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元门口，他看到严楠抱着书包，正缩在狭窄的檐下躲雨，背影单薄。
“南瓜！”范嘉撑开伞跑过去。
严楠闻声回头，雨水溅湿了她的裤脚和鞋子边缘，看见范嘉在雨中撑着伞向自己跑来，愣了一下：“你怎么下来了？”
“废话，雨这么大，你想淋成落汤鸡啊？”范嘉把伞往她那边倾斜，自己半个肩膀暴露在了雨中，“走吧，送你过去。”
严楠没再拒绝，默默钻进伞下。
伞不大，两个人靠得很近，走路的时候严楠没发现自己正走向水坑。
“小心！”范嘉几乎是本能地伸手，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肘。
楠被他拉得一个差点没站稳，心跳骤然失序，而脚踝以下已经完全浸在浑浊的积水里。
“走路不看路啊你！”范嘉的声音带着点无奈和没好气，但抓着她胳膊的手却没马上松开，反而又抓紧了些，像是怕她再滑倒。
严楠好想揍他：“我又不是故意的，你急什么急！”
“行行行，你不是故意的，有意的行了吗？”范嘉的声音带着点惯常的态度。
“范嘉！你！”严楠的脸瞬间被涨得通红，一半是气的，一半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慌乱，她猛地一挣脱开，“松开！谁要你管！”
范嘉被她挣得手一松，自己也晃了一下，他张了张嘴，那句习惯性的“不识好人心”卡在喉咙里，最终只化作一声含糊的回答：“……不识好歹。”
剩下的路，两人都沉默着。
狭窄的楼道入口上方，一盏声控灯随着脚步声而亮起，光线昏黄，勉强能照亮了湿滑的台阶。
“到了。”范嘉停下脚步，范嘉把伞又往严楠那边推了推，确保她能完全笼罩在伞下。
严楠飞快地钻进楼道口，脱离了伞的遮蔽：“那我走了。”
“嗯。”范嘉应了一声，看着她背影消失在楼道拐角。他站在原地没动，直到声控灯因为安静而熄灭，楼道口重新陷入一片昏暗。
周四下午，这节自习课，教室里要比平时都要安静。
范嘉趴在摊开的英语复习卷上，笔尖停在一道复杂的语法题旁。
“这题真的没人会吗？”
他周围几个哥们在讨论着什么。
“唉老范，这题你会不会，我们几个没人会。”段昭阳和平时几个一起打球的哥们凑了过来，把卷子推到他面前，指了一道题。
范嘉扫了一眼题，在卷子上划了几笔。
“我天啊老范，我们问了一圈人都没人会，”段昭阳拍了拍他的肩膀，“可以啊，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给。”范嘉把卷子还给他。
段昭阳看了看卷子的那道题，有点懵：“唉老范，这啥意思？答案也没写。”
范嘉笑了笑，把笔放下，拍了一下桌子：“巧了，我也不会。”
“靠，老范你耍我们呢！划几个没用的句子装学霸呢。”
范嘉正想开口，就瞅见班主任走了进来。
“吵什么，你们几个？！”班主任目标直接锁定范嘉他们几个。
所有埋头苦读的同学目光全部投了过来。
段昭阳几个人立刻像被掐住脖子的鹌鹑，瞬间噤声了，飞快地转回身坐好，恨不得把头埋进书堆里。
“下周就中考了，还在唧唧歪歪什么？”班主任走到范嘉和段昭阳的座位旁。
“报告老师，我们在讨论问题。”范嘉试图解释。
“讨论问题？你们最好是这样，你们几个要是能有人考上重高，我就不姓李，直接跟你们姓！”班主任的声音越来越高，“你们几个每天要么天天跑去打球，要么违反纪律，你们要是有成绩好的同学一半好，他们每天不是在学校学习就是回家熬夜学习……”
“不行老师，我怕会和你头上一样，算了吧。”范嘉直接打断了他。
“你……”班主任指着范嘉，这直接戳到了他的痛处，“行！既然不想复习，那就出去站着，下课也别进来了！”
“好啊，反正现在教室里闷。”范嘉没有再辩解，也没有再看班主任一眼。
他推开椅子，动作从容，在几十双眼睛的注视下，走向教室后门，没有回头，反手轻轻带上了门，将教室里那令人窒息的寂静和班主任暴怒的样子关在了身后。
段昭阳正想说什么，班主任不怀好意地瞪着他：“警告你们一次！”
几分钟后，班主任回了办公室。
范嘉站在门口，那个位置正好能看见隔壁班的后排，他看了一眼，严楠还在埋头复习。
可能是范嘉的位置过于明显，让严楠注意到了他，严楠几乎笑出声来了，也被他看见了。
范嘉有点尴尬，把头转了过去。
下课的时候，严楠出去接水的时间顺便来找了他：“站岗呢，在这体验生活？”
“怎么了，南瓜要替我罚吗？”范嘉脸上多出了一道笑脸。
“自己站去吧！”严楠翻了个白眼给他，“我是看你站在这里挺碍眼的，影响下课通行。”
范嘉没有说话，表情淡淡的。
严楠看他没有说话，以为自己说错话了，表情认真了起来：“生气了？你站在这真没事吧？”
他笑了笑，像是在挑逗：“怎么，心疼我？”
“我什么时候说过？你自己站到天荒地老去吧！”严楠拿着水杯假装要砸他。
“错了错了，我逗你的。”
此话一出，段昭阳刚好从教室里出来，打断了两人。
“老范，刚刚挺硬气的，不过……说实话应该罚我的，连累你了。”段昭阳说完又注意到旁边的严楠，凑到他旁边：“哟，嫂子来看你了？”
闻言，范嘉直接搂住段昭阳的脖子：“你找死？真会挑时候啊？”
严楠羞愤欲绝，手里的水杯捏得死紧：“别乱造谣！”
段昭阳嘿嘿干笑了两声，赶紧找补：“开个玩笑，楠姐别生气！”
“咳咳……”范嘉清了清嗓子，努力让声音正常起来，甚至带上点惯常的调侃，化解这这要命的尴尬，给自己找台阶下，“听见没，段昭阳？我们楠姐是你能随便编排的吗？”
但这拙劣的补救在严楠听来简直是火上浇油。
“范！嘉！”严楠连名带姓的吼他，“别阴阳怪气！”
范嘉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一脸茫然的表情：“我哪敢啊！我认真的好吗。”
“快上课了，懒得和你们闹了。”
她说完就回教室了。
范嘉看着严楠气冲冲的背影，又转向段昭阳：“都怪你！”
段昭阳脸上还挂着笑容：“我说的大实话啊，你耳朵都红了！”
“看清楚了，我这是被你气的好不好。”
“依我看不是……”段昭阳看了一眼手表，“要上课了，要不你回去吧，这节课听说所有老师都会去开会，老李也管不了你。”
段昭阳的话音刚落，上课铃就刺耳地响了起来，走廊上的学生如退潮般涌回教室。
两个人回了教室。
范嘉回到座位时，教室里已经恢复了安静。班长突然走向讲台，轻咳了一声：“老师去开会了，大家自主安静复习！”
班长话一出，全班都轰动起来。聊天的聊天，传纸条的传纸条，后排几个男生甚至偷偷摸出了手机，压抑了整整一节课的躁动，此刻如同洪水般倾泻而出。
范嘉听到班里闹哄哄的一片，想起班主任冤枉还有当面羞耻他的那些话，烦躁的心情一下子起来了，此刻他满脑子都是不服气。他从抽屉里取出几本复习资料，动作很大，翻书声异常大。
“老范老范，老师不在，去不去打球啊？”段昭阳悄悄用笔搓了搓他。
范嘉准备要拿笔的动作在这时停住了：“别烦我，没看到我复习呢。”
“复习？！”段昭阳瞪大了眼睛，“太阳也没从西北升起啊！”
“你管我，我不信老李就不跟我姓了，让他难堪去。”
“不是...老范你来真的啊？”段昭阳压低声音，手指戳了戳那本笔记，“这什么时候整理的？”
范嘉头也不抬，笔尖在草稿纸上划出声响：“闭嘴，别打扰我学习。”
段昭阳缩回手，转头和后排几个男生交换了个不可思议的眼神。
“喂，你们说老范是不是受刺激了？”一个男生压低声音问。
“肯定是因为老李那句话。”另一个男生说，“你们要是能考上重高我就不姓李，这不明摆着看不起人吗？”
范嘉似乎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志愿都报了重高，考不上太遗憾了呗。”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几个哥们听到。
段昭阳愣住了，没再说话。
就这样持续过了四十分钟，刚好放学了。过完今天，剩下的三天学校统一放中考假，接着就是中考。
范嘉收拾书包准备走人，他快步走出教室，走到隔壁班的时候他停住了脚步。
“南瓜，搞快点的！”他在门口喊。
严楠正在收拾书包，听到门口熟悉的声音，手一抖，书掉到了地上：“催命啊你！”她蹲下去捡书。
范嘉倚在门框上，看着她手忙脚乱的样子，莫名觉得心情没那么烦躁了。
教室里还没走的同学都在偷偷打量他们，有几个女生甚至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他清了清嗓子：“走不走？再磨蹭天都黑了。”
“急什么，这不快好了吗！”严楠背上书包，出了教室。
直到中考转瞬即逝。
最后一场结束的铃声响起时，范嘉长舒一口气，他走出考场，阳光刺得他眯起眼。
远处，严楠正站在树下等他。
他跑过去：“怎么样？”
严楠难得没有怼他：“还行。”
“我超常发挥！”范嘉得意了一下，“老李就等着跟我姓吧！”
严楠笑出声：“自恋去吧”
两人走出校门，谁也没提对答案的事，路过那家熟悉的小卖部时，范嘉突然停下脚步。
“等我一下。”他跑进去，不一会儿捧着两个冰淇淋出来，“给，庆祝解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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