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于皇后带着几个女婢,脸色苍白的来到了大牢。
“皇后,皇上说了,闲杂人等不得进入。”一名狱卒头领上前礼道。
“放肆,皇后是闲杂人等吗?”站在于皇后身旁的奴婢呵斥道。
狱卒头领:“这……皇上说了,于皇后也不许进内。”
于皇后脸色愈发苍白,贵为皇后竟然向狱卒头领微微欠身行礼,“有劳狱卒大哥通融下,要是皇上怪罪下来,本宫定一力承担。”
狱卒头领急道,“皇后,可别折煞下属们了。这……”
于皇后:“国舅爷是我兄长,从小相依为命,这次不见,不知以后?”
“皇后。”突然,一声清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狱卒们见状,纷纷行礼道,“长公主。”
于皇后回头,只见一袭月白清秀如画,身旁站在一位一身玄色俊雅至极的男子。
墨荧惑笑了笑,朝于皇后微微颔首,看向狱卒头领,说道,“让皇后进去,我同皇上说。”
狱卒头领急忙让开了路,于皇后朝墨荧惑微微欠身致谢,便走了进去。
“兄长。”于皇后两眼汪汪,身旁几位近身奴婢第一次看到贤德的皇后如此神态,不免心惊。
于国舅挣扎着圆鼓的身体从牢房站了起来,看到于皇后,见有其他人在,便咧嘴开心笑道,“皇后,你怎么来了?”
于皇后却是不管礼节之事了,“兄长,早知道我就不进宫了。”
于国舅叹道,“是兄长无能,妹妹,你过来,我与你说句话。”
于皇后走近,脸色一阵白青。
……
“濮校尉,长公主让我们跟踪于皇后,这是要做什么?”跟在濮校尉身旁的一名月昭军士兵好奇问道。
濮校尉络腮胡子抽了抽,“别多话,长公主叫做就做。”
于皇后戴着个斗篷,垂下的丝巾遮住了她那清丽温婉的脸,身旁几名近身奴婢,看方才赶脚的功夫,竟然都是隐藏身手的人。
“国舅爷府。”濮校尉心道,“半夜三更的,跑来这里干嘛?”
府邸已然给查封,空无一人,院子都是零星散落的物件。于皇后走到一口枯井旁,朝身旁的女婢说了几句话后,便见其中一人拿出绳子,两个女婢便缓缓地进入枯井里去。
两个时辰后,濮校尉给眼睛的景象给吓到了,这,于国舅到底是有多爱财。枯井里面,竟然藏满了金银财宝。
于皇后也是目瞪口呆地看着满地的金银财宝,里面还帮藏着一封信。她小心翼翼地打开信,轻声念道,“妹妹,宫里勾心斗角,你我兄妹无后台,迟早有一日是要给挤下来的。这些是兄长给你筹集的,往后落魄了,拿着这些偷偷出宫,好好在民间过日子。兄长知道,穷人难活,有了这些钱,兄长就放心了。”
濮校尉带着士兵包围在枯井四周。
“皇后。”濮校尉拱手道。
几名女婢纷纷护在于皇后身前,几十人,地上一堆金银珠宝,不知的人还以为这群人是分赃出了问题。
于皇后摆了摆手,上前一步,温婉说道,“这位校尉,是长公主让你来跟踪本宫的吗?”
濮校尉愣了愣,没想到于皇后这么快就猜到了。
于皇后:“我只想保住兄长的性命。”
“那皇后,可听我一建议。”众人循声看去,不知墨荧惑什么时候,也站到了枯井旁。
于皇后:“殿下,只要能保住兄长一命。”
墨荧惑指了指地上,“这些,兴许不止,全部都上交军机处。皇后,国舅爷这几年贪了多少钱财,皇上心里明白。”
于皇后轻叹道,“他,从始至终都是在利用我兄长。这几年,为了支撑你前方辎重,弥补国库空虚,他真的是无所不用。”
墨荧惑敛起神色,“皇后,皇上也很难。”
于皇后:“我也是他计划的一部分吧。”
墨荧惑:“皇后多虑了。”
于皇后颔首道,“有劳长公主了,国舅爷近些年多拿的所有钱财,我都会如数还回去。”
墨荧惑朝门外看了看,“皇后稍等片刻,户部李枫芦李大人正在路上赶来清点。”
赵澍始终安静地站在一旁,濮校尉早知道他的性情,只是朝他点了点头,万分不敢靠近他半步。士兵们也是,满眼的恭敬瞅着这个一直以来冷眼旁观又无傲慢无礼的赵大人。于皇后的近婢们不觉偷偷瞧着他,感觉从没见过如此庄美齐整的人儿。
满府的安静,只是所有人的注意力默契地落在了赵澍身上。除了于皇后,满腹心事悲伤。
墨荧惑轻轻用手肘碰了碰赵澍,低声笑道,“赵大人,方才让你牵上李枫芦,就不必在这里干等了。”
濮校尉与众士兵倒吸一口凉气,于皇后与其他女婢们不明所以,也警惕起来倒吸一口冷气。
赵澍竟然并未发怒,只是微微侧过身,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轻声说道,“我不与他人触碰。”
大门猛地给推开,李枫芦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手里还拿着个算盘,身旁跟着两名侍卫,扛着两袋东西。
墨荧惑笑道,“李大人,是跑过来的。”
李枫芦摸了摸脸上的汗水,苦笑道,“殿下见笑了。”
墨荧惑:“那就有劳李大人与皇后娘娘一起将数理清。濮校尉,到时你再将皇后护送回宫。”
濮校尉与李枫芦同声道,“是。”
待众人散去后,赵澍忽然问道,“你怎么知道国舅爷会和皇后说钱财藏匿之处。”
墨荧惑:“赵澍,你知道吗,进宫前,这两兄妹便同姓于了。”
赵澍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二人先行离开。
“药发傀儡。”墨荧惑有点惊喜道。
二人正走在京城大街上,虽是入夜,却还依稀有行人往烟兮楼方向走去。墨荧惑立马拉起赵澍的手,正要往人群中寄去,突然想到夜阑星人的习俗,便赶紧挺了下来,发现不远处有一台阶,便拉着他走到高处,饶有兴趣地观看着。
只见烟兮楼红灯笼高挂,文人雅士坐在美人靠上,把酒言欢。楼下寻常百姓也是拿着大碗勾肩搭背地喝酒吃肉。墨荧惑突然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一身花衣,一把花扇,悠闲地坐在顶楼之上。
“喂,这几位兄台,怎么烟兮楼今夜都这么晚了,还如此热闹的。”墨荧惑朝急急忙忙赶过去的几位男子问道。
“你不知啊,云岫国总算要出兵北疆了,京城达官贵族都激动振奋,纷纷出钱,在烟兮楼备好酒菜,还有舞乐欣赏。”其中一人说道。
“都是免费的,只要有时间都可以去。”另一人道。
“而且,已经连续表演了三晚上的药发傀儡了。你们还站在这干嘛,还不赶紧挤进人群看。”又一人道。
墨荧惑挑了挑眉,摆了摆手,笑道,“你们先去,我们等人。”
墨荧惑往他身边靠近,虽然二人已然发生更深一步的接触,她却还是始终牢记夜阑星人的习俗,在外总是与赵澍保持一定距离。毕竟,按赵澍姐姐所说的,靠得太近,就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调戏了。
“赵澍,你知道吗?我很小的时候,梦见过自己,骑着一匹骏马,痴痴地在一棵桃花树下徘徊着。”墨荧惑看着不远处的人潮说道。
赵澍竟是难得的在外人前与他再靠近一些,只差了一个拳头的距离,又是难得的嘴脸挂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惑儿,爱和梦,是人类始终不解的超越一切存在的东西,或许是连接不同维度的秘密。”
墨荧惑刚想说话,突然前面人群爆发了一阵欢呼声。
只见,烟兮楼前面空旷处,几十根粗长的竹竿支架上,捆绑着圆盘和方形木框,小竹筒围绕着圆盘、木框成一圈。另外,在竹竿上搭一根长棍,两端悬挂着人偶。
此时,竹杠顶部数十只竹制凤凰,在焰火抵达顶端后,不断地迅速旋转,释放火星不计其数。火苗继续顺着这些导火线一路向上逐渐蔓延,突然,盒内的人偶出现在众人眼前。几乎同一时间,五彩缤纷的焰火迎着竹竿顶部,层层递进,白色火星四射,华美至极。
“精彩!”墨荧惑不住拍掌称道,她余光瞥见赵澍被火花映红映烫的脸,头上的美人尖竟与此时有了一种相得益彰的感觉,不住笑着问道,“赵澍,你们夜阑星人都如你这般好看吗?”
赵澍带着种习以为常的口吻,淡淡说道,“在夜阑星,我是最好看的。”
墨荧惑愣了愣,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就承认了,揉了揉眉心,又问道,“好看吗?”
赵澍认真地盯着她,郑重地点了点头,“好看。”
墨荧惑见他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觉得有点奇怪,半晌,才反应过来,又是一阵爽朗的笑声,“赵澍,我是说,药发傀儡好看吗?不是说我。”
赵澍侧过头去,耳垂不知是给火花映红,还是尴尬所致。
墨荧惑则是站在一旁,抱着臂,幸灾乐祸地暗道,本公主看来是赚了。
“殿下。”突然,一穿破力极强的声音直奔二人来。
墨荧惑看着从人群中挤出来的沈嬷嬷与朱春花,更是喜上眉梢,“嬷嬷,你们两人三更半夜,不在府内待着,跑这烟兮楼来了。”
朱春花忙行礼喜道,“殿下,赵大人,看药发傀儡,这里的比上次殿下带我们去大王爷那看的还好看。”
沈嬷嬷若有所思地看着二人,不禁问道,“殿下,不是在北大营吗?”
墨荧惑:“有事,便回来一趟。过几日,再回去。对了,上次让你把剩余的所有火药都给书容送去,已经送到了吗?”
沈嬷嬷低声道,“已经让兵部的人护送,安全交到书副将那了。”
墨荧惑一脸狡黠,冲沈嬷嬷挤了下眼色,“沈嬷嬷,你是不是认识烟兮楼大老板。”
沈嬷嬷点了点头,“殿下,要安排一个雅间吗?”
墨荧惑瞄了一眼赵澍,见他未多说什么,便继续道,“嗯,我请赵大人尝尝云岫国有名的佳酿。”
沈嬷嬷立马朝朱春花使了个眼色,二人一前一后便往烟兮楼走去。
“皇上果然有治理社稷的才能,才五年,便有了一个百姓安居乐业的云岫国。”墨荧惑倚在长廊靠栏杆上,拿着酒杯,有意无意地说着。她见赵澍只是端坐在圆墩上,酒桌上的酒却纹丝未动,便问道,“赵澍,这是云岫国有名的玄酒,你不尝尝。”
赵澍:“不是还有女子香吗?”
墨荧惑差点呛了一口,嘴角抽了抽,忙道,“那个,我每次来就只是喝酒。况且,烟兮楼乃文人雅士聚集地,不是什风尘场所,赵公子你别想多了。”
赵澍将酒杯端起,一饮而尽,随即,又斟了好几杯,喝完依旧面不改色。
墨荧惑笑道,“原来赵公子酒量可以,我还以为你不喝是因为不剩酒力。”
赵澍:“如此,你还总劝我喝。”
墨荧惑挑了挑眉,故意不语。
赵澍忽然轻声问道,“你知道了是吗?东凉王那时。”
墨荧惑忽然手抖了下,听着楼下传来的声声动听乐音,“知道什么?”
赵澍看着她,不语。
墨荧惑突然垂下双眸,往楼下看了许久许久,熙熙攘攘的人群。她低声道,“是的,原来那个不能说话的老宫女,就是我失踪许久的母妃。她……”墨荧惑猛吸一口气,声音哽咽,“她与东凉国王一样。怪不得,浑邪王一直说,母妃就在宫里,父皇把整座皇宫掀了个底朝天,根本就找不到。当时,谁能想到,谁又能相信,所以母妃不说。”
赵澍坐到她身旁,轻声问道,“还冷吗?”
墨荧惑抬眸,星汉灿烂,人流翻涌,她忽然淡淡说道,“赵澍,有的时候我觉得,经历的一切,好像是一场梦。从小,就那么多匪夷所思的事,看着身旁的人,一个个因我而死,却什么都不能改变。五年征战,杀伐决绝战功赫赫又如何,身旁的将士,兴许今日见明朝别。我如同困宥在这里,怎么走都走不去,那些能掌握住光景的石灵国人,我对于他们而言兴许不过一只蚂蚁。赵澍,如果你没来,云岫国会是怎么样,黎民百姓,光景混乱,南柯一梦,这将是比战争还令人绝望。”
赵澍轻轻“嗯”了一声。
“所以,最近我抬头看着这星空时,忽然有种恍惚,个人的生死好似也不是什么重要不重要的事。云岫国于这宙宇不过一粒微尘,人又算得了什么。只是,我既活着,一天是一天,嗜血蛊能全解也好,不能也罢。父皇没完成的事,既是云岫国皇子公主,便要全力以赴。”墨荧惑顿了顿,笑了笑,继续说道,“就像父皇,从未放弃过等待;就像母妃,到死都在护住我和皇弟。”
赵澍始终静静地听着,忽然,墨荧惑回过头,细声问道,“赵澍,星汉广阔,那里,你的征程,又是什么呢?”
墨荧惑不知为何,近些日子总有种感慨,云岫国广广,他们蜷缩在这一隅里,如果赵澍走了的话,她能去哪里找他,又如何去。一想到这些,墨荧惑便无比恐惧,星月浩浩,无从说起。
赵澍愣了好半晌,似乎有些迷茫。墨荧惑见状,仰头将酒杯的酒一饮而尽,笑道,“赵澍,我只是无聊,问问罢了。”
星汉灿烂,山河不敌,她觉得此人不应当沾染过多烟火气息。她从不敢奢想与他的未来,只能今朝有酒今朝醉,珍惜与他在一起的每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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