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睁开眼,孟霁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整洁的榻上。被子柔软温暖。她舍不得下床,转头看着房间内的陈设。
这个屋子很大,比她以前和阿娘住的屋子要大得多。
门开了,进来的是孟予安:“你醒了?”
他走向孟霁,伸手探着她额头的温度,“不再发热了,你的病好了。”
孟霁呆呆地看着他的眼睛。
“你叫什么名字?”
孟霁不说话。
“你没有名字,我帮你取一个好吗?”孟予安抬头看向窗外,阳光打在他脸上,他如天神般发着光,“雪后天晴,澄澈明朗,以后你就叫阿霁。”
柘野再见到孟霁,还是在街上。
“小孩,你这身新衣服挺好看啊。”他百无聊赖的坐在街边的石头上,呵呵笑着。
“我叫孟霁。”孟霁看着她,还是没有表情。
“你会说话啊?”柘野看着她,又挑眉叹气,“你都有名字了,我还没有。”
孟霁思索了一番,把柘野带回了孟府。
“我们阿霁交了朋友吗?”孟予安看着孟霁身边高高瘦瘦的柘野,唇角弯出浅浅的弧度。
“公子,可以也给他一个名字吗?”孟霁仰着头问。
“柘野这个名字,确实随性又开阔,给了你真是可惜了。”梁砚听着,忽而感叹道。
柘野撇嘴:“梁公莫要打岔。”
“那你是何时发现孟家主的病不好治的?”梁墨问。
柘野第一眼就发现了,孟予安面色是不自然的苍白,气息比常人弱得多。
他拉着孟霁到角落悄悄对她说:“这孟公子是个病秧子,他活不久了,他若是死了你又要怎么办。”
孟霁听罢呆呆看着院中安静看书的孟予安:“我不想他死。”阿娘死了就埋在地里了,她不想公子也埋在地里。
从那以后,孟霁一直跟在孟予安身边。
孟予安让她识字,教她本领,等到孟予安继承孟家时,孟霁已经完全明事理了。但她说话还是直来直去,没有情绪。
孟家人稀,柘野也留在了府里。这些年,孟予安将他视作亲人,所知所有悉数倾囊。
“孟家都是短命鬼。”
有一回,孟霁出门买药,听到镇上卖茶的爷子和邻里议论。
“那孟先家主,刚过四十便去了,她那个儿子呀更是病弱,药罐子似的。”
“现在都二十好些了都不娶妻,听说还要把孟家交给那个外面捡来的野孩子,病糊涂了吧。”
孟家富贵,却没少帮衬邻里,孟予安算是风岩镇的大善人,但善人却总会承受更多恶意。
孟霁放下手里的药,撸起袖子把那老爷子的茶摊砸了。
她收拾干净打算拿药回府时,柘野却出现了。
“你跟我走。”
她跟着柘野到了镇东湖边,离湖不远的地方有一片树林,镇上的人很少去那。柘野的树坑就隐蔽在林子里。
他带着孟霁走进地洞,洞里是大片的宝石,最多的就是星陨石。
他将一切都告诉了孟霁,却没告诉她,没有妖王,他纵使拼命苦修也是事倍功半。凭他如今的妖力,只能舍命一搏,将风岩镇地底的星陨石都融掉,才有机会救回孟家主。
“家主的身体越来越差,孟霁便让我探查镇民的秘密,赶走他们。可人还没赶完,你们就来了。”柘野叹气,“梁家主要问的,我都说完了。”
梁砚双手抱胸:“可你的妖力,能千里之外探到曜京的消息,又布了风阵,很充盈的样子啊?”
“约莫三五日前,我的妖力猛然剧增,像是融会贯通了一般,虽还是不够融星陨石,但设个临时的阵法还是够的。”柘野挠头,“可能是无意间翻到的哪本秘法有奇效吧。”
梁砚嗤笑:“你还会看秘法,学着怎么做神仙吗。”
柘野敢怒不敢言,转头看向梁墨:“梁家主,那今日的事······”
“待我们的朋友养好伤,自然会再找公子商榷。”梁墨笑着,起身送客。
柘野逃也似的走了。
“他这么胆小都愿意为孟家主付出性命,看来孟家主待他是真的好。”梁砚开口,“阿墨,那阿叙和翼小姐的公道,我们还和孟家讨吗?”
“待她们修养好了,问她们的意见。”梁墨回答,她望着柘野的背影,眉头不展。
柘野跑出客院,长舒了口气。
这时,孟管家提着两个食盒正朝这边走来:“柘野公子刚好在啊,快来帮我到厨房拿食盒给客人,年纪大了越来越不中用,一次搬不过来。”
“啊?”
孟府后院
李明暄正在准备做轮椅的木材,封心在给他打下手。
“夫人还是坐着休息吧。”李明暄放下木尺,看着心不在焉的封心无奈道,“你锯坏了好大一块料子。”
封心回过神,放下手锯坐在了一旁:“我觉得孟家主的症状好生熟悉。”
李明暄叹气:“今日那孟家的姑娘伤了叙小姐和翼小姐,夫人不仅不为她们讨个公道,还研究上了孟家主的病。恕我实在想不通。”
封心眼前一亮:“我想起来了。”说罢她站起来,快步走回客院。
李明暄摸不着头脑,但也擦了擦手,跟上了她。
封心回到客院,孟管家拿着食盒也刚到门口,柘野跟在他身后,提着两个。
“封家主。”孟管家笑着,眼角是深深的皱纹:“听闻郎君要为家主做轮椅?多谢多谢。”
封心忙回应:“不必客气的。”
两人客套着走进院内。
院内摆下了两张大圆桌,梁墨正带着太阳坐下,张行止上前接过孟管家手里的食盒,梁砚正给另一桌一个不舒服的府兵把脉。
桌上零零散散放着几盘菜,是孟管家第一次拿来的。
“这些年家主一直病着,今日仓促,府里呀人手不够,只打扫了这客院,明日便可在会客厅用餐了。”孟管家说着,众人也帮忙放着餐碟,“府里已经好久没了客人了,一下子来了这么多,还真是热闹。”
柘野不言语,帮着盖好空的食盒,放到一边。
菜肴简单但精致,摆好后,大伙都坐了下来,孟管家也坐了下来。
大伙都埋头吃着,孟管家则不停说着,对着封心和李明暄千恩万谢,对着太阳嘘寒问暖,又能和梁砚聊一聊蛇虫鼠蚁。
这一顿饭大伙吃的好不热闹。也属实饿狠了,满桌的菜竟然一丝都不剩。
孟管家很高兴,又笑着不停夸,说着府里的人从来不会吃这么干净,一个吃不下,一个吃的不多,一个完全不吃。
正说着,一位妇人的声音传来:“孟斌你个眼瞎的,客人的汤还没带就走了。”
“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啊?”梁砚奇怪。
柘野听罢则是不自然的挠头,眼神飘忽。
看着端着两个汤盆从门口走进来的妇人,头发花白,但力气很大。梁墨封心几人对视一眼,会心一笑。
先前柘野在客栈扮的老太,就是照着那妇人的样子变的。
看着放汤的老太,孟管家又开始介绍:“这是孟府的康厨子,一手好菜是我们风岩镇出名的。”
“不知夫人婚配否?”李明暄问道。
康大厨给他们盛着汤,摇头:“老婆子一辈子没嫁人,身体康健,原先是在镇上开客栈的,一个伙计都不雇,里里外外都是老婆子一个人打理。郎君问我是为甚?”
封心接过汤:“听夫人的谈吐便能感觉道,夫人定是良善正直之人。”
康大厨爽朗地笑着:“这位夫人好眼力,老婆子确实从未做过亏心事,几十来都坦坦荡荡地活着。从前开客栈的时候,老婆子的生意是最好的,总有回头客。”
“既然这么满意,那为什么不开了?”本来咕噜咕噜喝着汤的太阳突然问道。
话题到这,本来笑着打趣的众人突然安静,柘野更是羞愧地低下头。
“如今风岩镇成了这个鬼样子,自然开不下去了。”康大厨叹气,又利索的开始收拾着碗筷。
李明暄和梁砚起身,帮着她收拾,柘野慌忙去角落里拿食盒装碟子,封心给太阳擦着嘴,而梁墨则注意到了院外离开的孟霁。
刚才的交谈她听的真真切切。
收拾完碗筷,孟管家对他们道:“那各位客人便好好歇息,有事唤我就好。”
“明日我多买些肉,再给大家多多做些好菜。”康大厨抱着几个碗边走边说。
柘野点头道别,提着几个食盒跟上她。
“你为何不向家主请辞,去其他地方实现你的抱负啊。”去厨房的路上,孟管家问康大厨。
“等家主的病好了,我给他荐一个好厨子就走。”她回答。
柘野跟在他们身后听着,心中是止不住的酸楚。
到了厨房,他破天荒的帮忙擦起了盘子。
“柘野公子今日是怎么了?少见的勤快啊。”康大厨惊奇。
柘野背对着她,边擦边说说:“康姨,今后,我日日帮你。”
康大厨愣了一下,对着洗食盒的孟管家笑着:“突然转性了。”
洗完碗筷,柘野走出厨房看到孟霁在院中石凳上坐着。
他走过去:“家主如何了。”
孟霁抬头:“睡下了。”
柘野点点头,在她旁边坐下。
“柘野。”
“嗯?”
“我本以为镇上的人都同茶摊的爷子一般的。”
“嗯。”
“如今看来,我不过是一孔之见。还有多的像康大厨一样的人也在镇子上。我们将坏人赶走了,可好人也在担惊受怕。”
她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月亮,半晌道,“我觉得我做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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