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书笛以为自己出幻觉了,回过神来发现是真人,立马改口:
“衔音姐啊,你、你在干什么呢?”
江衔音:“念听是在你这里吗?”
纯正的人的声音。
带着江衔音惯有的温和语调。
孟书笛惊恐的心稍微平复了一点,她挡住门缝:“嗯,已经睡着了,衔音姐你不用找了,你回去睡觉吧。”
江衔音往前走了一步:“我来把她带回去。”
她站在走廊里,黑色的睡衣隐住她的轮廓,虽然声音是温和的,可她的脸沉黑冰冷,就连最近的一盏壁灯,也照不亮她。
孟书笛打了个冷颤,
她还是觉得很像鬼。
“不用了吧。”
人家睡得好好的。
“书笛。”
江衔音的神色软和下来,她再次向前,站在了壁灯的光晕里。
光照出她的容颜,孟书笛对她的观感豁然转变,已经决定要放弃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
直到江衔音说出下一句话:
“我有话要跟她说。”
大半夜说什么话?
孟书笛脑子里某根神经突突地跳了起来。:
“……你知道她今天去了露台,对吗?”
她想起那扇被合拢的门,心底一寒,觉得江衔音非常可疑。
“是么?你们去露台了啊。”
江衔音笑了,再平常不过的一种笑,轻轻松松就把孟书笛身上的鸡皮疙瘩全都抚平。
紧接着,江衔音很诚恳地请求:
“有些工作上的事,我需要和她说。书笛可以让我进去吗?”
自己这是在干什么?
孟书笛暗自懊恼。
恼自己想太多,想法跳太快。
人家两个人之间的事,她在这瞎忙活什么?
在这样的情形下见到江衔音,她明明应该问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衔音姐,我能问……你是不是单身吗?”
本来以为要纠结一会儿,没想到很顺溜地就说出来了。
多亏了于念听的故事,她现在好奇占大头,没了那些无用的顾虑。
孟书笛认真地看着江衔音,希望她诚实回答。
“如果这是进去必须要回答的问题的话……”
江衔音点了点头,
“是的,我是。”
哼。
孟书笛在心里冷哼一声,推开房门。
她站在门口,看到江衔音把于念听身上缠着的被子小心除去,先将她上半身揽起,撩开头发,再圈住她的肩,把她整个人抱起来。
格外小心,格外细致。
孟书笛不禁问:
“衔音姐,你知道爱情和其它感情的界限是什么吗?”
江衔音做这一切都太自然了。
她过于坦荡,一边承认自己单身,一边像恋人一样亲昵地抱起自己的同事。
孟书笛怀疑她可能不是渣。
她是直。
“嗯?”
江衔音抱着怀里的人转过身,脸上闪过一丝抱歉,
“书笛,顾引筝和顾夕蔓之间的感情,杂糅了很多,爱情和其它情感之间到底有没有界限,也许在不同的人身上会有不同的答案。”
顾引筝和顾夕蔓,是她们合作时扮演的角色。
“可是书笛,我们之间……我想我没有模糊过这条边界。”
江衔音误会了她的意思。
孟书笛得到了几个小时前自己很想知道的答案,但是现在,她的心境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没有太多地为自己感到惋惜,她为于念听感到担忧:
江衔音,如果面对我时,你可以分清,并且在意这条界限,那么你为什么不能这样对于念听。
“嗯。”
孟书笛将视线从于念听身上收回,让出门缝:
“我很明白。衔音姐,我以后只会把你当前辈。”
江衔音调整了一下手的位置,拉开门,留下一句很轻的:
“抱歉。”
孟书笛回身锁门,倒在床上。
她没有去质问江衔音,她不是黎念,烂好人心肠,看到别人遇到问题就不遗余力地去帮忙,甚至不问清楚问题的全貌。
她隐隐有预感,这两个人之间无论是什么关系,第三人都难以介入其中,哪怕是以情感导师的身份。
-
江衔音把怀里熟睡的人放在床上。
这个人睡觉向来很沉,也很规矩,所以哪怕自己睡眠浅,在她身边也很少被影响到。
就好像,她也是一个睡眠很沉的人一样。
是因为这样,所以她才会放心地在半夜出门吗?
还是两次。
两次见的是同一个人。
江衔音不记得自己在露台那扇门里侧站了多久,
就像一年前,她也数不清自己在于念听的房间门口站过多少次。
漂泊在异乡太久的人,都会生出一点疾病的吧,她发现这两天越来越有点控制不住自己。
不过快了,
就快了。
她马上就可以结束漂泊的旅程,回到自己的故乡。
于念听的脸陷在柔软的枕头里,江衔音指尖轻动,捻开沾在她脸侧的每一根头发。
她去过很多地方,看过很多风景,她原本以为,自己一生都会这样自由,居无定所,随心而行。
然而离乡的她并不如童话中所说,会化成一颗轻盈的蒲公英,
相反,她走出的每一步,都沉重而艰险,像在悬崖峭壁上攀行。
倦鸟思林,池鱼思渊。
她已经攀得足够高,像漂流瓶积满了水,候鸟挥断了翅。
她即将像坠崖一样,坠回自己攀爬的起点。
任何人都无法对抗这样强大的重力。
包括她自己。
-
于念听醒得很早,她特意设的闹钟。
可是一睁眼,她发现自己回到了原本的房间。
江衔音还没有醒,她挣扎了好一会儿,从床上坐起来。
难得醒这么早,也许她该去做个早餐。
可是头有点疼。
疼到她忘记去思考自己为什么会回到这里。
床的另一边有了动静,江衔音起来了。
“江老师,早啊。”
于念听打着招呼,身体摇摇欲坠。
“你醒了?要起床吗?”
江衔音绕到床这边来看她,似乎很是惊奇。
“起!”
于念听像是把昨天的酒劲攒到了现在,冲动到:
“江老师,你拉我一把。”
江衔音抓住她的手,觉得自己扯了一滩烂泥,想到昨天她出去喝酒,忽得甩开手:
“自己下来吧。”
于念听艰难地下了床,
两个人在洗手台共用一面镜子,
对比非常强烈。
“江老师,你怎么每天都这么早醒,还不用闹钟。”
而且精神还很好。
不像自己,不管睡多久,起来都是冤死鬼。
“生物钟?因为一直做,所以养成了习惯。”
于念听见她把头发扎起来,咬咬牙,也给自己扎了个马尾:
“江老师,我跟你一起。”
既然早上的时间不用再让给孟书笛,那么于念听就要抓住一切机会增加和江衔音的互动。
从民宿出来,她们沿着山路慢跑。
直播时间还没到,跑步的素材已经录够了,所以摄影师也没有跟着,只在她们身上装了可穿戴的摄像机,用来记录人物互动。
“江老师,你先跑,我走一会儿。”
说着,她就坐下了。
江衔音往前跑出一段路,折返回来,
“动一动,不要停下,容易晕。”
于念听站起来开始走,江衔音在她身边陪她一起。她有些过意不去,便开始跑。
整个过程简直痛不欲生,但结束的时候瞬间就从地狱到了天堂。
拉伸过后,她们原路返回。
山道上人很少,但是能从路边植物的间隙里看到山下的城市。
于念听第一次完成这么伟大的长跑,心情异常愉悦,整个人也清醒过来了,这一清醒,她就抓住了早上醒来时没能抓住的疑问:
“江老师,昨天晚上……你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
江衔音:“什么不对劲?”
“没事。”
要么是她自己走回来的,要么是孟书笛把她赶回来的。
总不可能是她会瞬移吧。
于念听揉了揉脑袋:
“黎念姐最近学了调酒,还挺好喝。”她一定是喝多了。
“是么……念听喜欢喝别人调的鸡尾酒?”
江衔音这个问句,好像有点奇怪。
不过鉴于江衔音是外国人,于念听并不觉得她有什么言外之意,只当是遣词造句带了母语的习惯。
“好像是偏好鸡尾酒一点,因为这种酒一般比较好看,名字也很有趣。”
江衔音“哦”了一声:“喜欢好看的啊。”
于念听这下听出来了,江衔音在调侃她。
她这两天可是练出来了,面对这样的调侃,可以游刃有余地调侃回去:
“我眼光可是很高的呢,得特别好看的才行。”
江衔音闻言,眉间跳了一下:“可是好看的不一定好喝呢。”
“无所谓啦,酒而已,有一个吸引人的地方就够了。”就能产生商业价值了,商品又不是人,非得满足很多条件才会得人喜欢,进入价值链。
她们走到一处平缓的小坡,从这里望去,正好能看到那座橘红色的穹顶,神圣地披着橙光。
“江老师,其实在我很小的时候,我想象长大后的自己,应该会在这样的城市里定居。
这两天的营业确实让两个人的关系更加亲近了一点,比起在剧组,综艺里的接触更加关乎于她们本人,因此一些她们之前没有聊过的话题自然地发生在这个早晨。
“我预备长成一个自由浪漫的艺术家,那个时候我没想到,世界上会有这么多种语言、这么多互不共通的文化。”
“但你还是长成了一个艺术家。”
江衔音伸出右手,隔空描摹了一下于念听的半边轮廓,
“多元才会精彩,如果全世界都一样,那人会很绝望的。”
绝望,又是一个于念听不太能理解到的用词。
“江老师,那你小时候想过自己会长成什么样的人吗?”
“我?”
江衔音垂眸想了一会儿,突然笑了,
“我小时候,觉得长大可以当神仙。”
“神仙?”
D国有什么神话体系?
好像也是希腊诸神那一套。
好别致的愿望。
这个话题没能持续太久,因为于念听的小时候其实没什么说头。
她总是在站在镁光灯下,按照导演的要求,表演快乐小孩、叛逆小孩、娇气小孩……
做自己的时间很少。
她不想在江衔音面前抱怨这些。
那些不能由自己做主掌控的人生,她并不觉得是自己的。
她想江衔音的成长历程应该很美满吧,她温和友善,自信自律,有能力有成就,也真诚平等地对待任何一个人。
她认识的江衔音近乎完美,除了在感情上像是个渣女。
但这也正说明,她有爱人的能力,也有被爱的魅力,她不擅长处理情感关系,也许是因为……她没有太多情感经历?
想到这里,于念听觉得好像有点完蛋。
她居然在给江衔音找补。
她居然觉得江衔音非常有吸引力。
她居然……
又陷进去了。
这个可怕的女人,
为什么只是在呼吸就如此讨人喜欢。
好了,我们江老师的故事要逐渐浮出水面了。
我们阿音在感情上真的很笨拙,她也就吃过爱情的苦了[求你了]
于念念有时候……神经也是蛮大条的,不然她很早之前就会发现某个人对她不一般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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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我来把她带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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