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边时的笔尖还在速写本徘徊，试图描摹清那份缠绕心尖的情愫轮廓时，意外已如骤雨般砸破了这份宁静。
第二节课的物理课上，物理课的抛物线公式还凝在黑板上，老方就脚步匆忙地冲进了教室，镜片后的目光快速扫过全班，最终定格在闻雪身上，“闻雪，跟我出来一下。”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
闻雪握着钢笔的手指猛地收紧，她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还是默默地放下了笔，跟在老方身后走出了教室。教室门被关上的瞬间，边时下意识地望向门口。
下课铃声一响，唐糖就忍不住转过身，“边时，”她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担忧，“老方叫闻雪去干嘛呀？这都半节课了，还没回来。”
边时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合上了速写本。她站起身，椅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我出去看看。”她丢下这句话，便快步走出了教室。
走廊的穿堂风掀起她的发梢，边时几乎是小跑着撞进老方的办公室。
推门而入时，老方正往搪瓷杯里倒着茶叶，袅袅升起的蒸汽模糊了墙上张贴的课程表，“方老师，闻雪呢？”边时急切地问道，胸口微微起伏。
老方放下茶壶，眉头拧成一个“川”字，“闻雪外婆在家摔倒了，邻居发现后送到镇医院去了。”他顿了顿，指节轻轻敲了敲备课本，“你和她平时……” 话还未说完，边时已转身冲出办公室。
“唐糖！”她撞开教室门，将两个书包甩上肩，“闻雪外婆出事了，帮我跟老方请个假！”唐糖手中的漫画书“啪”地掉在地上，追出去时，只看见边时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
校门口的门卫大爷看到边时跑出去，连忙举着登记本追了上来，嘴里喊着：“哪个班的？还没放学呢！”
一路狂奔到镇医院，消毒水的气味混杂着中药的香气扑面而来，让边时忍不住皱了皱鼻子。
她在急诊室门口看到了闻雪的身影——她正紧紧攥着走廊里的不锈钢扶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变得青白。
“闻雪。”边时的声音被走廊的回音揉得有些发颤。
闻雪猛地回头，睫毛上的水珠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你怎么来了？”她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我问了老方，他告诉我的。”边时将两个书包放在旁边的塑料椅上，拉链与金属椅腿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梅阿婆怎么样了？”
闻雪的喉结滚动着，往后退了半步，直到后背抵上冰凉的白墙，墙面上的瓷砖有块缺了角，像她此刻支离破碎的心情。
她张了张嘴，却被哽咽堵住，只能轻轻摇摇头，眼眶红得像浸在水中的樱桃，随时都会落下泪来。
边时上前一步，将她轻轻揽进怀里，掌心触到她肩胛骨突兀的轮廓时，心脏像是被细密的针扎了一下。“别急，我在呢。”她的声音闷在闻雪的发顶，带着蓝风铃洗发水的清香。
“医生说……胫骨断了。”闻雪的话语埋在边时的颈窝，“额头也磕破了……”
急诊室的门“咔嗒”开了，穿白大褂的医生摘下口罩，病历本在指尖晃着，“老人年纪大，右腿胫骨骨折，刚打完石膏。额头皮外伤，万幸没伤着脑子。”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闻雪泛白的嘴唇，“你们家属得注意，这种情况最怕二次伤害，以后最好有人全天候照看。”
闻雪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边时感觉到她的身体晃了晃，连忙扶住她的腰，“医生，谢谢您。”她对医生说完，又转头看向闻雪，“先去看看梅阿婆，别让她看见你哭。”
闻雪轻轻“嗯”了一声，抬手擦了擦眼睛，跟着边时走进了病房。
病房里，梅阿婆躺在惨白的床单上，右腿被支架吊起，石膏缠到膝盖。
看见闻雪进来，她浑浊的眼睛亮了亮，想抬手却扯动了输液管。“外婆没事……”她的声音弱得像蚊蚋，“是外婆没用，又给你添麻烦.了。”
“说什么呢您！”闻雪扑到床边，握住梅阿婆布满皱纹的手，“医生说很快就能好，等您出院了，我天天给您炖排骨汤。”她的鼻尖蹭到老人手背，边时看见她眨眼时，泪珠砸在床单上，晕开深色的花。
“梅阿婆，医生说好好休养就没事。”边时连忙接过话头，将被子往老人肩头掖了掖。
外婆和外公的脚步声在走廊响起时，边时正给梅阿婆调整枕头。
“我的乖乖！”外婆举着保温桶冲进来，铝盖撞在桶身发出脆响，“早上听张婶说阿梅摔了，我这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她蹲在床边，手指颤抖着摸梅阿婆的额头，“早让你们搬过来住！你看你们俩挤在那破杂物间，连个像样的灯都没有.……”
边边时悄悄退出病房，去办理住院手续，缴费单攥在手心，纸张的边缘硌得掌心发疼。
路过护士站时，闻雪从后面追上来，校服外套的拉链没拉，在风中晃荡。“边时，你……”她看着缴费单上的数字，嘴唇动了动，“等我回去拿了钱还你。你平时已经……”
“知道了，”边时打断她，将单子塞进她手里，“先回去收拾东西。要拿一些洗漱用品过来。”
两人拿了洗漱用品回到医院时，唐糖和李静提着保温桶来了，“闻雪，这是我妈炖的鸽子汤，补骨头的！”
李静把笔记本递给边时，上面用红笔标着重点，“这是上午的笔记，你们俩看看。”唐糖在一旁不停地说着学校的趣事，试图让气氛轻松些。
外婆正往梅阿婆碗里舀汤，“你们快回学校去，”她挥着汤勺，蒸汽模糊了她的眼镜，“这儿有我和你外公呢，高三了可不能耽误学习。”
闻雪犹豫着，目光落在梅阿婆苍白的脸上，迟迟不肯挪动脚步。边时轻轻推了推她的背，“走吧，梅阿婆看见你在才担心，我们晚上再过来。”
“不用，我……”闻雪想说什么，却被外婆打断了。
“听边时的。”外婆拍了拍闻雪的肩膀，那力道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
夜风吹散了最后一缕夕阳，走廊的灯次第亮起，发出昏黄的光。
梅阿婆睡下后，两人走到病房外的走廊上，找了个地方坐下。夜风吹过，带着一丝凉意。“边时……”闻雪突然开口，声音有些低沉。
边时转过头看着她。走廊的灯光落在闻雪脸上，勾勒出她挺直的鼻梁和微抿的嘴唇。“怎么了？又要说谢谢吗？”她故意调侃道，想让气氛轻松些。
闻雪低下头，嘴角牵起个苦涩的笑。“要谢的事太多了，一句‘谢谢’怎么够。”
她顿了顿，像是鼓足了勇气，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塑料椅的边缘，“我今天其实很害怕。”
夜风吹过走廊的窗户，卷起她额前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往医院跑的时候，我想起当年……”她的声音哽咽了，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我妈妈也是这样，等我赶到家时……”
边时往她身边靠了靠，肩膀轻轻撞了撞她的，卫衣布料蹭着她的校服：“外婆这不是没事吗？”她看着闻雪泛红的眼眶。
“我只有外婆一个亲人了……”闻雪的声音突然细若蚊蚋，“我很怕。”
“你还有我。”边时打断她，语气突然笃定，像在陈述一个无需证明的定理。
她看见闻雪猛地抬头，睫毛上的水珠颤了颤，像要掉下来，便又补了句，“还有唐糖她们，李静说下次周考要跟你比数学，唐糖说要带你去吃烧烤，但是我是你最好的朋友，这得记清楚，不能赖账。”
闻雪看着边时认真的样子，甚至还在计较“最好”这个称谓，忍不住破涕为笑。“嗯，”她用力点了点头，眼中闪烁着泪光，“有你在，有你们大家在，我真的很开心。”
夜渐渐深了，走廊里的灯次第熄灭，只剩下护士站还亮着微弱的灯光，像颗遥远的星。边时靠在墙上，看着闻雪走进病房的背影。那背影在灯光下拉得很长，却不再像下午时那样单薄。
“边时，”病房门轻轻开了条缝，闻雪探出头，“外婆说让你回去睡，这儿有我呢。”
“知道了，”边时背上包，“明天早上我给你带张婶家的葱油饼，多放葱花。”
“嗯，”闻雪点头，嘴角弯了弯，“加个蛋。”
“敲诈我啊？”边时挑眉，却在转身时偷偷笑了，帆布鞋踩在走廊地砖上，发出清脆的响，像谁在轻轻叩门，敲开了藏在深夜里的温柔。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