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医者,不会因你的作为将气撒在病人身上。孟家主气血空亏已到不可逆转的地步,我是真的毫无办法,我也说过会尽力为他续命,你起来吧。”梁砚俯身,想要上前扶起她。
孟霁躲开他的搀扶,不肯站起来。
梁砚气不打一处来:“你这姑娘怎么这么轴,我真没有必要诓骗你。”
僵持间,梁墨的声音传了过来:“孟小姐明明已经有了法子,又何苦为难阿砚呢。”
孟霁闻声转头,梁墨和封心从门口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名浮光卫。
“公爷,这是我在镇子东面一处地洞发现的。”梁伍将手中用手巾包着的宝石递给梁砚。
梁砚接过,仔细端详了一番:“这是,星陨石?”
“属下等跟着你们出了平安村,大人们分了两队后我和梁叁梁肆便跟上了南叙大人的车队,但马车行了一段后却突然消失了,只有阿谷又突然出现。我们三个跟着阿谷到了风岩镇后,梁六却说一阵黄风突然将你们卷走了。我们便又带着阿谷四处搜寻,无意发现了那个地洞,风岩镇整个地底都是这种星陨石。”
“阿谷在客栈门口只闻到了你和柘野的气息,所以这洞,只能是你们打的。”梁墨低头看向孟霁,“大量星陨石凝成的星陨丹可补天地灵根,孟姑娘是想将地底的星陨石都融了救孟家主吧。”
梁砚听的心惊:“地脉动荡,整个风岩镇都会坍塌的。”
“你利用柘野的妖力,用舆论将镇上的百姓赶走,百姓离开了镇子,也不会向外人道实情。外面的人提到风岩镇,都会远远避开,届时就算你挖空了地矿,也可瞒天过海,真真是好算计。”封心冷哼,“那些做了错事的百姓弃地离家便罢了,那没办法搬走的老幼呢?”
孟霁听罢起身:“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家主还要我照顾,先告辞了。”
封心拦住她,“孟家主温润柔和,一心为民,他可知道你做的这些事。”
“与你无关,少管闲事。”孟霁推开她,快步走出房门。
封心看着她的背影:“若不是孟家主病重,我一定要去他面前戳穿她的真面目,但那星陨石又真的能救孟家主的性命,此事当真难办。”
“阿伍,你们继续守着地洞,先拦着不要让孟姑娘靠近。”梁墨发令,梁伍拱手退下。
“她既然已经有了办法,又为何来求我呢?”梁砚疑惑。
“听够了吗?进来吧。”梁墨看向窗外。
柘野慢悠悠伸出头,妖瞳闪烁着,从窗户外翻了进来。
“你在这偷听什么?”梁砚不满。
“孟霁其实没有要伤害百姓的意思的。”柘野弱弱开口,“她只是脾气古怪,不会为人处世,但不坏的。她用这个法子赶村民走,既能防住有心之人的觊觎,又能让外面的普通百姓不再闯进来。”
“若闯进来了,你们就用灼日砂毒害吗?”梁砚冷笑。
柘野理直气壮:“那是,是因为你们刚到风岩镇外时,我便察觉到了你们当中有近皇家主。问天剑前脚刚预言到了妖王现世,后脚你们就来了,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来收妖的,我们只能出此下策。”
“那还是我们对不住你们了?”封心气笑,“你的消息倒是灵通。”
“那是自然,我可以和方圆万里的树木通消息。”柘野还有点小骄傲。
梁墨看向柘野:“星陨石矿巨大,你们是没找到办法炼成星陨丹吧。”
柘野低头,犹豫一会后开口:“炼星陨丹,须得燃尽我的妖力。”他抬头,“孟霁本来不知道的,我之前也没有告诉她。今日是因为你们来了,彻底打乱了计划,我才不得不告诉了她,她求梁公救治家主也是因为不想看着我消失。”
梁砚不言,看向梁墨。
“她本来的计划,是先挖出其余宝矿分给还在镇子上的镇民,再融了星陨矿的,她不是坏人。”柘野抬头看向他们。
封心听罢思索了一番,对着梁墨道:“梁家主和梁公先休息,我去拜会一下孟家主。”说罢走出了房门。
梁墨点头道别。
此时,角落的柘野也笑着迈腿,想着乘机溜走。
“柘野公子不坐一坐吗?”梁墨问道。
“不了不了,我还未吃下午饭,就先告辞了。”柘野连连摇手,他的脖子现在还凉嗖嗖的,看到梁墨手里的剑都发怵。
“你一个妖吃什么下午饭。”梁砚收拾着药箱,撇着嘴道。
梁墨注意到柘野的眼神,将剑轻轻放在桌上,但她的剑重,发出的脆响又把柘野吓了一哆嗦。
她浅笑抬手:“坐一会吧,我还有事要问一问柘野公子。”
柘野不敢不从,局促的走向圈椅,慢吞吞坐了下去,颤巍巍接过了梁墨给他倒的茶。
孟家主院
封心走进院子,孟霁正扶着孟予安欲出门。
“封家主。”孟予安停步施礼,“我正要带着阿霁向您赔罪。”
年仅三十,却面容憔悴,嘴唇苍白,体面的笑容也要用很大的力气维持。
“孟家主身体不便,不必客气了。”封心赶忙回礼,上前扶住他。
院中有石桌,封心扶他坐下后也坐在了对面,孟霁拿起茶壶,给他们斟茶。
“阿霁被我宠坏了,今日伤害了家主的朋友实在是抱歉。家主就在我孟府多住些时日,寒舍虽陋,但适合修养。”孟予安不知道孟霁做了什么,但尽量说着好话。
封心也默契的不说,一一应承着,身旁的孟霁看着她,眼里看不出惊讶或者感激。
礼貌寒暄后,孟予安道:“今日来给我看病的是梁家主的兄弟吧,我现在呼吸比之前顺畅了许多,还未来得及与他道谢。”
封心笑道:“不急,他明日还会来给你看病的,明日道谢也不迟。”
“明日,明日好啊。”孟予安点头笑着。
封心看向他:“内人会一些机械活,我让他给你做个轮椅,日后孟姑娘想要带你你出门,也可方便一些。”
“怎好意思麻烦郎君。”孟予安连忙摇手拒绝,修长的手瘦得骨节清晰,仿佛不小心磕到身旁的桌子便会碎掉。
“不麻烦。”封心道,她起身,“外面有风了,我帮孟姑娘扶你进屋吧。”
孟府客房
柘野正讲述着孟家主和他们的渊源。
“妖王陨灭时,我才刚刚开智,妖力极低,还没来得及化人型,便陷入休眠。大概十多好几年前,我突然吸收了星陨石的力量,恢复了灵智,但也花费了好些年才修成人型。偷偷混入村子当乞丐,才知道妖王在千年前完全消失了,这世间连一只妖都已经没有了。我只是能化成人型,没法力,和凡人无甚区别,又害怕被人发现身份,便偷偷躲在镇东,将我的树坑挖的更大一些。有一日,我在洞里睡觉时,看到了醉酒的孟霁阿娘在打她。”
孟霁没有阿爹,她忘记几岁没有的了,记事以来,她一直和阿娘生活在一起。阿娘总是喝酒,家里宝石换的钱,她都买酒喝了。小小的她每天在家里打扫,做饭,照顾阿娘。阿娘没有哪一天是清醒的,孟霁穿的是隔壁阿公孙女的衣服,很大,鞋子也大,穿久了脚会磨起泡,走快了还会掉。吃的米也是阿公给的,锅里倒水,煮出两碗粥,她自己喝一碗,填饱肚子就好了。她没有名字,阿娘说她是没用的小畜生,回到家看到刚喝完粥的她破口大骂。孟霁怕又挨打,扭头就跑,跑的太急鞋子掉了,阿娘跌跌撞撞的捡起鞋子砸她。她光着一只脚拼命的跑啊跑,跑了好久好远。
“小孩,你娘掉河里了。”柘野坐在树上看着孟霁。
她听罢又往回跑,跑到刚刚路过的河边,阿娘早就被柘野捞上来了,但没了气息。
“她喝太多酒了,掉水里好久了我才找到她,我捞她出来已经没气了,真可惜,要是还有一口气的话,我还能救。”柘野摇摇头。
孟霁呆呆的看着柘野,又看了看阿娘,脑子是空白的,虽然孟霁很多时候脑子都是空白的。她的生活里除了吃饭睡觉和不要被阿娘打,其他什么事情也没有,快乐的事没有,伤心的事也好像没有。
孟霁的阿娘是阿公一家帮忙埋的,他的孙女挖了个浅坑,阿公帮忙将卷着阿娘尸体的席子搬进去又掩住,坟墓是简单的一个土堆,连碑也没有。
“没爹没娘,你以后怎么活啊。”他摸摸孟霁的头,“这女娃,娘死了,连哭都不会哭。
另一边的阿婆却说:“不会哭也好,那样的一个娘,为了她哭,不值当的。”
没有爹娘的小孩要被送到镇上的孤孩院的,孟霁还是穿着隔壁阿姐的一双大鞋。她个子矮,不说话,院子里的小孩总是欺负她,她不喜欢那个地方。所以她又跑了,跑到了街上做了乞丐,头发乱糟糟的,脸也脏兮兮。
“小孩,你也是乞丐了。”柘野在街上遇到了她,幸灾乐祸的说,“你跟我走,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孟霁很饿,她跟在柘野的身后,去了那个淹死阿娘的湖水旁。
柘野捞了两条鱼,搓起一堆火烤好给了她。
孟霁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两条不小的鱼没多久就吃完了。
“小孩,你不会说话吗?”柘野看着她,“吃这么多,一句话都不能陪我说,真是赔本的买卖。”这句话柘野和镇上的珠宝贩子学的,付出大于回报,就是赔本的买卖。
柘野觉着她无趣,便不再捞鱼给她吃了。
孟霁又回到了街上,坐在巷口,有好心人会给她一个馒头吃,也有人会骂她,嫌弃她脏兮兮坐在门口晦气。
下雪了,孟霁还穿着秋天时候隔壁阿姐的衣服,冷风灌进衣服鞋子,孟霁觉得脚僵僵的,她努力闭上眼,因为睡着了就感觉不到冷了。
睡梦中,孟霁隐约感觉到额头抚上了一只手,她睁眼,一位身着白衣的男子附身看着她,为她探着额头的温度。
“公子,风大,该回府了。”身边的下人举着伞,给他挡着风雪。
他上前轻轻抱起孟霁,丝毫不在意孟霁身上的泥和土会沾染在他洁白的衣衫上。
孟霁靠在他怀里,又迷迷糊糊闭上了眼睛,这个怀抱好温暖好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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