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整栋教学楼除了那几个重点班，只剩下二十四班还在亮着灯。
董韵把教室打扫了一遍也没见苏锦回来，她看了眼时间这都过去快一个小时了。
她在心里嘀咕着，苏锦怎么还不回来？
…难不成，是遇见什么事了？
想到这，董韵有些着急了，她急急忙忙的把扫把放回原处就匆匆地跑了出去。
走廊很黑，她沿着走廊一路走的步子越来越快。距离接水处还有一段距离时，她听见从厕所传来的细微声响。
她心里“咯噔”了一下，有一个想法被瞬间放大。
董韵的步子放慢下来，走廊这么安静，她这样跑肯定会被厕所里面的有心之人听出来的。
可是越往前走她的心就跳的越厉害。
外面的风声不小，董韵听的一清二楚。
她不受控制的去想厕所里面的画面，还没想完，她的脸色就变得煞白。
苏锦……应该不会这么倒霉吧？
她暗暗地想。
就这样走到拐角处，厕所内的声音清晰地传入董韵的耳朵里。
“啪”的一声。
清脆的巴掌声伴着辱骂声传来。
董韵的呼吸顿住了。
在这一刻，呼吸对她来说好像就是一件天大的难事。
她不可置信的往里面看了一眼——
沈佳媛揪着苏锦的头发，连带着头在往门上撞。
苏锦死死的咬住唇，疼痛控制了她的大脑，可她硬是没让自己落下一滴泪，连一丝声音都没发出来。
“砰砰砰”
鲜血顺着鬓发淌了下来，黏腻腻的覆在她白净的脸上。
董韵被吓得往后退了几步。
她背靠住墙，黑暗中，她的心脏砰砰砰直跳。
董韵低声喃喃，眼神晦涩不明。
“沈佳媛……”
她垂下眼眸，身体离开了冰冷的墙壁，正在不断的往后退。
苏锦还在里面，她可以选择救，也可以选择不救，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
只是搭子而已……
搭子可以有很多，本身她的性格就好，想要找个搭子非常容易。
不必因为一个搭子惹上她们那群人，使得自己未来三年都不会好过。
更何况，对方还是沈佳媛……
她觉得脸上有滚烫的东西划过。
董韵颤抖着手摸了摸，是泪。
里面的殴打并没有结束，甚至开始了下一轮。
她的手随着里面的声响而颤动，每打一下，她就颤动的越厉害。
董韵闭上了眼，任由泪珠滚落。
她想到了高一那年的事情。
苏锦的情况，她经历过。所以她才会如此的害怕，手才会抖动的那么厉害。
董韵，你哭什么？
现在，退后。
这不关你的事。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
别管了，对你没好处的。
更何况，对方还是沈佳媛……
你到底在哭什么？！
她不断的往后退，离开了可听见声音的范围。
走廊两边都是黑漆漆的教室，一眼望过去，是无尽的黑暗。
董韵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她告诉自己没事的，沈佳媛不会把苏锦怎么样的。
不会怎么样的。
她不是那种人。
这期间一定有什么误会的。
她安慰自己，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安抚自己的心。
就在她不断安慰自己时，突然间，有一束光从身后照过来。
“清楼了，又不留班学习，还逗留在教学区干吗呢？”
是巡楼的人。
董韵心里突然有个主意萌发。她跑了过去，轻喘说：“在值日，待会就走。”
“叔，厕所里还有人没走，您过去看看。”
“快走快走。”巡楼的男人语气不善，斜了她一眼，但还是拿着手电筒过去了。
“这就走！”
董韵没在意他的眼神，她见巡楼的男的真往那边去了，顿时松了口气。
她又往那里看了一眼，才往班里走。
厕所内。
她们的游戏还没有终止。
自沈佳媛说完那句话后，苏锦就再也没有还过手了，任凭沈佳媛她们欺辱。
苏锦坐在地板上，背靠着隔间门，浑身湿了个遍。她曲腿环抱着膝盖，眼眸下垂，一眨不眨地盯着地板。
“苏锦，我倒要看看你的骨头到底有多硬。”
话音刚落，外面有个女生突然跑进来。
浓妆，齐肩短发，也是她们那群人其中的。
”巡楼的来了。”
其他几个人闻声面色一变，相互对视了一眼，摇了摇头。
她们可以被逮到做这种事情，但是沈佳媛不能。
沈佳媛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米白的电子表，上面显示19:45 。
清楼了。
“走吧。”
沈佳媛拍了拍手上未曾出现的灰尘和许知妍她们出了厕所。
她们刚出拐角处就被一束强光照住了。
沈佳媛被刺的眯了眯眼，但依旧没做出什么别的大动作。
“你们几个干吗呢？”
“叔，我们来上个厕所。”短发妹开口。
巡楼的男人看了一眼，知道她们不是什么善茬，就没说什么：”快走快走，别在这里逗留。”
外面的声音还在继续，苏锦闻声动了动，她忍着疼打开了身后的隔间门，慢慢的移了进去。
等做完这一切，她又将门锁上。
隔间里封闭幽小，她就这样抱着腿，垂着眼，等待她们走远。
她这个样子，太狼狈了。
太狼狈了……
“里面还有人吗？”巡楼的人听见里面还有动静就说。
这回轮到许知妍开口了：“没了。”
她们在赌，他不会进去。
沈佳媛站在人群最后，眼往里面扫了一眼，没人。
她愣了，她怎么……
苏锦那个位置，如果她不动的话，巡楼的人身子再前倾一下就能看见。
“没人就快走，别在这里逗留了。”
说罢，他摆了摆手，不再过多追问，就这样的放她们走了。
许知妍她们也识趣，末了，一群人摸着黑下楼。
沈佳媛是最后一个走的，巡楼的人借着手电筒的光，看清了沈佳媛的长相。
他接下来的动作一愣，她不是那个光荣榜常挂的第一吗？
怎么会跟这群人混在一起。
等到一切都恢复平静，苏锦才慢慢起身开锁，扶着门框走出去。她看着滚到水池旁的红桶，拖着身子，弯腰捡起来。
“绿色通道”的绿光是她现如今唯一的光源，她抿着唇，靠着这些光源，拖着沉重的身体走到还在亮灯的高一（24）班。
董韵，还没走？
她的动静不小，趴在位置上的董韵闻声抬起头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苏锦。
苏锦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
她默默地把红桶放回原处，湿黏的衣服紧贴着她，她走到董韵面前，轻声说：“谢谢你。”
董韵看着她这副狼狈的样子，一时间心里五谷杂陈，苏锦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且衣服凌乱，领口敞开着，胳膊上的抓痕还在冒着血丝。
“你……”董韵开口，又不知道怎么说。
两个人都沉默着，教室的窗还在大开着，秋风趁机而入，吹的苏锦整颗心都在下沉。
怎么会成这个样子。
苏锦现在看起来软绵绵的，整个人像是一条死鱼，随时都能散发臭味。
太丢脸了。
苏锦的眼神也黯淡下来，两个眼珠死死地盯着地面，好像下一秒就能脱落。
她当时躲进隔间不是因为什么，只是觉得如果被人发现，那太丢人了。她接受不了，自己的不堪展现的众人面前。
可是她从来没想过，如果一直这样，是一种服输的表现，是一种软弱的表现。
沈佳媛的威胁，只存在于她还手这方面。
并没有说其他的。
苏锦…
她想握拳，发现手上磨破的皮和流出的血不允许让她这样做。
其实说白了，她服不服输没有用，丢不丢脸也不是很重要，只因为她妈妈还在治病。
吃沈家的，住沈家的，那就打吧，最好可以一拳把她打死。让她陷在墙缝里永远翻不了身，让她掉一层皮，让她生不如死。如果不能，那么，沈佳媛只能接受她的成长。
……
两个人了不知道僵持了多久，董韵突然起身，凳子被她起身的动作弄的作响，发出刺耳的“滋啦”声。
两人四目相对，董韵妥协般的开口：“你…她们…”
“是私人恩怨。”
苏锦知道她要问什么，索性直接说了出来。至于是为什么，她现在还不能一五一十地告诉董韵。
董韵听到这个回答，明显愣住了，她张了张嘴，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怎么会和她们有私人恩怨？”
苏锦看着她的双眼摇了摇头，董韵明白了她的眼神。
她觉得这一刻，她可能这一辈子都不能忘怀。
“你受伤了，”董韵抿嘴低眸看着她身上七七八八的伤口，突然觉得沈佳媛好狠心，她沉吟片刻，又说，“医务室的那个那个姐姐下班了，现在门在关着。”
“你这伤口不能过夜，得去消炎。”
“嗯。”苏锦闷闷回答。
“校外有个便利店，你应该知道，那里有卖的，”董韵说着，她又看了眼苏锦湿透了的校服，蓝白校服贴在肉上，还能看见里面若隐若现的背心，她开口，“你等一下，我去寝室拿个衣服马上过来。”
苏锦崩着的脸有些松动，她浑身湿漉漉的，半晌她开口：“谢谢。”
董韵摆了摆手，说了句不用谢就转身跑了。
董韵，是个好人。
苏锦缓缓地坐在座位上，她觉得自己的骨头好像要散架了。苏锦的头深深地埋进臂弯里，湿漉漉的全身快要把她的眼睛也浸湿了。
她应该谢谢董韵，董韵说的没错，她是个幸运神，是真的幸运神，是来拯救她的。
董韵做的没错，如果是她，她也会这么做。
浑身疼的难受，头疼，心脏疼，她觉得自己好像病了，病得不轻。
如果是之前的秦雅南估计会带着她去找村里的神婆，带她磕满佛神殿，哭诉着自己女儿的命运不该如此。
苏锦抬头，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变得虚无缥缈。恍惚间，她看见一个身影在朝她走来，她这是见到神了吗？
忽地，她咧嘴一笑。
她真的病了，病得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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