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让小律去你那儿住?”林清宁夹菜的筷子蓦地停在半空,她诧异地抬起头,看向池明轩,“这……这太给你添麻烦了吧?”
桌对面的吴律,更是惊得瞬间瞪大了眼睛,完全愣住了。
他脑子里正盘算着该怎么找个合适的时机,用最不经意的语气提起这件事,万万没想到,池明轩竟会如此直接了当,在饭桌上就坦然地公布了。
“阿姨您放心,一点儿也不麻烦。”池明轩语气诚恳,“我那边什么都现成,收拾得很妥帖。我现在就自己住,小律过来,家里也能添点人气。眼下是先和我住主卧,凑合几天,等过了年,我把另一间客房收拾出来,他可以随时过来住。”
“这怎么行……”林清宁还是有些顾虑。
“宁姨,您要是不答应,那可就是把我当外人了。”池明轩微笑着说,“我天天来这儿蹭饭,可从来没跟您客气过。现在总算有个机会能让我‘表示表示’,您就成全我吧。让小律住我那儿,就当我交‘伙食费’了。您要是不收,我以后可真没脸再赖在这吃饭了。”
吴卓启抿了口茶,爽朗一笑:“我看挺好,孩子们都大了,他们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安排。”
“那行,”林清宁也松了口,不忘叮嘱道,“小律,过去别总熬夜玩手机,别打扰了阿轩休息。”
“知道啦,妈。”吴律点头应着,感到肩头一轻。
而对座的池明轩,虽然面上依旧淡然,但那微抿的唇角柔和了些许,眼底也漾开一丝清浅的笑意。
而一旁的吴悠将这番情形尽收眼底,唇角不自觉地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了然的笑意。
晚饭后,池明轩先回了家,吴律钻回自己房间,开始收拾一些日常要用的东西。
吴悠溜达进来,顺势靠在他叠好的被子上,看着弟弟忙碌的背影,模仿着老妈的语气:“唉,儿大不中留呀~这就急着过去啦?没想到我最亲爱的弟弟,居然先赶在姐姐前头出阁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吴律一边往手提袋里放充电器,一边头也不回地接招,“长幼有序,怎么说也得姐姐你先‘出嫁’才对。你啥时候把你藏在外头的男朋友带回来,让爸妈把把关?”
“吴律!”吴悠瞬间破了功,紧张地瞥了一眼门外,压低声音警告他。
看到姐姐紧张的样子,吴律得意地咧嘴一笑,压低声音说:“放心啦,我你还信不过?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没看见。”
“你最好是!”吴悠说着,冲他比划了一下拳头。
“老姐,我嘴巴最严了,你放心。”吴律举手投降,随即又摩挲着下巴,摆出一副审视的模样,“不过嘛,凭良心讲,俺觉得老姐你的眼光真有待提高,那男的吧,身高相貌跟您可真不是一個Level的……”
“吴律!”吴悠这次直接上手拧住了他的耳朵。
“哎哟!错了错了!”吴律赶紧求饶,待吴悠松手后可怜兮兮地揉揉耳朵,“姐你下手也忒狠……”
“那是你自找的。”
“行行行,我自找的……”吴律气呼呼的拉上手提袋拉链,然后语气带上了一点真正的困惑,“说正经的,姐,问你个问题。如果有个人,他明明认识你,却非要装作不认识,你觉得是为什么?”
“哦?”吴悠立刻眯起了眼,敏锐地捕捉到不寻常,“谁装作不认识你?”
“别管是谁了,我有个朋友问的。”吴律含糊其辞,“你就分析分析,一般是什么情况?”
吴悠抱起手臂,慢条斯理地分析:“无外乎三种可能:要么有仇,要么不熟,还有就是……要么他喜欢你,在玩欲擒故纵的把戏。”
“哦哦,这样啊……”吴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老弟,”吴悠见状,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摆出一副资深专家的模样,“记住喽,以后有什么情感上的疑难杂症,尽管来问老姐!我大学可是正经选修过《恋爱心理学》的,专业为你小子的感情之路保驾护航!”
“得了吧您呐,先管好您自己那摊子事儿吧……”吴律拎起手提包,头也不回地就往门外走。
“你个小白眼狼!”吴悠作势就要踹他,被他敏捷地侧身躲开,“这就翻脸不认人啦?忘如本是吧?!”
“略略略略咯~”吴律做了个鬼脸,飞快的逃离了房间。
“叮咚,叮咚。”
指尖按下,门铃“叮咚”作响。
尽管只是对门,也自认做足了准备,可当真要踏进这“同居”生活时,吴律的心还是不受控制地怦怦直跳,手心里沁出薄汗。
几乎是在铃声落定的同一瞬,门便从里面被拉开。
池明轩站在门口,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紧身高领毛衣,紧贴的布料将他肩、胸的肌肉线条勾勒得利落而分明,散发着强烈的男性气息。
“进来吧,外面冷。”
池明轩极其自然地接过吴律手中沉甸甸的背包,侧身将他让进屋内,玄关的暖意瞬间包裹上来。
客厅的暖气显然早已开足,驱散了冬夜的寒凉,也悄然融解着吴律心底的些许不安。
尽管幼时曾是这里的常客,但自池家搬离后,这还是他第一次重新踏足。
房屋几经出租,早已不复当年模样,池明轩搬回来后,将这里彻底翻新了一遍。
放眼望去,是极简的黑白灰风格,线条利落,色彩克制,处处透着主人沉稳而不失格调的品味。
所有的家具电器一应俱全,摆放得井然有序,看来,池明轩是打算在这里长住了。
池明轩提着吴律的行李,径直走向主卧。吴律迟疑一瞬,也跟了过去。
主卧的风格比客厅更为沉静,宽大的双人床上铺着深灰色的床品,平整得没有一丝褶皱。床头柜上摆着一个造型独特的空气加湿器,正悠悠冒着白汽。
窗边放置一张宽大的工作台,台上并列的显示器还亮着,隐约是某个动画软件的界面。数位笔随意地搁在板子上,旁边还散落着几本厚厚的原画设定集和分镜教材,工作台的一角,则安静地立着一个造型冷峻的高达模型。
靠墙立着一排通顶的黑色衣柜,线条利落,严丝合缝,像他这个人一样,透着一种强烈的秩序感。
房间里弥漫着一种洁净的、带着雪松尾调的气息,与池明轩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辙。
池明轩把行李包稳妥地放在窗边的沙发椅上,回头见吴律还站在原地,便朝他安抚性地笑了笑。
“放松点,就把这当作你家,你慢慢整理,我去准备些水果。”
池明轩带上房门出去后,房间里只剩下吴律一个人。
他环顾了一下这个充满池明轩个人气息的空间,深吸了一口气,才开始动手打开自己的行李包。
挂好衣服后,他走到床边,打算先看看床头柜和置物架有没有空间可以临时放些自己的小物件。
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在床头的木质置物架上时,整个人却猛地愣住了。
置物架的第二层,赫然立着一个简约的木质相框,相框里,是一张已经微微泛黄的老照片。
吴律怔怔地拿起相框,指腹轻轻擦过玻璃表面。
照片里,两个小男孩正肩并肩贴在一起:左边那个纤细白皙、缺了颗门牙还笑得眼睛弯弯的,正是他自己;而紧挨着他、脸蛋圆嘟嘟笑得憨态可掬的小胖墩,赫然是童年的池明轩。
背景是海洋馆那片巨大的发光水母缸,幽蓝的光芒映照着他们稚气的脸庞,无数半透明的水母像降落伞般在他们身后漂浮游动,五彩斑斓的光晕将那一瞬间定格成了永恒。
他记得那天池明轩非要拉着他挤到最前面,两人的小脸都紧紧贴在冰凉的玻璃上,对着那些梦幻般的水母惊叹不已。
万万没想到,在经历了家庭变故、搬离、多年失去联系,甚至连模样和名字都改变之后,池明轩竟然还留着这张照片。
它不仅被留着,更是被如此珍而重之地摆放在了他卧室里最私密、最触手可及的地方。
所以……池明轩一直都记得。
这个认知让吴律的心跳彻底失了序,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冲散了之前的忐忑与不安,将他的心填得满满当当,他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
直到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吴律才像被烫到一样,慌忙将相框小心翼翼地放原位。
〈彩蛋〉
池明轩先吴律一步回到了对门的家。
关上门,他没有片刻停歇,马上打开客厅和主卧的暖气,让温暖的空气开始在整个空间里无声地弥漫开来。
接着,他的目光快速扫过客厅。
其实这里一贯整洁,但他还是将茶几上那本看了一半的专业书归拢得更加齐整,并把靠垫的角度调整到最顺眼的位置。
做完这些,他走进了主卧,这里是他最在意的空间。
再次确认了暖气的温度后,他的目光落在了置物架那个原木相框上。
照片里,幽蓝的水母背景前,是两个紧紧挨着的小男孩。
他伸出手,指尖在相框冰凉的玻璃表面轻轻摩挲,掠过那个缺了门牙、笑容灿烂的瘦小白皙男孩,也掠过旁边那个胖嘟嘟、一脸憨笑的自己。
他犹豫了一下,将相框小心翼翼地拿起来,擦拭掉那并不存在的灰尘,再将它往置物架的外侧,更显眼的位置挪了挪。
做完这一切,一种混合着期待与紧张的情绪在他心中鼓胀,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这样能让自己冷静下来。
然而,当隐约听到对门传来关门声时,他做了一个更出乎自己意料的举动。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俯身下去,就在主卧柔软的地毯上,快速地做了十几个标准而有力的俯卧撑,让胸肌和臂膀的线条充血、绷紧,让那件贴身的黑色高领毛衣能更清晰地勾勒出他锻炼已久的轮廓。
当他因这短暂剧烈运动而气息微促地站起身时,门铃恰好在此时清脆地响起。
他稳了稳呼吸,最后看了一眼那个被精心调整过的相框,确认一切都已就绪,这才迈着看似从容的步伐,走向门口,去为他珍视了这么多年的人,打开这扇通往他们新起点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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