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傅亮以嫂嫂生病为由,拒绝了陛下的传诏。他跑出宫门,径直去了他哥哥傅迪的墓地,跪在了墓碑前。
“一朝天子一朝臣,哥哥死的早,不知道弟弟在宫中整日提心吊胆,生怕细微的差池就会断送一家人的性命。如今祸患无法避免,弟弟过来陪哥哥说会话就下来陪你。”傅亮此时不禁痛哭出声,掩面哭泣,后听见骏马奔腾的声音,原来是廷尉已经追上他了。
傅亮抹了把鼻涕回过头看,从马上下来一个高大的军官,黑黝黝的皮肤,他命令左右士兵捉拿傅亮,并开始宣读圣旨,因为当初在江陵诚意恭迎陛下,所以可以赦免其家人。傅亮很是愤慨,“我出生平民,辅佐高祖建功立业,如今废弃少帝,迎立新主,问心无愧,你们想加罪责于我,还怕没有借口吗?”傅亮交由廷尉后便被处死。
太极殿内,陛下和群臣在商议该如何征讨谢晦。一名武将最先跳出来,“徐贼真是狡猾,早在陛下入京之前就将最好的士兵和武器拨给谢晦,如今我们有些被动,臣以为当先将谢晦家属及族中子弟下狱,以此要挟,方有胜算。”文帝很赞同这种说法,“谢晦武将出身,用兵之事了如指掌,硬碰硬确实不好对付。不妨将诛杀傅亮和徐羡之的事告知他,他必定会惧怕。”新上任的尚书郎跳了出来,说道:“如果将两人的死讯告知,恐怕会逼得他提前出兵,臣以为当以檀道济为将,征伐谢晦,攻心为上。”皇帝认为告知两人死讯也无妨,这场仗是免不了的,任命檀道济为主将征讨谢晦是因为道济却有领兵的才能。几位大臣说的都有道理,就先收押谢晦亲属,再出兵征讨。
陛下将檀道济诏到宫殿,“朕知道道济并非废帝之事的主谋,况且朕是爱才之人,道济战功赫赫,之前不过是被小人迷了双眼,看不清形势罢了,如今朕给你个将功折过的机会,不知爱卿可否愿意?”檀道济回道:“谢晦精明有才干,可未曾单独领导军队打过胜仗,臣十分了解他,今奉命征讨,可以速战速决。”
不久,檀道济被授予卫将军,领军以北伐之名征讨谢晦。
江陵边,谢晦的将军府邸处,一名使者匆匆赶来,送来了傅亮的书信,信中写到陛下欲派万幼宗到荆州问询谢晦北伐的事。此时,傅亮、徐羡之死亡的消息并未传过来。谢晦看着书信,难以置信,他叫来咨议参军何承天,问道:“季友写信给我,说皇帝有北伐的打算,将派遣万幼宗过来听取我的意见,你怎么看?”何承天答道:“我听说陛下已经决定派万幼宗西征来讨伐我们,北伐只是个幌子。”谢晦仍然不信,陛下早前刚下诏书说要让自己领兵北伐魏国,如今目标怎么会是自己呢,真是荒诞。可是他心里也打不定主意,便拟写了答复召令的草稿,称现在北伐不合时宜,明年再说,然后写信给江夏内史,江夏内史的回信中隐晦地提到皇帝最近有大的军事行动,言外之意是陛下确实想借北伐之名诛杀谢晦。他这才慌了神,赶忙问何承天该怎么办。何承天认为实在不行就投靠北魏。谢晦觉得那是下下策,打算以现有兵力决战,输了再逃也不迟。
士兵门劝谏谢晦应尽快出兵,谢晦问司马庾登之能否用三千人守城,庾登之想了半天,才开口说:“下官父亲年纪很大了,又住在京城,实在不敢接受这个指示。”并表示愿意解除职位,让给其他有能力的人。周超接受了这个职位,领兵三千守住江陵,不让外人有可趁之机。
没过多久,谢晦从使者那里得知傅亮和徐羡之的死讯。谢晦既震惊又生气,他为徐傅二人举哀,加紧日常训练军队,以便随时迎敌。
“谢将军,不好了,使者过来传话,说。。。说。。。”一个小兵跑着过来,汗流浃背,支支吾吾不敢出声。谢晦此时正在校阅军队,很不满意地撇了一眼小兵,“什么事,如此慌张?莫不是已经打过来了?”小兵这才鼓起勇气汇报:“谢著作郎(谢世休)、谢侍郎(谢?)还有其他族人,一并被诛杀了。”谢晦听到这番话,差点就要厥过去,气愤地当即折断手中的剑羽,“皇帝真是欺人太甚”,立马快步疾走,来到射箭的练习场,召集禁卫军队。三天之内,三万精良的部队征召完毕。
谢晦上表说:“臣承蒙先帝的恩宠,在朝中担任要职,辅佐国家大业。先帝临终受命,微臣感激涕零,直到帝失去国君应有的德行,臣担忧国家危难,考虑更新皇位,如果臣等有专权的心思,何不拥立幼主而是等待陛下您呢?臣自问问心无愧,恭敬虔诚,可是臣等竟受到奸佞之人的构陷,而使陛下想要诛杀臣等,臣的兄弟子侄已经被杀,虽然不知檀道济的消息,恐怕也难以幸免于难。请陛下看下臣等拥戴您的份上,绕我们一马吧!”
谢晦此时也是活马当死马医,想要阻止这场战事。但是皇帝不想就此罢休,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国家自有其典章制度,徐、傅等人杀少帝,得罪了上天,为礼教所不能忍,逆贼根基深厚,让朝廷的正义之士讨伐,替天行道。”皇帝颁布召令给荆州官员,此前就申明只抓逆贼谢晦一人,不涉及其他无辜官员。此令一出,很多官员临阵倒戈。皇帝派到彦之等人率领羽林军开路北上,另一支军队从竟陵出发,控制长江中游。湘州刺史占据巴蜀要地。通往秦、梁的道路也被封锁。朝廷兵力强大,准备充足,大战一触即发。
谢晦率领着自己的军队,船舰多的可以遮天蔽日,后又多次上表重申休战一事,被无视。
这几天雨下个不停,空气潮湿的很,到彦之已经到达彭城洲。庾登之怯懦不敢与之正面交锋,便托词用火攻,等到天气晴了再说,谢晦竟然同意了,拖了足足十五日,打败了对方派出的一支小部队。初尝战果,谢晦很是得意,称皇帝身边的王华等人三番屡次构陷自己和徐等人,皇帝听信小人谗言,才导致君臣不和,如果肯把罪魁祸首斩首示众,自己就退兵。皇帝知道后十分生气,命令檀道济和到彦之加紧部署,一定要打胜仗。
“我看江上的船只也不是很多,朝廷只派这么点兵力,是看不起我吗?”谢晦不知道对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静观其变。到了晚上,檀道济与到彦之汇合,挂上船帆向上游走去,把谢晦的军队分隔开,使他们不能一起作战,此时想逃也没有门路。在前后夹击下,士兵门斗志涣散,谢晦本想殊死一搏,却发现对面的船只上挂的是檀道济的船帆,心中很是惶恐,为什么就他没事?他反复确认,“不可能的,我们明明一起参与废帝一事,怎么就道济没事呢?”谢晦一边很愤恨,一边又很害怕,檀道济的军事能力不在他之下,本来还能争争看,眼下似乎希望渺茫。
谢晦连夜出逃,来到江陵。此时军队投降的投降,逃跑的逃跑。完全没了昔日严整的样子。谢晦带着几个亲属骑马北逃。
“哥哥你先走吧,我实在跑不动了。”说话的是谢晦的弟弟,因为长的胖无法骑马就只能跟在大部队后面跑。谢晦每走一段路都会停下等他的弟弟。“族中子弟只剩下你我几个,敌军还未追上来,咱们抓紧时间逃到北魏或许还有生路。”谢晦一边安慰他弟弟,一边给自己画大饼。几人好不容易到达安陆延头(地名),等待他的确是昔日将领的背叛。
“臣也是无奈,天子发了诏书,只要活捉你,其余人一概不追究,我上有老,下有小,对不住了。”昔日将领光顺之一边说话一边将木笼车打开,想把谢晦“请”上车。“不牢你费心,我自己会走。”谢晦斜睨了他一眼,大步踏上囚车,一行人踏上了回京城的路。
元嘉三年二月,天有点冷了。囚车内,谢晦端坐在一旁,眼睛紧闭,马车晃晃悠悠的路过几片农田,农夫们穿着短揭在田里劳作,新的一年新的开始。谢晦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看着农田的农夫,而农夫们也转头看向他,他们背朝黄土脸朝天,一辈子就关心粮食的收成好不好,朝廷的赋税能不能交上。其中一个五六岁的孩童仰起脸问:“阿爹,那些人是谁?”田里的人收拾着杂草,看了看远处的囚车,“最中间的人是个大犯人,我也不清楚。”中年人于是又继续割杂草,“抓到了好啊,你哥哥前些日子被朝廷征召,这会子说不定能回家了。”一大一小又加入了劳作的队伍。他们几代为佃农,世道不好,如今种地的农夫还兼有打仗的义务。小孩子依然很好奇,问道:“阿爹,那人似乎在唱歌,唱的什么呀?”
中年人侧头听,泥路上传来了这样的歌声:“悲人道兮,悲人道之实难。哀人道之多险,伤人道之寡安。。。” 中年人听后摇摇头,什么也没说,又继续干活了。
入京之后,几人被关进了牢狱。几日后于城中闹市行刑。原先被拘捕的谢?等人其实没死,皇帝有意让他们一同伏法。行刑这天,天气有些冷,早晨还是大太阳的,到了中午便有雪粒子飘了下来,市集中看热闹的人并不多,大家少有取暖的衣物,于是选择待在室内。谢世基,族中颇具才气的小辈忍不住感叹道:“昔日可遮天蔽日的鲲鹏如今却也和蝼蚁一般任人宰割。”旁边的谢晦接着说道:“功成名就之时就应该想好退路,如今全都晚了。”
铡刀落下的那一刻,谢晦似乎看到了春日里和儿子下棋的场景,那时候天气也有点冷,可不似这般深入骨髓。“父亲若是一开始就谨慎些,也不会落于下风啦。”儿子的劝谏如在耳畔,可是再也听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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