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拐进一条青石板巷子，尽头是座三进的老宅院，门楣上悬着块乌木匾额，上书“醉月轩 ”三字，笔力遒劲。
推门而入，迎面是座小巧的庭院，假山流水间点缀着几盏石灯笼，暖黄的光映着廊下悬挂的红纱宫灯。
穿旗袍的迎宾领着姜晚和沈一舟穿过回廊，来到一间临水的雅室。
“沈先生好久不见。”老板亲自迎出来，“今天有刚到的洞庭银鱼，要不要尝尝？”
沈一舟点头：“再加一份清蒸鱼头，姜小姐吃辣吗？”
姜晚正望着窗外——月光洒在庭院中央的荷花池上，几尾锦鲤悠然游过，搅碎一池银辉，听到问话，她回过神来：“吃的。”
“加一份麻辣仔鸡。”沈一舟合上菜单，“来壶君山银针。”
第一道上来的是洞庭银鱼羹，乳白的汤里浮着细如发丝的银鱼，点缀着嫩绿的莼菜，入口鲜甜滑嫩，带着淡淡的荷香。
“这银鱼是今早才捞的，”服务员边分菜边介绍，“离水不过三小时。”
第二道是招牌剁椒鱼头，硕大的鳙鱼头卧在青花瓷盘里，上面铺满红艳艳的剁椒，夹杂着金黄的姜丝和翠绿的葱花，热气蒸腾，辛辣的香气直往鼻子里钻。
姜晚夹了一筷子，鱼肉雪白细嫩，裹着酸辣鲜香的汤汁，让人胃口大开。
紧随其后的是麻辣仔鸡，鸡肉切得极碎，与干辣椒、花椒爆炒得酥香入味，每一块都裹着红亮的油光。
姜晚吃得鼻尖冒汗，正要喝水，沈一舟却拦住她：“尝尝这个。”
他推来一碟晶莹剔透的冰糖湘莲，莲子饱满圆润，裹着琥珀色的糖浆，入口先是脆甜的糖壳，咬开后却是粉糯清甜的莲心，恰到好处地中和了辣味。
“湘城菜讲究‘三辣三甜’，”沈一舟给她添了杯茶，“就像人生，有辛辣才有回甘。”
姜晚望着他映在窗玻璃上的侧影，突然想起谢临也说过类似的话。
吃完饭，沈一舟本想带姜晚去看看湘城的夜景，但姜晚奔波了一天，吃饱之后，就开始不断打哈欠。
沈一舟见状，只能作罢，开车带姜晚回家，好让她早点休息。
姜晚望着窗外飞逝的霓虹，突然开口：“沈老师，明天我准备去派出所办张临时身份证，然后去买一个手机，你能借我点钱吗？我手机开通就能还你。”
“明天我陪你一起去。”
姜晚没有拒绝，她也想不出拒绝的理由，毕竟问人家借钱，人家本人提出跟着一起去也正常。
回到沈一舟家后，两个人互相道了晚安，姜晚进了客房，沈一舟则去了画室。
姜晚进客房后，反锁了房门，还在门把手上挂了只玻璃杯——若有人闯入，至少能惊醒她。
她不是不相信沈一舟，只是她总觉得清尘不会善罢甘休，阴山派的弟子肯定还在到处找她，小心一点总是不会错。
她走到窗前，指尖轻轻拨开纱帘。
窗外是湘江的夜色，远处霓虹映在水面上，像被打碎的琉璃。
她仔细检查了窗锁——老式的铜栓，虽然陈旧但足够牢固。
这时候，她才放心的去浴室洗漱，换好睡衣，蜷进被子里，很快就沉沉睡去。
窗外传来轮渡的汽笛声，像一声悠长的叹息。
走廊尽头的画室门缝透出朦胧光亮。
沈一舟——不，此刻应该称他为清尘——指尖抚过画架上未完成的肖像。画中人身着银色道袍，眉眼与姜晚有七分相似，却多了几分凛然之气。
“掌门，”阴影里跪着两名黑衣人，腰间佩戴着阴山派的腰牌，“谢临已被困在后山九幽阵中，但……”
“但什么？”清尘的声音比湘江夜雾还冷。
“他斩了七具尸傀，已经破到第三重阵眼了。”
清尘摘掉金丝眼镜，露出那双妖异的金色瞳孔：“加派人手，启用炼血幡——至少要再困住他七天。"
“遵命！”
两名黑衣人如鬼魅般消失。
清尘的脸重新变回沈一舟的模样，他用画笔沾了颜料，开始专心在画板上继续描摹起来。
……
阴山后山的九幽阵内，黑雾如活物般翻涌，将天光彻底隔绝。
谢临手持桃木剑，剑身金光已黯淡如风中残烛，却仍稳稳指向阵眼方向。
地面突然裂开，七具青铜棺破土而出。
棺盖炸裂的瞬间，七道黑影疾射而来——竟是谢临自己的模样，甚至每一具尸傀都复刻了他的剑招。
七个“谢临”用一模一样的招式，把谢临围在中间。
谢临有瞬间的恍惚，还以为自己是置身在七面镜子中间。
他离开往生泉后，潜藏在阴山派里，并没有离去，还在暗中寻找姜晚，却不小心陷入了九幽阵中。
身上伤势未愈，又在九幽阵中连日苦战，心神都有些不稳。
看着源源不断攻向自己的“谢临”们，他冷笑一声：“雕虫小技。”
他反手将桃木剑刺入自己手心，鲜血溅在剑身的“临”字铭文上，金光轰然暴涨。
七具尸傀同时惨叫，化作黑烟消散——原来它们最致命的弱点，正是模仿不了宿主自伤的决绝。
谢临驻着桃木剑，喘息片刻，撕下一节衣摆，裹住手心伤口，继续往黑雾深处走去……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前方黑雾突然涌动起来，凝成无数丝网，向谢临一层一层包裹而来。
谢临眼前浮现幻象：姜晚被铁链锁在往生泉边，清尘的骨钉正一寸寸钉入她灵台……
“破！”他咬破舌尖，一点舌尖血在虚空画出血符，幻象崩裂时，那些黑色雾气形成的丝网瞬间化为无数黑色光点，飞溅开去。
谢临吐出一口鲜血，慢慢往前走去。
……
地面化作翻腾的血河，无数苍白手臂从河中伸出。
谢临踏着浮尸前行，血浪在脚下翻滚，溅起的血滴落在衣摆下方，冒起黑烟，腐蚀出一个又一个破洞。
突然，血河中浮出谢七洛的尸身，银袍已被染成暗红。
“师父……”谢临剑尖微颤，却在尸身暴起的瞬间横剑格挡。
腐尸利爪与桃木剑相撞，迸出刺目火花。
他忽然笑了：“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扮她？”
剑锋划过北斗七星的轨迹，血河被生生劈成两半，露出底下真正的阵眼——一具人的完整骨架子，雪白的骨架上，刻满黑色符文。
就在此时，九道幽绿火柱从八方袭来，谢临的衣角瞬间化作飞灰。他竟不闪不避，任由火焰缠身，直到整个人变成火团。
“就这么死了？”阵外阴山派弟子惊疑不定，却见火焰突然倒卷——谢临浑身浴火走出，手中桃木剑已化作赤金色！
“阴山派的九幽冥火……”他抹去嘴角血渍，“正好拿来炼剑。”
……
晨光透过窗帘洒进房间时，姜晚闻到了煎蛋的香气。
她推开房门，发现沈一舟正站在厨房里，白衬衫的袖口挽到手肘，修长的手指握着木铲，锅里的荷包蛋边缘煎得金黄酥脆。
一旁的吐司机“叮”地弹出两片烤得恰到好处的面包，空气里弥漫着黄油融化的甜香。
“早。”沈一舟回头，金丝眼镜后的眸子映着晨光，“牛奶还是豆浆？”
姜晚愣了一瞬。
这样的场景太过家常，反倒让她有些不适应——仿佛他们不是初识的陌生人，而是同居已久的……她及时掐断这个荒谬的念头。
“豆浆吧。”
她拉开椅子坐下，目光扫过餐桌——清炒时蔬、溏心煎蛋、还有一小碟湘城特制的辣萝卜干。
简单，却莫名让人安心。
沈一舟在姜晚对面坐下：“尝尝萝卜干，是我自己腌制的。”
姜晚夹了一筷子，脆生生的萝卜带着恰到好处的辛辣，唤醒了她混沌的思绪，她一直都对辣萝卜干情有独钟，是巧合吗？
沈一舟将热豆浆推到她面前，瓷杯上印着几枝淡雅的兰花：“小心烫。”
他的手指在晨光下显得格外修长，骨节分明，中指和食指的关节，都有一层薄茧，那是长期拿画笔留下的痕迹。
鬼使神差，姜晚突然想到，好像经常练剑的人，也会在手指上留下这样的痕迹……
“不合胃口？”沈一舟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不，很好吃。”姜晚低头喝了一口豆浆，浓郁的豆香里带着淡淡的甜味，“没想到沈老师还会做饭。”
沈一舟笑了笑：“一个人住久了，总要学会照顾自己。”
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温暖而真实。
吃完饭后，沈一舟陪着姜晚去了辖区的派出所，很近，步行十五分钟就到了。
派出所是栋红砖小楼，门口两棵梧桐树投下斑驳的树影。
“临时身份证需要先挂失，然后拍照。”办事大厅里的户籍警告诉了姜晚流程，按理说，是需要出示户籍证明，但姜晚户籍证明放在家里，无法出示。
毕竟这个年代，也没人出门还拿户口本，身份证加手机就能搞定一切。
最后姜晚报了自己的身份证号码，好在现在都已经联网，户籍警通过网络查验了姜晚的户籍和身份证，很快给她补办了临时身份证。
有了临时身份证，姜晚就能去买手机，补办手机卡了。
谢临和姜晚去了最近的商场，在手机店里，店员卖力推销最新款的折叠屏。
“这款支持卫星通讯，”他指着展示台中央的机型，“不管是在深山老林，还是在汪洋大海上，都能打电话。”
姜晚站在一旁，目光扫过柜台里的各种机型，她的视线在某款黑色手机上停留了一秒——和谢临用的同款。
沈一舟让店员拿来最新的折叠屏，递给姜晚。
姜晚摇摇头：“太贵了，那款黑色手机就行。”
沈一舟笑笑，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刷手机付款。
姜晚拿到手机，第一时间就是去了手机营业厅补办自己的电话卡，好把买手机的钱转给沈一舟。
手机开通的那一瞬间，姜晚简直热泪盈眶，没有手机的日子，可真是比乞丐还要悲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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