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幺盯着那本花重金买来的《E-D级晋升考核模拟试题集-重点版》,感觉比独自面对三只羽龙还要头皮发麻。纸张上密密麻麻的印刷体,夹杂着前主人留下的扭曲笔记,像一堆蠕动的精神蚀菌,啃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122号庇护所,始建于第103后灾变纪年,现有常住人口……安全等级评定为……宜居度B ……”她低声念着,舌头像打了结。
周娥在一旁,耐心地指着下一题:“看这里,‘以下哪项是对神明最虔诚的信仰表达?’”
A. 每日于指定祷告室完成三次标准祷告,确保祷词准确无误。
B. 将个人每日配给的食物,分出十分之一投入“感恩祭火”中焚烧。
C. 在确保自身安全与利益的前提下,积极执行代表会颁布的法令。
D. 发现任何渎神或异端言行,立即向检查队举报,不惜大义灭亲。
林幺扫了一眼,几乎脱口而出:“ABCD。”
周娥摇头:“错了,C不对。”
林幺略带恼火地翻到答案页,快速扫过,随即无语地闭了闭眼。
周娥继续念:“下一题:以下哪一项是122号避难所完整且正确的官方名称?”
A. 七粒麦芽·永恒的灰白庇护所
B. 七颗麦芽·永恒的灰白避难所
C. 七粒麦芽·永恒的白灰庇护所
D. 七粒麦芽·永恒的灰白避护所
念完,她略带怀疑地瞥了林幺一眼:“这道是送分题。”
林幺顿时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引得旁边床位的那个工厂里干活的舍友忍不住发出一些憋笑的动静。
林幺皱了皱眉,决定试探道:“B……?”
周娥没说话,只是看着她。那眼神让林幺莫名感到压力。
“不对?那是……C?”
“还不对???总不可能是D吧?!”
周娥投来一种“你没救了”的眼神。
“下一题,‘请简述人类第一所庇护所陷落的历史教训’,字数至少300字,上不封顶。”周娥念着,眼神也变得逐渐严肃起来。
林幺捂住脸痛苦地哀嚎一声,实在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要参加这莫名其妙的晋升考试——但凡刷马桶能多挣几个金币。但是同时地,她脑海里闪过老鼠和那个神秘男孩的背影——这段日子下来,她总觉得122号避难所有种说不出的异样。
五年前的记忆一片空白,不像是丢失了什么,反而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在周娥无声的注视下,林幺硬着头皮,继续和那些天书般的题目死磕。
整本习题集,除了少数几道关于常见灾祸特征她全对了,和《基础清洁工守则》里“遇到C级及以上灾祸立即撤离报告”的题目她能蒙对外,其余关于历史文化、ZZ主张,乃至那些繁琐无比的“后灾变时代诗词”,她几乎全军覆没,得分惨不忍睹。
时间推回前一天晚上。
林幺最终还是去了D区11号祷告室。里面空无一人,只有冰冷的金属长椅和墙壁上模糊的神徽印记。她像侦察地形一样仔细搜寻,最终,在一个放置清洁工具的角落背后,发现了一张被撕扯过又勉强贴好的小广告。
“全阶段晋升考核辅导,精准押题,协议包过。方案A(基础资料):50金币;方案B(重点范围):200金币;方案C(vip保障):面议。”
林幺捏了捏自己干瘪的钱袋,啧,有钱不一定能行,没钱万万不行。然后结果就是现在这样,对着天书般的题目一筹莫展。
接下来的日子里,林幺的生活变成了两点一线:在清洁队清理越来越棘手的灾祸,以及被周娥按着头背诵那些让她昏昏欲睡的考题。
在G区外围,她的表现依旧抢眼。王队嘴上不说,却总在她清理时看似无意地站在附近,观察她如何用最省力的动作躲避灾祸,或是用巧劲引导小型灾祸互相消耗,动作美观利落,甚至都不会损坏地形或是周围的建筑,与大多数清洁工暴力拆除的风格迥异。
她的功绩一点点积累,甚至因为高效完成清理任务且极大降低设施损耗率而被广播点名,名字短暂地登上了E区的荣誉墙,成了优秀E等公民。这虚名没带来多少实惠,却引来了更多暗中的注视。她能感觉到,某些任务分配变得刻意刁难,工具损耗也异常得快,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在给她设置障碍。
一次例行清理任务中,情况突变。
原本预期的G级集群生物变成了一个大家伙——一条近五米长、周身覆盖着黑亮骨节、无数对步足窸窣移动的B级灾祸“千足巨型马陆”。它从松软的地层下猛地钻出,带着一股土腥味。
“操!是B级的!按预案后撤!呼叫支援!”王队脸色一变,却并不十分慌乱,似乎早有预料,一边指挥队员散开,一边按响了紧急通讯器。
林幺握紧了撬棍,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后退,反而眼神锐利地扫视着马陆的关节连接处。她带着几个还算镇定的老队员,利用地形和周旋,勉强牵制着这庞然大物,撬棍砸在甲壳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很快,刺耳的引擎声由远及近,一队穿着制式装备、臂章上印着“B-18”的人赶到。他们一下车就迅速接管了战场,能量武器的光束咻咻作响。
“你们退后!这里交由B-18应急队处理!”为首的队长喊道,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优越感。
B-18部队的火力确实凶猛,打得千足马陆外壳焦黑、汁液飞溅。然而,这灾祸生命力极其顽强,吃痛之下,巨大的身躯猛地一甩,朝着一个方向冲去。
那个方向,正好有一个年轻的队员。他脸色煞白,看着那密密麻麻蠕动的步足,发出了不成调的惨叫:“卧嘞个大槽——槽槽槽”
他一边叫:“爸爸,爸爸,大爹,爷爷!祖宗——饶命,饶命啊啊——哎呦我擦为啥只盯着我一个...”一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后退,手里却牢牢地握着能量武器,不断保持着攻击的节奏,
“妈妈——妈妈我今天回不去了!再见了妈妈爸爸我今天要远航了啊啊——”
动作狼狈不堪,甚至有些滑稽,林幺眯起了眼审视起了这个不断躲闪的男子:
虽然叫得凄惨,脑子好像也不太清醒,可每次连滚带爬的闪避,都“恰好”躲开了马陆最具威胁的冲撞和毒液喷射,仿佛每一次都能提前地预判了危险。除了过程有些不太雅观,基本的身体素质和反应能力都是合格的。林幺暗自观察着,将这个聒噪的男人和其他几乎只知道蹲在原地射击或者按照指令移动的队员进行比较。
只有这个人能勉强能活下来,如果这里是无人区的话,林幺想到。
“队...队长,告诉小陈,小陈,我喜欢她啊啊啊我要死了要死了再不说说不出来了!”那年轻人绝望地喊着,双腿却依然稳定地跑动。
“高忱季!你他妈脑子里进屎糊糊了吗……给老子闭嘴!稳住!”B-18应急队队长一边射击一边怒骂。
被称为高忱季的年轻人被骂地缩着脖子,依然独领风骚走位,但他似乎对这巨型的虫子抱有原始的恐惧,最终竟被这虫子逼近一处死角,有些绝望的他闭着眼扣死了扳机。
方才闪躲了许久,弹匣很快告罄,那巨型的马陆也好似回光返照,准备临死也要狠狠拉上一个人垫背。
眼看他就要被马陆如镰刀般的闪着金属光泽的前颚扫中。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猛地从侧翼切入。林幺将撬棍精准地、狠狠地插进了马陆身体中段一个较为脆弱的关节缝隙,同时脚下一绊,利用了马陆自身前冲的势头。
“嗤啦——”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甲壳撕裂声和汁液喷溅,巨大的马陆虫猛地一歪,失去了平衡,轰然砸在地上,那致命的前颚擦着高忱季的鼻尖划过,还没完全死透!
说时迟那时快,林幺脚狠狠地一踹,把吓傻了的年轻人快速地踢出危险区域。
高忱季感觉一股温热的、带着腥气的液体溅到脸上,随即脸部和腿部传来一阵剧痛,好像被一根钢筋打了一样然后锤进了地里。他颤抖着睁开眼,鼻子里慢慢蜿蜒出两道深红色的清晰可见的血迹……“卧槽,卧槽……没死……”
他把自己的脸从地上拔出来,颤抖的手抹了一把鼻下的红色:”呼......还好还好,鼻子没断。”
意识刚刚恢复冷静,跪坐在地上如同被抛弃怨妇姿势的他就看到林幺正用力拔出她那根标志性的、沾满粘稠液体的撬棍,侧脸上也溅了几点污渍,眼神却平静得不可思议,仿佛刚刚并不是击杀一只B级的灾祸,而是像刚清理完一个堵塞的马桶。
“我……我……我草”
高忱季糊着泥巴带着血的脸写满了劫后余生,激动得语无伦次,看着林幺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感激与崇拜,几乎要当场跪下来喊妈妈;而不远处站着的一排G区清洁工则是一点震惊的眼神都没有,似乎本就应该如此。
“高忱季!立刻归队!你他妈还想丢人现眼到什么时候!”队长的怒吼打断了他。
高忱季只好狼狈地爬起来,一边往回跑一边还不忘回头对林幺用手合十,然后急促地比划着什么,嘴里似乎在叽里咕噜说什么,但是林幺完全没有在意,转身就跟着G区清洁队返回。
什么事哪有领工资重要。
B区某个监控房内,一个双手背在身后的男人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另一个站在他身边的戴眼镜的男人则是推了推眼镜,看不出任何心理活动。
......
这次意外再次让林幺获得了一笔丰厚的额外奖金。但背题的痛苦依旧。
又过了一个月,在林幺感觉自己的脑子快要被那些无用知识塞到爆炸时,避难所迎来了所谓的“神诞日”。全避难所大部分区域放假,唯有清洁工,虽然提前收工,上午就解散了,但却被直接告知“假日无薪”。
林幺捏着逐渐瘪下去的钱袋,心里骂了一句狗屁的神诞日。随后她想起王队给的那几张优惠券,决定去传说中的C区食堂看看,就当散心兼考察。
结果到了C区入口的大门后才猛然想起什么,同时冰冷的电子屏幕上也提示:“通行证权限不足。”
正当她准备转身离开时,一个排在她身后的温和的男子说:“遇到麻烦了吗?”
那是一个穿着得体、面容英俊、气质温和的男人。他似乎只是顺手帮忙,用自己的通行证在感应器上刷了一下,“嘀”一声,闸门开了。
“走吧。”他对着林幺微微一笑,举止无可挑剔。
林幺道了谢,跟在他身后进去,心里却掠过一丝极淡的异样,但她目前没感知到强烈的恶意,便暂时将疑虑压下。
一进入C区,眼前的景象让她微微怔住。
街道上空悬挂着成排的、用某种柔光材料制成的麦穗形象灯笼,散发着温和的金色光芒。两侧不仅有小餐馆,还冒出了许多临时摊位,售卖着各种神诞日周边:
有的印有抽象麦穗图案的布巾,有的是粗糙但色彩鲜艳的陶瓷小像:似乎是一位面容模糊的翡翠色的慈祥的母亲,怀中抱着一个手持麦穗、纯洁无暇的孩子。还有类似的是一尊纯白瓷像,一手握着锋利的镰刀,一手持着饱满的麦穗,兜帽深垂,留下最外层光滑的没有一丝灰尘的轮廓,。
“来看看嘞!圣像打折七五折,神明保佑您来年平安!”
“最新款麦穗灯笼!照亮您回家的路,赞美神明的恩赐!”
“赞美神明!”
小贩们的吆喝声混杂在人群中,显得异常热闹。
林幺被蜂拥的人群拥挤着不断向前走,默默地看着这里几乎能和她去年曾经待过的那个避难所中心相媲美地景象。
“……31号避难所……全名叫什么来着……好像叫什么灰色什么沙滩…什么什么下雨城堡…”
她下意识地又开始回忆考题,但逐渐加深的饥饿感让她一阵烦躁,甩了甩头,试图将注意力拉回现实。
漫无目的地走着,被密集的人群裹挟,林幺居然不知不觉偏离了主干道,意外拐进了一片光线昏暗、布满粗大蒸汽管道的区域。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热气,管道不时发出“呲呲”的泄漏声。
突然,一股没由来的心悸包围了她。
痛。
她突然感觉到温度骤然升高,那股灼热感仿佛能穿透空气,直接炙烤着她的神经末梢,幻觉如同火焰……不对,如同熔岩一般灼烧着她的意识,痛苦和悔过的空白片段不断地刺激着她的大脑。混乱庞大但无法理解的信息如同沸腾的开水,持续不断地浇在了她每一寸的皮肤上。与此同时,她的胃再一次地背叛攻击她,强烈的刺激使得她几乎要呕吐出来。
好痛。
这里究竟是怎么回事?林幺无法克制住这种可怕的感觉,似乎有什么被深深埋葬的东西正在苏醒,正要从林幺的胸腔,腹腔内破土而出。
不要再往前了。
她强忍着不适,没有冒险继续踏入那片区域,只是飞快地瞥了一眼,将那个位置的管道编号和特征记在心里,然后迅速回到了主干的街道。
在她转身离开的瞬间,在她视线死角的一根巨大管道后方,一团模糊的、孩童体型的灰黑色阴影微微晃动了一下,随即融入更深的黑暗,消失不见。
宽敞、明亮,是她对食堂内部的直观感受。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复杂的,骤然让她空荡荡的胃袋抽搐起来的香气。食堂内部被清晰地划分成几个区域。这里的人们端着统一的餐盘,在不同菜品前停留,选择,虽然依旧沉默,脸上却带着些许节日的松弛。
头顶是成排的、散发着稳定白光的灯管,而不是D区慈悲食堂那几盏接触不良还滋滋作响的老旧灯棍。地面是干净得能模糊映出人影的浅色地砖,没有E区永远擦不掉的污渍,也没有慈悲食堂那层黏腻的、混合了食物残渣和鞋底污垢的包浆。
食堂内部被清晰地划分成几个区域,挂着不同的牌子。这里的人们端着统一的餐盘,在不同菜品前停留,选择,虽然依旧沉默,脸上却少了几分D区那种被生活压垮的麻木。
对此刻的林幺来说,这已经是顶级的夯到爆炸的场所。
然而,这丰饶的景象如同最残忍的刑具。每一种飘来的香气都像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她饥肠辘辘的胃。
【香煎合成肉排 – 31 25金币】
林幺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夺少?
那肉排虽然诱人,但也不过巴掌大。25个金币?她的目光艰难地从金黄的肉排上移开,扫过其他摊位上那些刺眼的价牌,注意到几乎所有标签旁都贴着一张喜庆的红色纸条,写着“神诞日特惠 - 8折”:
【浓汤煨合成肉丸(4颗) - 27.5 22金币】
【芝士焗营养土豆泥 – 22.5 18金币】
【清炒时蔬(小份) - 35 28金币】
【能量补充特饮(250ml) - 12.5 10金币】
【基础营养糊(饱腹款) - 7.5金币】
……
林幺的唾液不受控制地疯狂分泌,又被喉咙里升起的干渴瞬间压了下去。眼前食物的景象甚至开始微微晃动、扭曲。
好饿。感觉地板在旋转,但是她记得这里是陆地,不是海。林幺的眼前突然飘过一些透明的小鱼小虾,节日的灯笼突然开始张开大嘴,好像要吃掉她。
......
林幺用力地捏了捏口袋里那几十枚可怜的金币企图找回自己的感受现实的意识,但它们冰冷的触感此刻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她正盘算着哪样看起来能让她这个月可怜的预算负担得起,饿到几乎无法思考地时候,迎面就看见一个匆匆跑来的身影。
来不及了...
虚弱到无法控制脚步的林幺不可避免地被蹭到了,尽管她有努力调整角度。
“哎呦我靠!“
“走路不长眼祖坟冒青烟你特么…”
那男人被撞得一个趔趄,手里的菜汤倾洒,差点泼在了林幺的衣服上。他刚怒气冲冲地抬头,却在看清林幺阴冷脸色的瞬间,表情瞬间从恼怒变成了极度的尴尬和惊喜,“你..你卧槽!是…是……”
“我!的!主人——”
正是那个在千足马陆事件中,被她顺手救下的B-18队员,高忱季。
高忱季be like
和小陈:差点似了
和B-18组:但是老子躲得很帅
和其他B组:衣角微脏
顺带一提高忱季不是字幕〇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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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章 马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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