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转瞬即逝,很快就到了一年中最冷的时节,屋外的雪越下越大,鹅毛般的雪片散落在地上,没半日功夫,便把庭院裹得严严实实,融成了一片白茫茫的天地,连院墙都模糊了轮廓。寒风呼啸着掠过窗棂,发出“呜呜”的声响,似要把整个府邸的窗纸都撕裂,暖阁里的炭火虽旺,却也挡不住那股凉意。
学堂因今年天气严寒,怕学子们往返途中受寒,甚至出现意外,便临时传令暂不开放。
萧逐风得了这个消息,很是欣喜,以至于他整日无所事事,萧府的书萧逐风也早就看完了,于是沈霁看他整日这般闲散,便特意让红竹去日沉阁搜罗了一堆古典书籍。没多久红竹便带着满满一摞书,轻轻在暖阁门口停下,慢慢走进去复命。红竹把书放在沈霁面前,书籍发出“咚”的一声轻响。萧逐风正趴在窗边,看着外面飘落的雪花出神,听到声响,一转头就见沈霁面前堆着厚厚的书卷。沈霁见他看过来就把书往他那边推了推道:“这些书都是你的任务,要看完知道吗。”
萧逐风皱了皱眉头,回道:“知道了云昭哥哥。”萧逐风的语气中夹杂着明显的不开心,沈霁听出来了,笑着哄骗道:“你看完一本书,我便陪你去院子里玩一个时辰,如何?”沈霁平日里很少陪萧逐风玩乐,想到沈霁整日忙碌得一点休息时间都没有,萧逐风便点了点头,拿起书卷,坐在暖炉旁翻看起来,偶尔偷偷抬眼看向沈霁,见他也在看书,便安心地继续研读。
今日并非节庆,也不是亲友往来的日子,府里的下人却急匆匆地来到暖阁,对着萧逐风和沈霁行了一礼,向他们禀报:“小将军,沈公子,北平王赵连锦赵王登门拜访。”沈霁应了一声,而萧逐风听到这个消息头都没抬,在他印象里,他和这个北平王不是很熟,倒是这个北平王和爹爹关系较好。碍于后者,萧逐风还是得去见的,谁让自家爹爹不在家。沈霁知道萧云熠和赵连锦关系好,见萧逐风要起身,便自然地牵起萧逐风的手往前厅走,走前还不忘给萧逐风披件狐裘,指尖划过他脖颈的肌肤,带着微凉的触感,让萧逐风耳尖微微泛红。
前厅的暖炉烧得正旺,驱散了冬日的严寒。赵连锦正坐在客位上,喝着下人奉上的热茶暖身,身上的墨色锦袍沾了些许雪迹,却掩饰不了其儒雅稳重的气质。赵连锦刚放下茶杯就见沈霁牵着萧逐风走来,沈霁带着萧逐风向赵连锦行礼,与赵连锦寒暄起来。沈霁并不认识赵连锦,他只得装自来熟,目光却时不时落在萧逐风身上,怕他无聊。萧逐风就在旁边听着他们两人的对话,听了没多久便昏昏欲睡。沈霁见萧逐风这般模样,便以此为理由辞别赵连锦,带着萧逐风回屋。
等赵连锦一走,沈霁难得心情好了起来,见太阳出来,也不管萧逐风想不想休息,见他还能走,便笑着问:“堆雪人吗?陪你玩,今日的书就先不看。”萧逐风瞬间褪去困意,边笑边用力点头:“好!”
院子里的积雪足有半尺厚,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落在雪地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刺得人睁不开眼。萧逐风负责滚雪球,双手捧着雪一把把往上堆,小脸冻得通红,像熟透的苹果,指尖冻得发紫几乎失去知觉,却依旧笑得开怀。沈霁站在一旁,看着他蹦蹦跳跳的模样,手上动作却不慢,用铲子把雪球表面拍平,又让人拿来一根胡萝卜当雪人的鼻子,两颗黑珠子当眼睛,还从自己腰间解下一条绿色丝带,系在雪人的脖子上当作围巾。最后,他让下人取来一顶小毡帽,轻轻戴在雪人头上,一个憨态可掬的雪人便立在院中。萧逐风看着成果,兴奋地拍手叫好,转头时恰好撞进沈霁含笑的眼眸,又慌忙移开视线。
趁着沈霁整理工具的间隙,萧逐风偷偷捏了个雪球,猛地朝他扔过去。雪团落在沈霁的肩头,瞬间化开一片湿痕。沈霁回头,挑眉看向他,眼底带着戏谑:“你这家伙,竟敢偷袭我?”说着抓起一把雪回扔过去。萧逐风见状,连忙笑着跑开,两人在雪地里追逐打闹,雪球在空中飞来飞去,笑声洒满了整个庭院。
萧逐风玩得兴起,跑得满头大汗,索性解开狐裘扣子,随手扔在石阶上,只穿着里面的薄袄奔跑。寒风裹着雪粒钻进他的衣领,冻得他打了个寒颤,却丝毫不在意。沈霁看着他单薄的身影,眉头微蹙,想让他披上狐裘,又怕扫了他的兴,只得放缓脚步跟着,时刻留意着他的动静。两人在雪地里疯玩了足足两个时辰,萧逐风的薄袄被雪打湿,头发上沾满雪粒,活像个满头白发的小老头。
暮色渐沉,夕阳的余晖透过云层洒下来,给白茫茫的天地镀上一层金边。沈霁走上前,轻轻拉住萧逐风的手腕:“玩累了吧?你看衣服都湿了。”萧逐风气喘吁吁地点头,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捡起地上的狐裘胡乱搭在肩上,跟着沈霁回到暖阁。刚进屋,沈霁便吩咐丫鬟带萧逐风去换衣服,自己则守在门口,听着里面传来的细碎声响,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萧逐风换好衣服出来,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困意汹涌袭来,倒在榻上没多久便沉沉睡去。沈霁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替他盖好被子,又吩咐下人好生照看,每隔半个时辰便进来查看一次,若有异常立刻禀报,这才转身离开暖阁。
沈霁回到自己的房间,却毫无睡意,脑海里全是萧逐风在雪地里欢笑的模样,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他拿起一本古籍翻看,目光却时不时飘向窗外,最终还是起身,悄悄来到暖阁外,透过门缝往里看,见萧逐风睡得安稳,这才放心地回房。
夜半时分,寒风肆虐,暖阁里的炭火渐渐熄灭,温度骤降。萧逐风忽然浑身发冷,蜷缩着身子把被子紧紧裹在身上,嘴里不停地喊着“冷”,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守在外间的下人听到动静,连忙拿着油灯小心翼翼地走进来,借着烛光,只见萧逐风脸色苍白,嘴唇发紫,额头却滚烫得吓人,身体还在不停地发抖。
下人顿时慌了神,手里的油灯险些掉落,连忙放下油灯,转身急匆匆地跑到沈霁的房间,用力敲门:“沈公子!小将军他好像着凉了,您快去看看吧!”沈霁本就没睡熟,听到喊声心中一紧,披了件外衣便跟着下人匆匆赶到暖阁。红竹见状想跟上去,却被沈霁一个眼神喝退,只得乖乖留在原地。
一进暖阁,沈霁便快步走到榻边,伸手摸向萧逐风的额头,心中顿时一沉——萧逐风果然发热了,而且烧得厉害。他连忙吩咐下人:“快去请大夫,再端一盆温水和几条干净的毛巾来!”下人应声匆匆离去。沈霁坐在榻边,看着萧逐风苍白的脸庞,轻轻握住他冰凉的手,用自己的双手紧紧包裹着,试图传递温暖。
没多久,下人端来温水和毛巾,沈霁拿起毛巾浸湿拧干,轻轻敷在萧逐风的额头上。毛巾很快被烫得温热,他便重新浸湿、拧干,反复重复着这个动作,眼神专注而温柔。萧逐风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模糊中看到沈霁忙碌的身影,虚弱地拉了拉他的衣袖,声音沙哑:“云昭哥哥,我好冷……头也痛……”
沈霁心中一紧,连忙俯身将他揽进怀里,用自己的身体给他取暖,低沉的嗓音带着安抚的力量:“别怕,我在。”他轻轻拍着萧逐风的后背,动作轻柔得像对待稀世珍宝。萧逐风靠在他的怀里,感受到熟悉的温暖与安心,闭上眼睛再次沉沉睡去,只是身体依旧微微发抖,嘴里偶尔还会呢喃着“云昭哥哥”。
约莫半个时辰后,大夫提着药箱匆匆赶来。他仔细给萧逐风诊脉、查看舌苔,沉思片刻后说道:“沈公子,小将军是风寒入体,加上玩闹过度疲惫,引发了高热。好在救治及时,不算严重,我开一副退烧药和驱寒药,当下煎了服下,再好好休息几日便能痊愈。”沈霁闻言,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一半,连忙吩咐下人按药方抓药煎药。大夫又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便起身告辞。
很快,下人端来煎好的药汤,浓浓的苦涩味弥漫在房间里。沈霁接过药碗,试了试温度,递到萧逐风嘴边:“来,喝药了。”萧逐风皱了皱眉,却没有抗拒,仰头一口喝完。沈霁立刻拿起一颗蜜饯,轻轻放进他的嘴里,甜丝丝的味道瞬间驱散了口中的苦涩。他替萧逐风擦了擦嘴角的药渍,扶着他躺下盖好被子,柔声道:“睡吧,醒来就好了。”
萧逐风点了点头,闭上眼睛很快便睡熟了。这一次,他没有再喊冷,呼吸也渐渐平稳。沈霁坐在榻边,一直守着他,直到天快亮时,才靠在榻边昏昏沉沉地睡去。
第二天清晨,萧逐风醒来时,感觉身体轻松了许多,头痛也缓解了不少,额头不再滚烫。他睁开眼睛,便看到沈霁靠在榻边熟睡,神情带着一丝疲惫,阳光洒在他的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萧逐风心中一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触碰他的脸颊,指尖快要碰到时,又猛地收回,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底满是依赖与眷恋。
顽童雪日喜玩闹,夜里忽病惹人急。
一场风寒,像一根无形的线,将两人的心紧紧系在一起,悄然滋生的情愫,在岁月里慢慢发酵,等待着绽放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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