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噗通”一下跪了下去,重重的磕头。
刘居安大惊失色:“有什么事情你大可直接告诉我们。”
少年却并未起身,语气急切的说道:
“我家本只是西街处的一家包子店,三日前忽地来了一群官爷,将我家铺子砸了个稀巴烂,说我家的包子吃坏了某位贵人的肚子,不由分说的就将我们三人捆走,待到一府上,将我们关了起来。”
“我家的包子是我爹娘每日寅时起身现包现蒸的,用料新鲜,街坊邻里吃了这些年从未出过问题!那群官爷分明是故意找茬,为的就是泄私愤!”
江璟缓缓问道:“私愤?按你的说法,你家不过一普通的包子铺,难不成还有什么仇家?”
少年茫然地摇了摇头,他爹娘向来与人友善,从不与人交恶,但他随即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点头,语气变得无比肯定:
“有!就在出事的前一日,我娘在街上不小心冲撞了一位大人,泼湿了那位大人的衣袍。他虽然当时没说什么,甚至还摆手示意无妨,但他看我娘的眼神……那眼神冰冷得像刀子,就像是要剜人血肉一般!”
刘居安在一旁听得倒吸一口凉气:“你可还记得那位大人的模样?或者,他长的有何特征?”
少年努力回忆着,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那人约莫二十上下,面白,一身绯衣,看起来十分贵气。”
“绯衣?” 刘居安看向江璟:“是京都四五品的官员。”
江璟:“可还有其他特征?”
少年努力回想,但他去私塾不过一年,还从来不好好听讲,脑子里一片空白,支支吾吾的也形容不出来个所以然,只得着急的说:“大人,若是让我再见到他我定能认出来!”
江璟又问:“那这枚令牌你是怎么得的。”
“是我在他们府中捡的,他们要将我强行买去口马行,我挣扎不愿,他们就将我殴打一顿,慌乱之中从他们其中一人掉下来的,被我偷偷捡走。”
少年又接着说:“你说这是公主的令牌?”
见江璟颔首,少年语气中带着一股狠劲,斩钉截铁的说道:“那一定是公主的人绑了我爹娘!我要去官府,状告她!”
“你可知,诬陷皇亲,是何等大罪?”
少年身体猛的一颤,大喊:“我没有污蔑!”
“仅凭一枚令牌,如何断定的了就是公主所为?”江璟缓缓蹲下,与少年平视,语气冷静,“若是官府反而说,是你偷盗了公主府的令牌,你又该从何解释?你若贸然指认,非但救不了你爹娘,反而会让他们立刻没了性命。”
少年被他问得愣在原地,脸色煞白。
“那怎么办?”
江璟沉默片刻,道:“眼下最要紧的,是先确认抓走你爹娘的,究竟是不是公主的人。”
待将少年安抚到厢房休息后,刘居安关上门,立刻凑到江璟身边,压低声音问道:“依你看,当真会是公主吗?”
不等江璟回答,他便煞有介事地摸着下巴,自顾自地分析起来:
“我猜啊……会不会是这么回事?他娘冲撞了崔逢之崔大人,这事恰好被公主殿下知道了。公主对崔大人的情意那是满长安皆知,此番莫非是冲冠一怒为蓝颜?”
他越说越觉得有理,一拍大腿:“这般带点……凶残的事,听起来,还真像是公主殿下能干得出来的事!”
江璟他抬起眼,目光复杂地看了刘居安一眼:“你话本子看多了。”
“平宁公主不是粗心马虎之人,她的手下也绝非大意之辈。”江璟指尖轻叩那枚令牌,眸光深沉,“此等贴身信物,怎会如此轻易遗落?此事背后,定有我们尚不知晓的内情。”
午后刘居安将少年裹了个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乌溜溜的眼睛便出门了。
“话说,还不知你叫什么?”刘居安问道。
少年声音闷在厚厚的棉布里,嘟嘟囔囔地说:“我叫彭子真。”
“子真。”
他点头:“刘大哥,我们这是要去做什么?”
刘居安瞧着他圆滚滚的脑袋,忍不住伸手揉了一把,笑道:“你虽不识字,总该记得那抓走你的府邸是何模样,但大多官员都住在西市一带,可以去那里碰碰运气。”
少年用力点头,那处大门的景象已清晰浮现在脑海:“我不会忘的!”
他想描述给刘居安听,但那样子明明已经在眼前,但是要他说出来他却脑袋空空,一片空白,胀红了脸,憋了半天只说出来两个字——很大。
他怕刘居安不信,急忙用手比划着补充:“真的!那大门十分阔气,府邸里面也大得吓人,是我娘说过、只有顶顶贵的贵人才能住的那种!”
刘居安闻言,眼睛一亮:“这就好办多了!我还发愁京都四五品官员少说也有数百家,这要找到猴年马月?你既说是极大的府邸,那至少不会是什么小户人家。”
他心中迅速盘算起来,拉着少年边走边说:“我们先从离西市最近的延康坊、怀德坊找起,那里住的非富即贵,你若发现眼熟的,不要声张,拽一下我衣袖便好。”
刘居安先后带他去了去了大小几个官员家门口,他看的眼花缭乱,那些高门大户在他眼中仿佛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但是彭子真却摇头。
终于走到崔府,彭子真认真的打量着府门。
“这些都不是。”他仔细的看着,“我记得那处府邸大门处,左边石狮子的牙齿断了一截,这些都没有。”
一下午两人将延康坊、怀德坊来回走了一遍,将眼看着暮色降至,却无功而返,无奈之下两人只得打道回府。
回府的路上,刘居安忽地感觉袖子被拽住。
他扭过头去看向彭子真,只见他呆呆的立在原地,目光直勾勾的看向前方。
刘居安心里咯噔一下,顺着目光看过去,果然看见一断牙的石狮子,威严的立在一府门前。
抬头看,黑底金字的牌匾上,赫然写着两个大字:卢府。
刘居安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回去的路上,彭子真变得异常沉默,几乎要将自己缩进那厚厚的棉袄里。
直到回到家中,刘居安才惊觉,这少年早已泪流满面。
“刘大哥……”他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我爹娘……他们还在里面……”
刘居安抿紧唇角,上前一步将这个才十三岁的孩子揽入怀中,轻轻拍着他的背:“别怕,我们既救了你,就不会撒手不管,我们会帮你救出你爹娘的,是吧?江璟。”
江璟缓步从内室走出,没有应声。
彭子真像是被惊醒,慌忙推开刘居安,用袖子狠狠抹去脸上的泪。相比于刘大哥,他显然更怕江璟一些。
江璟问道:“是已经发现了吗?”
刘居安面色沉凝,点头道:“是卢家。”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此事……说不定真与公主脱不了干系。毕竟卢家是公主的母家,而这令牌,也确确实实是公主府的东西。”
江璟未置可否,目光转向彭子真:“当务之急,是先将他的爹娘安全救出来。”
“那可是卢府,仅凭我们两人,怎么可能?”
“谁和你说只有我们两人。”
“那还有谁?”
江璟扫了一眼,鼻尖红红的彭子真:“这不还有他吗。”
刘居安扫了一眼那毛头小子:“他?”
次日,如意急匆匆来报。
“殿下,盯着人来报,有动静了。”
江璟的宅院外,忽然传来一阵低沉的敲门声,江璟刚披衣起身,刘居安已先他一步开了门。
“子真?!”
彭子真捂着肚子,弯腰佝偻,唇色苍白,额角一道伤口正汩汩淌血,鲜血顺着脸颊滑落。
“这是怎么了?!”
江璟眉头紧锁,语气沉了下来:“我不是让你在卢府门口晃一圈,引人注意后便立刻离开吗?”
刘居安闻言,看了一眼江璟,又扫了一眼彭子真,他身上还大摇大摆的挂着公主府的令牌,还能有什么不懂。
“我在卢府看见了那位绯衣官爷,从大门出来。”彭子真咬紧了后槽牙,“果然就是他让人砸了我家的铺子,绑了我爹娘!若不是他,我家怎会沦落到这般田地!”
江璟目光沉沉。
“但我记得你说的话,让我务必不要多生事端,发现他们察觉到我时,我就连忙离去,但是这处地界我不是太熟悉,还是被他们给发现了,我拼尽全力才挣脱出来。”
刘居安啐了一口:“这群人对一个孩子下死手。”
彭子真忽地拉住江璟的手:“江大哥,他们……他们看见我跑进安月坊了……恐怕很快就会查到这里来。”
他低下头,带着哭腔:“是我做的不够好,给你惹麻烦了……”
“无妨。想来她已经收到了消息。”
江璟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语气依旧镇定,“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不过此处不安全。居安,先带他去处理一下伤口,就带他从后院离开。”
果然,正如彭子真所说的一样,不出半柱香的功夫,宅门便被砸得震天响,仿佛下一秒就要被踹烂。
“里面的人!开门!官爷查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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