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信准备送出去了,是吗?”一黑衣女子,闪烁的大眼睛,俏皮地说道。
墨望舒摇动着手中的花扇子,“小婳,也把事情透露给王太后和那位东凉海棠侯,让他们知道。”
黑衣女子便是一直跟随在墨望舒身旁的小婳,任谁都猜不出,这位年纪轻轻的小姑娘,竟然是身手不凡的东凉人。
“是,王爷。”小婳说道,“之前小婳去看王太后时,王太后让小婳给王爷带几句话,说王爷以后别去看望她,免得引起他人怀疑。王太后还说了,王爷虽然不是云岫国先帝亲生,云岫国先帝对姐姐的感情却是真挚的,是姐姐负了先帝。她说,姐姐在天之灵,也希望王爷能够荣华富贵健康平顺地渡过。”
墨望舒“啪”地一声收起了花扇子,却是怅然道,“父皇,不,先帝能留我性命,还保留我的爵位,已是仁至义尽,是我连累了母妃。倘若不是我,母妃或许会更得先帝宠爱吧。小婳,你知道,我的母妃是怎么死的吗?”
小婳是王太后拖海棠侯,从东凉精挑细来到王爷身旁,隐藏身份,保护王爷生命安全的。她摇了摇头,说道,“娘娘不是生病去世的吗?”
墨望舒将扇子打开,不紧不慢地扇着风,说道,“母妃,是自己了断的。她留下遗书给先帝,请求无论如何,饶我一命,保我今世衣食无忧。”
小婳眼眶突然泛红,轻声唤道,“娘娘……”
墨望舒:“父皇做到了,从此我衣食无忧,从此我也成了孤儿。其实如果可以选,我宁愿与母妃一起流露民间,风餐露宿也好。”
小婳:“王爷,娘娘舍不得。”
墨望舒晃动着花扇子,笑道,“有一次,我路过御花园时,先帝与长公主在练枪。长公主当时喊我过去吃糕点,先帝大怒,把石桌上的食盘全一枪挑飞了。我不怪他,先帝待我已经够好了。当时……”墨望舒脸上并无任何悲伤,反而更多的是知足,“长公主竟然带我溜出宫外,说要补偿我,请我吃了许多民间小吃。她还真是厉害,什么都知道,哪些好吃,哪些不好吃,还有名字,茶汤、桃花酿、馄饨,好多,那天,都快吃撑了。”
小婳笑嘻嘻道,“公主最好了,不管遇到什么事,都是一张笑脸,总觉得这世间好像并没什么大事。”
墨望舒笑了笑,可是她受过的苦却是最多的吧,一袭月白长裙,终是在战场染红了;一张笑脸,终是一人咽下了所有心酸。这便是承了光景之中的天命之子,墨望舒并未说出来,只是又感慨道,“除了先帝,没有人知道我身份。父皇,真的待我很好了。”
小婳点头道,“是啊,先帝……”
“可是,除了长公主,也没人把我当家人看了。”墨望舒突然有点忧伤说道,他顿了顿,静道,“小婳,出发吧。”
“是,王爷。”小婳立马敛了神色,完全看不出这是方才眼眶泛红的小姑娘。
北疆大漠深处,书容与海棠侯脸色凝重,一座恢宏磅礴的玄石阵,安静地伫立在广阔无垠苍穹下。大漠本让人觉得渺小,这巨大的石阵却让人觉得卑微,好像冥冥中有种高乎一切的力量,无形掌控随意捏咋着所有。
近五万将士,如死般静寂伫立许久。
“书副将,这玄石阵长公主说怎么处理没有?”海棠侯蹙眉问道。
书容沉吟不语,自打与铁浮屠深入北疆后,他愈来愈佩服长公主的目光。东凉这支五万铁骑,果真是克制匈奴人的天敌,凶悍果敢,与匈奴人品行竟然如此相似。
书容也是凝眉不语,长公主让他们带着火药本意是要炸毁玄石阵,可是,这个石阵实在是太大了。之前在苏臧见到的那个,本以为就够大,没想到,这个,简直有云岫国皇宫那么大。
带的火药,估计就够炸几根柱子。
海棠侯用力地咳了几声,书容叹道,“侯爷,长公主让我们千万别进入玄石阵里边,然后,到时看天空发射的信号,把石阵……炸了。”
海棠侯眉角抽了抽,不可思议地看着书容,“怎么可能!”
书容:“估计长公主也没料到石阵如此之大,先将情况禀报给将军,我们在这里守着。”
海棠侯招手叫来身旁两名贴身将领,“你二人,将铁甲卸了,五百里加急,将情况禀报长公主。”
又是几颗流星划过天际,北定侯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一种暗藏的危机正在悄无声息潜入,这是军人的直觉,说不清来处,却异常的准确。如同公良忠遇害那时,墨荧惑也是如此。
索浅察觉到北定侯脸上郑重的神色,“侯爷,是担心此为不祥之兆吗?”
徐勇听了,立马反驳道,“索副将,你怎么也迷信这些。要俺说,这是吉兆。”
北定侯静默不语,总算等到出兵北疆了,只是这些日子流星频繁出现,定会有很多传闻,真的说不定到时候朝堂抵不住流言蜚语,因此延缓出兵。民间将流星称为贼星,难道此时出兵真的不妥吗?
徐勇见北定侯始终不说话,脸上的神色越来越沉重,忙道,“俺觉得这不同。”
北定侯一听,脸色动了动,脱口问道,“哪不同了。”
徐勇:“古代那些不吉利的流星,都只是出现那么一会,可现在,俺观察了几夜了,每天都有。”
索浅笑道,“对,徐勇说的也是,说不定是吉兆呢。侯爷不必担心,皇上既然下旨出兵攻打北疆,长公主也让书副将率领铁浮屠深入北疆先行探查,自然不会轻易取消。”
北定侯点了点头,“你们二人,晚间多设些暗哨,匈奴估计也收到风,知道云岫国开始出兵,说不定会提前突袭。军队人马加强操练,确保辎重粮草,我们等了这么多年,这次,一定要将匈奴赶出云岫国。”他话刚说完,便看见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正鬼鬼祟祟地准备掉头走,便低声喝道,“安文彬!”
安文彬脚一啰嗦一踉跄,不知是不是给自己绊了一脚,还是脚软,“扑通”一下便跪倒在北定侯面前,支支吾吾道,“侯……爷。”
索浅与徐勇硬是将到嘴的笑意憋回肚子里自行消化。
北定侯两道粗眉往中间紧促靠了靠,“怎么,安校尉,巴不得本侯爷上天,拜本侯爷吗?”
安文彬一听,急急忙忙地站了起来,老脸快挂不住了,“侯爷,我不是那意思。”
北定侯:“在云昭军待得如何?“
安文彬不敢多说话,自打回到北大营后,他总觉得自己是北定侯不要的兵,心里总觉得别扭,闷闷道,“好。”
北定侯:“比北大营好。”
安文彬:“……”
北定侯拍了拍他的肩膀,却是突然笑了下,“长公主虽是年纪轻轻,却比我懂用人。速战速决的本领,本侯爷想是不及她。“
安文彬愣愣地看着北定侯,不知说些什么好。
北定侯:“既然又回了北大营,便无须多想,打匈奴就是了。”
安文彬喜道,“是。”
烟兮楼,几位文人雅士,斟着美酒,低声地讨论着这几日京城发生的重大事件。顶楼上,一手拿花扇一身花衣的男子,一人静静地听着。
“你们听说了吗?当初,先帝是把皇位传给长公主的。”其中一人道。
“是啊,只是为何皇位会……”
一人欲言又止。
“我听说,当今皇上与长公主从小感情就特别好。两人本就与其他皇子不同,是同胞姊弟。”一人道。
“同胞!要知道皇室只有君臣,兄弟姐妹,更别提了。”
“小点声,你说这件事传出来,皇上与长公主这二人……长公主本就战功赫赫,虽然云昭军现今四分五散,只要她振臂一呼,还不都四面八方赶来。”
“本来以为长公主明智,遣散云昭军,定能功成身退,没想到出了这么一炸天之事,皇上,无论如何是不会饶过长公主了。”
“你说,谁与长公主这么大仇。还有那尚总管,怎么就突然出现了。”
“对了,你们知道吗,当初西金十万降兵,是长公主故意折断这些降兵的手臂,让他们往后只能拿轻物,再也拿不起刀剑。”
“当时,都说长公主残忍,竟然违背皇上的旨意,云岫国不杀降,如此对待降兵,十万人,个个绑着手臂回去,太凄凉了。”
“皇上有好生之德,不过,也是奇怪,长公主违抗旨意,皇上竟然也没多说什么。”
“那是当时还要仰仗长公主打战,现此一时彼一时了。”
“……”
墨望舒将扇子收起,冷眼地看着烟兮楼熙熙攘攘的人群,脸色祥和坚定。此时,一袭月白长裙掀开珠帘,笑吟吟地走了进来。
“阿舒,约我何事?”来者正是墨荧惑。
墨望舒转过身,亲切说道,“殿下回京许久,便一直在府中,最近又忙于炸石像,我们二人都没好好喝过一次酒。”
墨荧惑摆了摆手,朱春花领意便退到门外去,笑道,“阿舒,是我的不是。”
墨望舒笑了笑,“殿下乃堂堂长公主,自然不似我,多的是空闲无聊。”
墨荧惑坐了下来,斟上一杯酒,“倘若能选,我就喜欢四王爷这样的,无来吟诗作赋,饮酒作乐,悠哉悠哉。”
墨望舒也斟了半杯酒,“殿下有治国安邦之才,断不可像我这般。”
墨荧惑敛了敛神色,正声道,“阿舒,人是天生我才,阿舒写出来的诗文,很多不都在民间流传了。”
墨望舒将扇子放到酒桌上,拿起一本装裱别致的,封面依稀几朵桃花的诗集,颔首道,“殿下说得是。这个是我这些年整理出来的诗词,殿下出战前不是开完笑说,要我以后给你收集一本吗?”
墨荧惑惊喜道,“都是阿舒亲笔之作。”
墨望舒点了点头。
墨荧惑:“那我可得拜读了,先多谢阿舒了。”说完,举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另一处,大王爷府邸。
墨启明手捻着棋子,不断地敲打着桌案,愁眉不展。自打他将先帝遗书内容放出后,朝野上下人心惶惶,本以为皇上至少会将长公主软禁起来,没想到,这二位当事人竟然像无事人一样。
到底是哪里出错了,他自认为这几年苦心经营的一切,都是自己掌握之中。可是,自从长公主回京后,好像一切都不对劲。
上交了兵权不说,直接不理朝政,每天,就领着兵部的人到处炸石像。
墨启明猛地放下手中的棋子,“来人,备马,去戒台寺。”他心里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自打长公主回京后,兵部和火药的事、于国舅被贬民间、军机处的设立、荒唐的炸毁石像事件,以及皇上与长公主身旁那个神秘的赵澍,这些事都不是忽然就发生的,而是一切就计划好的。
皇上与长公主,这亲姊弟二人根本就是在联手,先是兵部,然后国舅爷,最后……自己吗!长公主根本就没有想夺皇位的意思,而皇上对长公主也没有提防之心,可是,尚总管不可能说谎,而且,当初满朝文武都确信,继承皇位的应当是长公主。
肯定是有人改了圣旨,那又如何解释这一现象,难道他们姊弟俩真的对这皇位不乎!不可能!想到此,墨启明脸上温和的神色荡然无存。
明明自己贵为大皇子,最有可能继承云岫国皇位,就因为父皇一次莫名其妙的经历,便认定长公主是天命之子,是拯救云岫国的人。朝野上下号称贤王,自己的才能所有人是有目共睹,凭什么,她长公主算什么,他昭明帝更算什么。
凭什么,云岫国由这两姊弟说了算!
墨启明忽然一阵冷笑,夹带着苦涩,本想让这两姊弟斗起来,没想到,到头来不过是一人做戏。
“大王爷,这么晚到戒台寺做什么?”寺庙主持见两名小僧侣通报,忙打开大门。
墨启明带着两名侍卫,已然站在门前,似乎是风尘仆仆赶来。他整了整衣襟,彬彬有礼道,“无事特地过来看看那位老兵,听说他最近身子越来越差。”
主持“阿弥陀佛”了一句,“贤王宅心仁厚,请随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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