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八点，暮色笼罩，华灯初上。沈北音从花间阁出来后和往常一样穿梭在夜市的小摊间，香气四溢，最终驻足在一个小摊位前：“老板，一个肉夹馍。”
“小姑娘，你的馍好了。”
沈北音看着微信余额，再次感叹江琬市的物价。一个肉夹馍十三，前些天才十一块，这物价疯涨的速度堪比火箭，怎么不见老百姓的工资也涨一涨？
过两天店里对完账，还要给员工发工资，沈北音长叹一口气，下个月除了房租水电费等必要的开支外，真的要省着点花了。心里正盘算着，沈北音隐约听到阵阵嘈杂声从远处的巷子里传出。鬼使神差下，她走到巷子口，悄声探头往里看。
七八个穿着校服的男孩子围着一个少年，少年身着白色短袖，抱头蜷缩在角落里，衣服裤子上都是脚印和灰尘。
沈北音见过这群人，七中的学生，平时打架斗殴，除了学习什么事儿都干。这个巷子也是他们聚集的常地儿，不少学生在这儿被霸凌过，也不知道校方是怎么处理的，或许是有别的原因，反正这几个混混到现在都没被制裁过，依然无法无天。
沈北音不是多管闲事儿的人，且得罪这几个混混没好处，她全当没看见，掉头往家走。身后污言秽语不断，她心里一遍一遍告诉自己这事儿和自己没关系。
一个黄毛往少年身上又踹了两脚停下，看向一旁抽烟的人：“季哥，还继续吗？”
季凯抬了下手，黄毛会意，退到一边。季凯深吸口烟蹲下身，将过肺的烟雾吐在少年脸上，眼里满是轻蔑：“江祈宴，你不是缺钱吗？我看你这张脸挺能勾引人的，兄弟给你介绍个地儿，勾引男人可比勾引女人来钱快。”
江祈宴对着他的脸挥了一拳，语气嘲讽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论伺候男人的本事，你称第二谁敢称第一？”
“你妈的，找死！”季凯抹了把嘴角的血，一巴掌扇在他脸上，站起来对两侧的人招了招手，“给我往死里打！贱婊子，把他衣服扒光，看他还有没有本事嘴硬！”
沈北音还没走远，这一声声婊子像勾起了她什么不好的回忆，她忍着火，返回巷子。
江祈宴手脚被人压着，领口被撕开一大片，精致的锁骨暴露在众人视线中。黄毛和另一个同伙将江祈宴架起来，季凯握紧拳头朝他腹部狠打几下，他扯住江祈宴的头发，手向上用力，迫使他看向自己：“还狂吗？”
江祈宴眉头微蹙，旋即舒展，嘴角牵起一抹弧度，气息不稳的说：“你就这点儿能耐？难怪带这么多人。怎么？你一个人怕挨打？”
“你别激我，我这人还就吃激将法这一套。”季凯手下力道渐渐加重，表情阴鸷，“等会儿被男人操时，希望你也能这么有骨气。”
季凯松开手，又在他下腹补了一脚，江祈宴脸色惨白，死死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从旁边小弟手里拿过棒球棍，季凯对准他的腿，正欲挥下，忽然响起警笛声。
众人皆是一愣，季凯将棒球棍往地上一扔：“妈的！谁报的警？”
此时没一个人承认，都纷纷往后退，生怕触了他的霉头。
“算你运气好。”季凯狠狠剜了眼江祈宴，对其他人说：“走！”
架着江祈宴的两人放开手，跟着其他人往巷外跑。一天没吃饭，加上刚才那一番折腾，江祈宴早没了力气，顺着墙跌坐在地上。
待人都跑远后，沈北音才从柱子后走到巷口正对面的树下，捡起警报器关掉。走进巷子里，她俯视地上的人：“还能站起来吗？”
江祈宴没理她，视线落在一旁的塑料袋上，一手捂着腹部，一手扶着墙站起来想去捡。
塑料袋里装了两个馒头，沾了不少灰，其中一个有明显的脚印，应当是刚才那帮人干的。沈北音挡在他面前，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他：“吃这个。”
江祈宴这才看向她，目光在她脸上停留几秒，拿过肉夹馍往巷外走：“多管闲事儿。”
“？”
沈北音盯着他一瘸一拐的背影忍不住扯扯嘴角，第一次见被人救了还反过来指责别人多管闲事儿的人。
从巷子出来，江祈宴已不见了人影。天色不早，明天还要去店里，沈北音没再停留，抬脚往家走。
宁州府
沈北音是租的房子，八十平，房子不大，但设计巧妙，两室一厅、一厨、一卫。当初租这套房时，沈北音就是看中了这两间对门的卧室，一间自己住，另一间则是留给闺蜜秦莫瑶的。
回到家，沈北音在玄关口处换了鞋，照常走进厨房，从冰箱里拿出瓶酸奶。
手机铃声响起，来电人显示沈浩。沈北音看了眼桌子上的手机，毫不犹豫地挂断。安静几秒后，手机再次震动，沈北音充耳不闻，靠在大理石台面上小口小口喝酸奶。
直到酸奶见底，手机铃声依旧响着。看样子今天不接这个电话，对面的人不会罢休。沈北音将空瓶子扔进垃圾桶，拿起手机按下接听键后放在耳侧。
对面的人似乎有一瞬的呆愣，三秒后才带着几分不可置信缓缓地叫了声：“姐？”
“嗯。”
得到回应，沈浩语气明显染上几分激动：“姐，你终于接电话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妈很想你。”
提到杨铃，沈北音脸色稍微缓和，问：“妈还好吗？”
“放心，妈好着呢。”沈浩说，“妈去买菜了，等她一会儿回来，你跟她说。”
“不用了，妈好着就行。”沈北音叮嘱道，“照顾好妈，有需要用钱的地方给就我发消息。”
“知道了，我会照顾好妈的。”沈浩再次提起开头的问题，“你什么时候回来？”
沈北音语气淡淡地说：“不回去。”
沈浩不死心的劝她：“去年过年你就没回来，这都多久了？你就别和爸妈置气了，毕竟爸他……”
沈北音面无表情的打断沈浩的话：“没重要的事儿我挂了。”
不等沈浩反应，沈北音挂断电话，将手机调成静音放在一边。厨房温度比客厅低，凉意透过轻薄的衣料渗入皮肤。沈北音像没感觉似的，盯着地板砖，神色淡然，脑中却不断闪过一年前的夏夜。
月亮接替太阳掌管天空，专属白昼的夏日燥热稍许缓解，但依旧让人觉得烦闷，冷饮店成了人们打卡的绝佳地儿。
“小沈！搞快点！”店长掀开后厨门帘走进来，“8号桌都催两回了，还没做好？”
把冰块放入最后一碗糖水里，沈北音将托盘端给店长：“王姐，左边两碗是2号桌的，剩下都是8号桌的。”
“5号桌的也快点儿，一会儿又该催了。”店长端着托盘走出后厨。
沈北音深吸口气，不敢耽搁，手拿着勺子不停往几个碗里加小料。
门口还接连不断的往店里涌入客人，服务员将其引入空座位：“二位请坐这儿，看看吃点儿什么？”
男人五大三粗，皮肤黝黑，一脸凶像，一开口语气就十分冲道：“吃个屁！沈北音呢？让她滚出来！”
和他一起的女人似乎觉得丢人，拉了一把男人说：“你好好说，别再外面闹事儿，有什么事儿回家说。”
“去你妈的，你懂个球！你女儿考成那个烂样子，全都是你惯的！”男人指着女人的鼻子骂。动静太大，周围的人全都放下手里的糖水，将目光聚集在两人身上。
女人被骂的一声不吭，男人冷脸看向服务员：“你听不懂人话吗？”
服务员也是个刚刚高考完，来做暑假兼职的小姑娘，哪里见过这种事儿？吓得慌忙往后厨跑：“不好了！外面有人闹事儿！”
店长看着急急忙忙的服务员，将托盘放下：“怎么了？”
服务员缓了口气说：“外面来了两个人，说找沈北音，这会儿正在前厅闹事儿呢！”
突然被点名，沈北音手一抖，冰块从碗里撒出来，看向服务员：“找我？”
服务员点下头，沈北音心里冒出个不好的念头，放下勺子随即往前厅走。
前厅男人的叫骂声不断，指着别人桌上的糖水说：“就是这家店分散我女儿的注意力，才害得她大学没考上，今天我非要讨个说法，让……”
“爸！？”
如心中所想，果然是沈海找到这里了。顶着众人看戏的目光，沈北音硬着头皮走到他面前：“你怎么来……”
话未说完，一个巴掌结结实实落在沈北音脸上。
“想问我怎么找到这儿的是吗？”沈海一个巴掌接一个巴掌打在她脸上，沈北音咬紧牙也不躲，就这样挨着，周围人的唏嘘声比巴掌更能打碎她的自尊。
“够了！”杨铃挥开沈海的手，将沈北音护在身后，“有什么事儿回去说，你在外面打孩子干什么？”
“我打她怎么了？杨铃你女儿考了三百五十分！没有大学上知道吧？她这辈子已经毁了，你到这时候还护着她？”沈海手指指着沈北音，气的浑身发颤，“你自己看看她那个样子，我花那么多时间精力培养她，结果她倒好，跑这儿给我打工来了！”
“你培养我什么了！？”沈北音眼里闪着泪花，语气却异常强硬，“你怎么有脸说出这话的？我今天的结局还不是你害的！你……”
杨铃一把捂住沈北音的嘴，疯狂给她使眼色说：“好了！你少说两句。”
沈北音拿开她的手，情绪激动：“我凭什么少说两句？妈，要不是他，我至于在别人都高考完出去旅游的时候跑来打工吗？”
沈海听的额头青筋暴起，抄气一旁的凳子砸在沈北音头上：“你是在怨我了？你个婊子！老子把你生下来，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杨铃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秒，沈北音从她面前倒下。周围瞬间沸腾起来，人群中不知道谁喊了句：“快叫救护车！”
沈海呆愣在原地，觉得自己并没有用太大力气，沈北音怎么会晕倒呢？
“北音！”杨铃回过神尖叫一声，扑到沈北音身上，颤着声哭喊道：“醒醒啊，你别吓妈妈啊！”
沈海也蹲下身，试探地伸出手去探沈北音的鼻息。杨铃一把拍开他的手，恶狠狠的说：“你滚！别碰我女儿，北音今天要出什么事儿，我就跟你没完！”
沈海瘫坐在地上，他没想到会造成这个局面，心里一阵后悔，倒不是后悔打了沈北音，而是怕沈北音真出个意外，他这些年花在她身上的钱全都打水漂了。
“救护车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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