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会儿云楼宫会来人接你，”杨戬坐在他身边，以手轻抚他的背，暗运玄功为他调理身体，“别逞强，好好养伤。”
“嗯……”
锁链被杨戬用天目打开，哪吒缩了下脚，见杨戬盯着他的脚踝看，顿觉不太自在。在他的印象中，他和杨戬的关系还没亲密到这种程度，可人家不辞辛劳来救你，总不能拂了人家的面子。
杨戬温热的手覆住了他的脚踝，轻轻按摩，低头垂目，眼神温柔，他吓得赶紧发力，将脚抽了出来。
“师兄……”
杨戬的手还保持刚才握他脚踝的姿势，转头看他：“怎么了？”
“无事。”
杨戬叹了口气：“我扶你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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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一月后，他独自去二郎真君府道谢，碰巧杨戬不在，侍从对他很客气，迎他进门来等。
真君府内雅致清幽，杨戬倒是有闲心，院子建得比屋还大，还带了片荷塘。侍从奉了杯茶，他笑着接过，把礼物递过去，想展现自己这趟的诚意。
他坐在会客厅等了足足一个时辰，才听到走廊传来的脚步声。杨戬脚步飞快，在保持风度的前提下疾速迈步进门，他都能看出来自家师兄好像很着急。
“师兄有急事？”他觉得尴尬，估摸着自己这趟来没提前告诉他，误了他的事。
“你来怎的不告诉我？让你等了这么久，”杨戬先是直勾勾盯着他，又回头吩咐侍从，“快拿昨日来的新茶和点心，把午膳预备着。”
“我不用午膳了，”他站起身，放下茶杯，“此次来是想和师兄道谢，谢过师兄前日的恩情，带了些薄礼，还望师兄喜欢。”
杨戬仿佛没听到他的后半句，嘴唇微动：“不用午膳？可这会儿也快到时辰了。”
“我看师兄有客要见，今天冒昧了，”哪吒笑道，“我还有公务，不多加叨扰。”
“哪里叨扰？他们是梅山兄弟，隔三差五和我打猎去的，你才是稀客，”杨戬仗着身高优势把他拦住，说话急促起来，“让你等了这么久，见面才一会儿就要走，着实怠慢，你留下来用膳，全当师兄给你赔罪了。”
“师兄，我不和你客气，我已下界一个时辰之久，还有折子要批，耽误不得。”
和杨戬吃饭还好，和一群不熟的人吃饭等于要了他的命，倒不如回去批折子。哪吒对他微微致礼，匆忙离开，走过走廊时真君府每个人的目光都在他身上，叫他十分不自在。
“二爷，这位就是三太子？”
“嗯……”杨戬盯着桌上哪吒刚才用过的茶发呆。
“这人好不容易来一趟，您说什么也得留住啊，”郭申嘀咕道，“不然您这日思夜想的……”
“我叫他等了我一个时辰，实在怠慢了，”杨戬叹了口气，“他本就忙，怎好再强留……”
郭申转头开始训起侍从来：“你们什么眼力？见是三太子来，就该派人去告诉二爷——”
“罢了，他是第一次来，我也没想到，”杨戬摆摆手，“做几盘好的点心送到云楼宫去，说我邀他明日来我府里用午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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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了他的人倒反过来请他做客，哪吒深觉不妥，但拒绝就更不妥了，所以还得去。
他硬着头皮去了，又带了不少礼物，这回杨戬带着府内众人站在门口迎接他，见到他满眼止不住笑意，自己身后侍从捧的礼物在这位师兄眼里仿佛空气。
席间并没有他想象的那样拘束，菜品也合他的胃口，饭后杨戬带着他将二郎真君府里里外外都逛了一遍，还拿来了数十匹锦缎、饰物，说要送给他——送的比他带来的还贵重，他连忙摆手：“不必不必，师兄太客气了，本不该让师兄先开口邀约的……这叫我怎么好意思。”
更何况我和你真没熟到这种程度。
杨戬柔声道：“当我赔罪了，上一回叫你久等。”
“师兄言重了，救命之恩在前，等等又如何？哪吒不会因此不快。”
杨戬盯着他看了会儿，问了个看似不太相干的问题：“你这披风面料极稀有，北荒产的？”
“小雷云游时给我捎的，”他如实回答，“师兄你喜欢？”
杨戬在他对面缓缓落座，端起茶杯：“你肯收他的礼，却不肯收我的。”
哪吒瞪大了双眼，在他心中，杨戬着实不是能对他说出这话的人。他俩交集不多，对彼此说话都很少，更别提这种“闹脾气”的举动了，他甚至怀疑对面的这位到底是不是他的师兄。
见他不答话，杨戬面无表情：“罢了。”
“师兄，我是来向你道谢的，并非有意惹你不快——”
“别老叫我师兄。”杨戬突然插了这么一句，语速很快，像是憋了很久的心里话。纵使他再迟钝，也能感觉到杨戬此时心情并不好，他无意与救过他的人争论，顺着他的话说：“真君，那我先告辞了。”
听到这句，杨戬忽又站起身：“你要走？！”
“……师……真君还有事？”
杨戬在几度欲言又止后终于憋出来一句：“你喜欢什么？”
“啊？”
杨戬指了指放在桌上的那堆锦缎，盯着他：“你不喜欢那些，那你喜欢什么？”
“不是不喜欢，是我没那个资格收真君的东西，真君若没有别的事，我先告辞了。”
他觉得没趣，搞不懂杨戬在想什么，一会儿送自己礼，对自己很好，一会儿就连“师兄”也不许他叫，本来自己就是专程来道谢的，无意让自己要感谢的人生气。
这回杨戬彻底不说话了，哪吒感觉到他的视线始终黏在自己身上，就连自己驾云而去时，那两道目光依旧聚焦在自己背后，他都怀疑杨戬想开天眼追踪他。
想想玉虚门下对这位师兄一贯的评价：智勇双全、稳重优雅、温润如玉……倒不能说不符合，可但凡涉及到他这个师弟，杨戬的行事总有些诡异，他俩说亲不亲，说陌生也不至于，杨戬如今如此，他倒把握不好与师兄相处的尺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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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后，他在天宫宴会上再次见到了杨戬。这次的二郎真君很是“正常”，与他打招呼时彬彬有礼，没有多余的话，在他对面落座时目光也不曾在他身上停留。
“中坛元帅。”
他端起酒杯迎客，与人交谈甚欢，战士的直觉却让他无法忽略来自斜后方的目光——杨戬在盯着他。如果说之前他压根没注意过杨戬与他的关系，经过这一遭，便是无法再忽视了，杨戬最近才救过他，又请他去做客，自己说是传达谢意，实际上那日他大概率惹了杨戬不快。
这事难办。
他咬咬牙，循着礼仪去杨戬桌前敬酒，说的仍然是感谢的话，又说自己那日不知轻重，若有得罪的地方还望真君不计前嫌云云，杨戬由他说，没有半点反应，眼神像要把他吞了，等他说完了才开口：“刚才和你说了那么久话的人是谁？”
“……我的下属，镇守北方营，不常回来。”
“……哦。”
“真君要是没有别的事——”
“有，”杨戬打断了他的话，“我府里得了上好的白狐毛披风，你去瞧瞧喜不喜欢？”
“我不缺衣物，真君费心了。”
“……我做了个金臂钏。”
这话没头没尾，他刚想说你做便做了，关我什么事，转念又明白了：“真君是有了心仪的姑娘？”
“……”
“那提前祝真君抱得美人归，等着喝真君的喜酒。”
差不多得了，莫名其妙的对话该结束了。哪吒转身想走，耳边忽地传来一声长叹，宴会上一直端方稳重的杨戬直接握住了他的手腕，突然多出来的温热束缚感让他本能躲了一下，杨戬并未松手，反而抓更紧了。
“你？！”
“哪吒，别躲着我。”
“我哪儿躲着你？”他压低声音，主动靠近，不想让自己看起来有多失态，更不想吸引旁人的目光，“真君真是说笑了，先把我放开。”
杨戬不动，微微皱着眉，眼神让他感到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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