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一开学,顾南原就感觉“不对劲”。
语数英这老三样的问题不大,政史地也还没什么困扰,物理学起来果然有趣,她的成绩也不错,但是化学……
好,继初三遇见的那些变态数学竞赛题以后,顾南原又发现了一个“一生之敌”。
虽然被竞赛数学狠狠虐过,但是顾南原还是喜欢数学的,至少是喜欢考纲范围内的数学。
但是,化学……
为什么学不好化学,顾南原自己也分析不出令人确信的原因。
化学老师虽然算不上让人喜爱,但也是个上课很有激情的蛮不错的小老头;元素周期表也不难背,各种元素的反应课上仔细听,似乎也不是很难理解……
但,她的化学成绩就是不行。
怎么说呢……即使是顾南原这样努力的乖学生,也很难学好一门自己看到就想吐的学科。
是的,就是想吐。
恶心,胸闷,知识点还没穿过头盖骨就反弹出去,碎了一地。
顾南原看不到化学这门课的任何一点可爱之处,只能强迫自己皱着眉头死记硬背。
顾南原后来看到一个词语,叫“生理性喜欢”。
她对于“喜欢”的体会没那么深,但是她对于化学,绝对是生理性厌恶。
刚开学一周,顾南原就感受到了春浦中学的强度。
每天的最后一堂晚自习是用来考试的——满分100,限时一小时,数学、英语、物理、化学四门课轮着考。
开学后缓冲时间不足,小测时间又紧张,顾南原这样的“慢热”选手感觉自己日日在接受酷刑。
她甚至有些庆幸暑假的时候提前预习了教材。如果不是北辙在线上天天缠着她“请教”,她现在只怕会更煎熬。
化学成绩拖后腿——而除了语文,其他科目她也没有绝对突出的优势。
顾南原有一种疲于奔命的感觉。
这节奏不对,很不对。
被课业拖着跑,在学习中丧失了自主权和掌控感,是不可能有令人满意的成绩的。
但顾南原无力改变现状,只能咬紧牙关吃力地考试、纠错、刷题,跟上学校的进度。
但总有一些人是游刃有余的——淦,这不公的世界!
是的,又是这个恰巧又和自己同桌的胡萧生。
之前是竞赛数学,如今是化学……顾南原觉得胡萧生一定是上天派来嘲讽自己的。
一个暑假,胡萧生已经把物理化学的教材都自学完了——
“因为觉得这两门课真的很有意思。”
有意思,有意思,祝您成为未来的科学家。
顾南原在心里酸溜溜地“祝福”。
“你这物理成绩挺好,居然学不好化学,哈哈。”胡萧生语带新奇,“化学就是些记记背背的事情,你文科好,按道理不应该啊。”
“记记背背”……瞧瞧瞧瞧,这刺鼻的理科成绩好的优越感。
“别扯这些。”和胡萧生也算老同学了,顾南原说话也少了很多顾忌,“反正就你看,我这个化学的学习方法最大的问题在哪儿。”
“在你讨厌它呗。”
“拜托,我跟你说正经的。我这是在认真求教,胡同学!”
“我也是认真回答,顾同学。”胡萧生直视着顾南原的眼睛,“跟之前那个竞赛数学一个问题,你有情绪。你的情绪淹没了你。你那时候对数学是恐惧,现在对化学是厌恶,你的负面情绪裹挟了你的大脑……”
胡萧生拿着一支笔在顾南原头顶虚空画了个圈:“大脑外围全是怨念,知识怎么可能进得去。每门科目都是有脾气的,你这么不待见化学,化学也不会对你好的。”
“神神叨叨。”顾南原推开头顶的笔,“你还准备什么物理竞赛啊,你干脆直接支个摊给人家算命去得了。”
“别气馁嘛。”胡萧生轻松地转着手中的笔,“女生读不好数理化很正常。反正你不是一早就定下来要读文科吗?这么在乎化学干嘛,你又没有不及格。”
“打住!”顾南原制止他,“别扯什么女生。我化学不行是我个人的问题,你别拉扯全体女生。”
“得,失言失言。”胡萧生往一个方向看了一眼,“也对,班上有个别女生的理科成绩也不错。”
顾南原知道,胡萧生看的是凌珏。
凌珏的成绩,尤其是理科成绩,何止是不错,那是相——当——不——错。
虽然班上“卧虎藏龙”,凌珏称不上一枝独秀,但是她的理科综合成绩比起班上任何一个男生都不逊色。
凌珏和顾南原是一个寝室的,顾南原是寝室长。
某天,第二节晚自习刚下课,凌珏找顾南原拿钥匙:“好几天没洗头了,我要回去洗头吹头发。”
学校安排的时间实在太紧张,寝室的卫生间又没有热水,所以女生们往往需要在前一晚先用热水壶在食堂接好水,然后第二天牺牲掉午饭或者晚饭的洗头。
凌珏估计是生理期刚结束,头发脏得实在有些难受,等不到第二天中午再洗头了。
校园剧里长发飘飘的女神是不存在的,至少在春浦中学高一一班很难存在。
每天学习累得要死,实在是鲜有精力在乎“形象”。有时候头发实在有点有碍观瞻,但当天作业又特别多,女生们就会用三分钟洗个刘海,第二天中午洗完整颗头,又急匆匆地叼着片面包就回到教室自习。
顾南原把钥匙递给她:“那你抓点紧哦。”
睡前准备就二十分钟时间,最近宿管阿姨抓得紧,好几个班因为女生熄灯后吹头发被扣分了。
“放心,我一会儿早点回去。”
早点回去?考试怎么早点回去?
顾南原心中狐疑,但也没有多问。直到她在让人抓耳挠腮的化学考试中抬头,发现凌珏跟在讲台上做题的值班干部低语了两句,随后一阵风似的冲出了教室。
离晚自习结束还有12分钟,她提前交卷了。
顾南原的卷子还有两个大题。
顾南原定了定神,硬着头皮继续往下写,又一次在下课铃声响起时,叹着气交了卷。
第二天试卷发到手,自己八十二分;再看凌珏,满分。
她提早交卷,拿了满分?
自己觉得很难的卷子,她提前交卷,拿了满分?!
顾南原有些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胡萧生数理化好,但是他语文成绩不行,班级上不少男生都如此,英语语文总要拖一点后腿。
可是凌珏,她没有短板。
理科不比胡萧生他们差,文科虽然大多数时候没有考得比顾南原好,但是二人分差很小,并且无论是作文竞赛还是英语竞赛,顾南原参加的她都有资格参加,顶多就是名次略逊一点。
顾南原在数学、化学上吃尽苦头,但她却学得那样轻松。
更可怕的是——顾南原之前就有这种感觉——她觉得凌珏不在乎。
她没有自己那么在乎成绩,没有自己那么输不起。
她好像只是安静地上课,安静地做题,安静地参加考试。从不像顾南原那样苦大仇深、面目狰狞。
她很少输,所以她不怕输。
她不怕输,所以她很少输。
但顾南原怕。
她越怕,“可怕”的事情就越多。
九月二日,四个重点班的第一次月考,顾南原考了三十九名。
她不想接受这个成绩,主动找班主任杨老师谈心,想听老师客观分析一下自己的问题。
杨老师是一个个子娇小的年轻女老师,教英语,日常总是笑盈盈的。
她温柔地拍了拍顾南原的肩膀,鼓励道:“三十九名也已经很不错了呀。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到我们春浦的是全县最好的学生,能考进前五十就已经很优秀了。而且你这么努力上进、善于反思,老师相信你一定会有进步的。”
“谢谢老师。”顾南原低着头退出了办公室。
老师的语气越真诚,顾南原心里越难受。
初三的时候成绩下滑,班主任李老师打了自己十教鞭——虽然丢人,但是顾南原心中有一种被重视的感觉。
李老师惩罚自己,是因为觉得她顾南原不应该是三四十名的成绩,是希望她能够振作起来,回到“正常”的水平,回到前三名。
但是,杨老师不在乎她。
十月的第二次月考,十个普通班的学生也参加了考试,顾南原的排名更惨,直接掉到了七十九名。
顾南原没有和之前一样,和陈雪手挽着手优哉游哉地站在公告栏前聊天,她只是一个人飞快地扫了一眼榜单,灰溜溜地走开了。
当然,只有她自己觉得自己“灰溜溜”。
事实上,根本没人注意到她,更不会有人嘲讽她。
没人觉得顾南原不应该拿全校七十九名,没人表达惊讶——这是最让顾南原觉得难受的地方。
不止是杨老师,整个春浦中学,都不在乎她。
只要垄断足够好的生源,学校就不需要费太大的劲做激励、做管理。
“好学生”们会自己“厮杀”。
天才除外,资质一般的“好学生”,没那么宝贵和不可取代。
顾南原不拿第一,自然会有人填上这个第一。
在“厮杀”中败下阵来的人,只要去填满七十九名、一百七十九名、四百七十九名……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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