱他。
奶奶吃掉爷爷才生下妈妈,妈妈吃掉爸爸才生下她。
——“如果你爱我,就请把我吃掉吧。”
所以死亡,就应该算作-爱吧?
因为没有认知,于是只能通过一个又一个编织好的故事理解人性。
又因为遇见一个恶女,以为所有恶行都是正确,将她的行径判定为基础准则。
哪怕她残忍、罪恶、利己至极,也因此永远无法与他共识,本能排斥相爱这件事。
他依然会爱她睇来时轻蔑的眼神,同时也在那一眼里开始琢磨如何在她身体留下烙印。
依然将她奉为圣灵,甘愿仰视,同时又无法自抑地萌生有关私欲的悖论。
——我要你的世界永无天日,看不见别人的同时也顺便将我埋葬大地。
这是人性。
可是人性。
他要他们爱她,却又不想他们爱她。
于是,从何时起,都市传说流行。
街头巷尾开始流传本世纪降临一位邪神,宗无自此有了封名。
人们总是以为能用有限认知来概括无限的神,好像这样就可以削减一些对于未知的恐惧。
就连宗无都零零星星听过些许,不同世纪的人在不同背景下执以笔墨,热情为诞生神封名。
母神在时风调雨顺,爱神在时幸福美满,死神在时疾病流行。
人类的伟岸或许在于文化传承。
神不见神,这些知识宗无都是通过书籍、艺术、画作等等了解的。
即使他们的见解普遍具有局限性。
——其实这些神并没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哪怕是人们心中的「善」神,也会做出杀光所有人的「恶」行。
就像,人们不会因为踩死一只蚂蚁而落泪,更不会因折下一支花而惭愧。
这是高维与低维的差别。
神明点化万物,世间需要神降,而神又需要一些无聊点缀打发时光。
于是人类诞生。
偶尔,他们也想支配万物,趋向食物链顶端。
神明笑看,时而入梦赐予一场相见,恩赏更多艺术文明流传。
然后笑着看着,一个世纪年就过完。
是的,再伟大的神也只能游荡百年,祂们并不追逐永恒,反而认为降临是一场放逐。
至于最终归处,宗无还没有找到答案。
他试图将所有书籍翻阅个遍,意外看见一个神名反复出现。
分别在黑死病弥漫的14世纪,霍乱肆虐的19世纪。
他很确定祂们是不同的神明,但却共用相同的封名。
死神。
宗无得到启示。
想要弑神。
不是追求永生,也不是贪恋人世。
等到将下一个诞生神扼杀以后,他完全可以再度泯灭神性,将心脏献祭给知子。
然后让她来替他存在新世纪。
可不可行?
算不算爱的延续?
这样打发时光的方式会不会更有趣?
宗无很想知道,求知也是一种**。
这时候他的人性还大于神性,愿力远不及曾经。
他无法现世,所以只能借助乌鸦的眼睛狩猎在邬知子身旁,等待猎物自投罗网。
现在,故事已经进行到第三幕了,他的目标将会在今晚的约会日死亡。
这一只的代号是「白猫」。
牠是神明对「人类传承」的渴望。
如果邬知子细心一点,就会发现学长的书架多有与宗无重合的地方,就连他们为她做课题的笔迹都十分相像。
今夜天气极差,大雨冲刷着车窗,像珠帘一样那么敲打上来了。
“咚咚”、“咚咚”,仿佛一连串碎散的敲门声。
宗无坐在钟塔之上,用鸦群引导那辆车驶向相隔几公里的反方向。
他看见这部分的自己用车载设备给一串熟悉的号码发出了信息。
五分钟后,宗无也送出配信:「二十秒生命倒计时,Action^ ^」
然后闭上眼,用指尖在膝盖敲打出计时。
——十八秒。
他听见「白猫」知道死亡将近了。
实际上,三天前牠就预感到死亡将近了。
然而初生为人,难免生会有异常强烈的求生欲,真是可怜又可泣,连尸体都只能泯然进一张“纸”里。
——十三秒。
「白猫」试图在潜意识里与他商量。
牠想苟活,宗无看见了,然后无视了。
在他眼里,这场死亡当算慷慨至极,至少赋予过他生命了,应该感恩戴德才对吧?
——十秒。
牠开始抗拒成群结队飞扑而来的乌鸦,试图打转方向盘将它们驱散掉。
宗无勾起唇,轻吹一声口哨,鸦群四散了。
——七秒。
一只巨大的猫头鹰悄然蛰伏上枝杈,在夜色遮掩中目露凶光,蓄势待发。
只为等宗无临时起兴的一个恶趣味命令。
他曾听闻上世纪有一桩楼梯悬案,至今仍是未解之谜。
宗无认为凶手最有可能是猫头鹰。
其实它们的攻击性极强,可以杀人于无形,你永远无法在漆黑的夜晚追上一只猫头鹰。
——现在,轮到你了。
“嘭呲!”
车辆在雨夜的路段上急刹,轮胎与沥青路擦出闪耀火花,半个车身猛地冲撞进路边护栏,即刻报废在湿雾之中。
而不远处,宗无手握一柄黑伞踩踏过暴雨汇成的小溪,皮鞋的“哒哒”声带起水珠洋溢,发尾任风吹散,却连一滴雨露都未沾。
“啧,真恶心。”
他皱眉垂目,像是流露悲悯,又像是嫌恶至极。
甚至没有多看一眼尸体诡异扭曲的姿势,更无所谓车窗上鲜血淋漓的数字。
只静默数完最后的倒计时。
——三。
——二。
——一。
一只伤痕累累的猫头鹰带着血迹破窗而出,在配信后的第五分二十秒里。
那时他眉眼才终于在月色的映照中舒展,弯扬起来,挟一丝诡丽的艳。
他莫名想起那道柔和而温缓的声线:
“如果你爱我,就请把我杀掉吧。”
这是因为爱她,他想,我当然爱你了。
在这具躯壳黑白分明的瞳孔睁开之前,我就已经在爱你了。
貌似要修,但短期不知道咋修先发吧,好像有一种质疑自己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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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科夫之枪:如果影片一幕出现手枪,那么必须在第三幕中发射
因为男主是切片,所以枪响映照每一个他的死亡=第三幕,不给过场男姓名代指“他”也因为这个
螳螂故事是黑猫警长里的
集体无意识:荣格心理学,全人类共有的心理基础(潜意识)
把人类归为整体,你主观无法意识到的深层潜意识,会投射进梦、幻想、神话等
比如中西文化内的超级英雄,撒旦和阎王,佛祖和耶稣,总有这种不同国家但人类思想共通的幻想符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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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方式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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