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书笛和于念听下了阁楼,黎念的房门关上。
两个人在走廊里并肩走了一段路,停在一间卧室前。
孟书笛说:
“于念听,我改主意了,你以后不用再考虑我,你们两个好好发展吧。”
于念听疑惑:“我们没有在发展啊?”
孟书笛当然知道,她信于念听没有和江衔音发展的意思,她说这句话就是在赌气。
她是准备知难而退,可心里总归有点不服。
“随便你们怎么样,与我无关了。”
她说着,转身去开房间门。
于念听听着她的声音,感觉有点不对劲,她跟上孟书笛:
“书笛,我们……要不要把话说清楚一点?”
孟书笛考虑了几秒钟,把她带进房间。
旅行开始已经有一周多,她们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坦诚。
房门关上的那一刻,两个人都有些紧张。
孟书笛坐上床:“你想怎么说清楚?”
于念听在沙发上坐下:
“我和她真的没有除工作之外的关系,你不要因为这段虚假的营业……而放弃。”
房间里开着灯,孟书笛把光调暗了一些:
“于念听,你有没有想过,江衔音对你是什么感情?”
“就是关系好一点的同事?我们说过的吧,她在剧组很照顾我,但她也会这样照顾每一个后辈,包括你。”
她们在飞机上互相分享过很多。
那时候两个人就像在争什么一样,谁也不服输,话题没断过。
孟书笛很重地出了一口气:
“哼,既然今晚要把话明白,那我问你,你喜欢她吗?
我先说,我喜欢她。你也要说实话。”
于念听觉得孟书笛知道答案,所以没有撒谎:
“喜欢啊,但是已经结束了。”
“什么叫结束了?”
“就是不打算再喜欢了呗。”
孟书笛皱眉:“这是自己能控制的吗?”
于念听笑她:“你现在不也是这样?”
孟书笛倒在床上:“你不是恋爱前辈?经验比我足吧,为什么不去争取?”
“什么前辈啊,我……算了不提她们。”
于念听不想再挖前女友的坟,
“我的经验就只有跟你说的那一条,知人知面不知心。”
“所以你不知道江衔音的心对吗?”
孟书笛侧身,看向沙发上的人,
“你真的觉得,她对你的所有举动都是为了炒cp吗?”
“她对你真的很好了吧?如果她这样对我,我肯定会继续喜欢她。”
“你为什么不继续了?”
为什么不继续……
“因为没有继续的路了。”
于念听想起一年前,那时候,她真的已经走出去很远了,只差最后几步,就能到她以为的结局,
“没有路怎么走嘛,只能悬崖勒马。”
孟书笛从床上坐起来,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
“你可以讲讲吗?我想听。”
于念听坐到她旁边:
“先说好是你自己要听的哦,后果我可以不承担吗?”
孟书笛斜了她一眼:“能有什么后果?你讲完我还不一定全信呢。”
“哦。”于念听理了理自己的衣服,“那你当寓言故事听好了,书笛妹妹。”
“嗯……就从杨欣确开始说吧。”
杨欣确是个没什么朋友的人。
她是典型的少女心性,自诩清高、自命不凡,志向远大,想有出息、想赚大钱、想改变世界。觉得只要自己用心努力,就没有什么事是办不成的。
她成功考上了北市大学,也成功追到了许冉希,她以睥睨一切的高傲姿态闯进了校园这个复杂的小社会,然后每天晚上像个斗输的小牛犊,躲在被子里给自己舔伤。
杨欣确没有处理过这么复杂的生活,她曾以为自己能遇到的最大的难题就是许冉希,没想到大学里这些零零碎碎的小事像玻璃渣一样,镶嵌在生活和学习的每一个环节里,躲也躲不掉,抖也抖不尽。
许冉希当然很忙,杨欣确一点儿也不想麻烦她,她只会在周五下午坐两个小时的地铁去见她,以女朋友的身份和她度过一个甜蜜的周末,然后在周一早上赶回学校。
倔强的少女就这样在爱人面前粉饰太平,可与室友的一次意外争吵打破了她的心理防线。
情绪收不住,泄洪一般冲垮了整间寝室。
杨欣确被冲出来,身上只有一部手机。
学校是待不下去了,她闷头走出校门,蹲在人行天桥上给许冉希打电话。
她本来想说她这周末就不过去了,她得回一趟家。
可电话接通,话还没说呢,听到那边的声音,眼泪就掉下来了。
许冉希喊了一遍没听见回应,又喊了一声:
“怎么了?”
“许冉希……我想回家……”
杨欣确极力在忍,可是哭腔捂都捂不住。
许冉希开车过来把她带回自己的住处。
两个人有了一段长对话。
许冉希不是双女主故事里常见的那种温柔姐姐,工作了一天的她身上带着烦躁的“班”味,以及对杨欣确受了委屈却瞒着自己这么久的愠怒。
把人带回家好好检查一遍,确定她没事,心疼和关心反而裹在质问里了。
而杨欣确,本就不想麻烦许冉希,没有得到想要的安慰,便更加气恼后悔。
愧疚和委屈全都变成了一声声“我想回家”。
在小公寓的这场戏,是她们关系发生转变的一个关键节点。
恋爱的甜蜜部分被割开一道口子,底下的现实问题暴露出来。
两个人长期缺乏沟通,相处时间太少,个性也不一样,还都有强势的部分,稍微有点矛盾就容易吵架。
好在拍摄这场戏时,整个剧组的拍摄工作已经进行到后期,两位演员的默契和对角色的把握都非常纯熟,从头到尾一气呵成,没有卡顿没有笑场。
拍完吵架的部分,紧接着拍深夜的和好戏。
杨欣确蜷在被子里复盘,越想越委屈,
许冉希轻轻推开门,坐在她床边,扯了扯被子。
杨欣确团得更紧了,许冉希无奈坐上床,伸手理她散在外面的长发。
“别闷着了,会难受,嗯?”
“许冉希,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杨欣确掀开被子的一角说话,因为抽噎,字一个一个地往外蹦。
许冉希趁机拉下她盖在脸上的被子,用手给她擦眼泪。
指尖轻柔地抚过她脸颊,滑到下巴,无奈地捏了捏:
“你说呢?我不喜欢你跟你在一起干什么?”
杨欣确抓住她的手腕,起身跪坐在床上:
“那你,为什么见到我的时候,都不抱我……”
最后一个字吞进哭声里,听起来委屈极了:
“哪有这样的,你喜欢一个人,是怎么喜欢的啊?”
这控诉有些蛮横了。
许冉希抽了纸巾放在杨欣确手里,看她自己擦眼泪的时候,没忍住偏头笑了两声:
“那杨欣确你告诉我,喜欢一个人要怎么喜欢?”
“你自己是怎么做的?在学校发生那么多事不告诉我,我去接你,你说你不要来这里,你想回家——”
杨欣确爬过去抱住她,紧紧的,几乎是扒在她身上,打断她的话:
“好了你不许说了。现在我抱你了,咱们抵消。”
许冉希从善如流:“那不说了,给你抱。”
杨欣确有些不乐意:“什么叫给我抱?你不想的吗?”
“想……”许冉希拍着她的背,柔声哄她,尾音拖得长长的。
杨欣确满意地抱着她晃了晃,侧头亲亲她的脸:
“说你想我。”
许冉希握上她的腰,拇指滑进衣摆,摩挲腰侧的皮肤,一寸寸往上爬。
吻落在唇角,蔓延至耳垂:
“我想你……想抱你,想亲你……”
杨欣确被她的吐息弄得有些痒,埋头蹭蹭她的脖子,伸出小拇指勾了勾:
“那说好以后见面,不许先骂我。”
“没有骂你……”许冉希跟她拉勾,“那你以后每天晚上和我‘汇报日程’。”
杨欣确捧住她的脸,恨恨地掐了两下:“许总你霸道死了。”
许冉希挡开她,转身关灯:“睡觉。”
——画面黑下去。
现场亮起来。
江衔音坐在床边看监视器,于念听靠在她身后。
导演讲了几个可以优化的细节,然后开始换角度和机位。
等待现场布置的时候,两个人坐在一起对剧本。
若松拿了两杯奶茶过来给她们:“补充点能量吧。”
于念听接过说了谢谢。
她这两天持续低烧,熬到这么晚还连着拍哭戏,已经有点飘飘欲仙了。
江衔音打开自己手里的,递给于念听,换了她的拿在手里。
刚演过甜蜜的戏份,于念听心里还残存了点甜味,借着看剧本的动作,将头倚在江衔音肩侧。
江衔音没有拒绝。
还调整角度让她靠得更舒服一些,并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脸。
非常许冉希的一个动作。
一整个晚上都浸泡在这些甜蜜的事情里,凌晨拍摄结束,没有助理来接的于念听和江衔音同车回酒店。
于念听在车上睡得太沉,在颠簸中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酒店房间。
是江衔音抱着她。
“先别动,小心摔跤。”
察觉到她想跳下来,江衔音收紧了怀抱,后退把门踢上,快步走到床边把她放下,
“躺一会儿吧,不要睡着了,你需要吃点药,沈理马上就到。”
于念听感觉自己额头被一张微凉的手掌贴住。
也许是烧得有点迷糊了,也许是今天实在太累,她好想就这样留在她的怀抱里。
可是她以什么理由呢?
于念听抓住那张手掌,将已经起身的人拉下来,试探着靠进她怀里。
“可以不走吗?”
这是杨欣确下一场戏的台词,但此刻,这也是于念听真正想说的话。
江衔音没动,
她似乎愣住了。
于念听开始后悔。
她补充到:
“许冉希,你可以不走吗?”
她让自己看起来像是在背词。
可她不希望江衔音接。
因为这不是在戏里。
被她抓住的那只手回握她,另有一只手臂揽住了她的肩膀,将她散乱在胸前的长发拢至肩后。
这是江衔音会有的动作吗?
她为什么不说话。
于念听有些抵不住了。
她想喊“衔音姐”。
可她又怕喊了之后,包裹着她们的,来自戏剧里的甜蜜泡沫会被戳破。
于是她壮着胆子,将额头抵在她肩上,很轻很轻地唤了一声:
“冉希姐……”
别答。
江衔音,可不可以不要回答。
我们明明都出戏了,对不对?
黑暗里,那只手仍旧停在她头发上,轻轻揉了揉,随后落在她肩膀。
她听到微弱却清晰的一声:
“嗯。”
-
“然后呢?”
孟书笛问,
“喂,你不会睡着了吧?”
于念听转过脸,让她看到自己睁着的眼睛:
“然后她就走了啊,答应是许冉希的台词,又不是她的。”
孟书笛皱眉:
“她每次都这样吗?不清不楚地暧昧,然后转身就走。”
于念听摇头:“也许在她眼里这不算暧昧。”
孟书笛:“渣女。”
于念听:“一个小时前你还说她不渣的。”
孟书笛推她:“那你们现在怎么相处啊?”
曾经暧昧成这样,现在还要假装情侣。
不尴尬吗?
这和跟前女友炒cp有什么区别?
“现在相处得挺好。都是工作嘛,各取所需。”
于念听现在心态可好了,
“我之前还担心我们这样营业会伤害到你,现在不担心啦,你确定你要放弃哦?”
“我是冤大头吗?当然确定了啊。”
孟书笛爬下床去翻行李箱,
“于念听,你今晚要不要睡这里?”
“啊?”
于念听见她取出了睡眠眼贴,
“没事,我们睡一起也好几个晚上了,不用麻烦你。”
孟书笛还是给了她一张:
“听了你的遭遇谁都会收留你的,如果你担心镜头里露馅,可以早上早点起来,回去房间。”
她把被子搭在于念听身上:
“你考虑一下吧。”
于念听躺着,闭上眼睛考虑。
刚才那么仔细地回忆过一遍,事情讲完了,可情绪没那么快退潮。
她顺着那些没有名分的暧昧,想到了更多令人失落的瞬间。
当起身更需要力气的时候,躺平就不需要理由了。
“孟书笛,你睡觉踢不踢人?”
孟书笛:“我比赛的时候睡过大通铺,你放心。”
于念听:“那你小心点不要被我踢到。”
孟书笛把被子扔在她身上:
“你就瞎说吧,我不信江衔音会挨踢,你既然不踢她,那你也不能踢我。”
“哦。”
书笛妹妹每次都get不到她的抽象。
不过也好,认真正经是很好的品质。
孟书笛会遇到自己的真命天女的。
于念听很久不信“正缘”玄学,但她衷心为孟书笛祝福。
-
孟书笛没睡着,几杯鸡尾酒加上那个“寓言故事”让她有些难受,她出房间想去客厅冲杯醒酒的东西。
一开门,被走廊里的人影吓了一跳。
“江衔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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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可以不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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