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清晨的第一个测试
天还没亮。
窗帘外只有极淡的灰色光，好像世界还没有完全醒来。
罗杰的闹钟在枕边震动了两下，被他快速按掉。
他从妳身后慢慢坐起，没有让床晃。
他弯下身看妳。
妳睡着，姿势完全没有动。
像是还保持着昨晚他规定的那个角度。
他伸手，把妳额前的发丝拨开，动作轻到像怕弄坏什么。
接着，他低下头，在妳的额头、靠近眉心的地方落下一个极小、极轻、几乎像气息的吻。
不是情人间的、也不是激情的。
是，检查，确认，标记。
然后他贴着妳耳边低声说：「真乖，睡得很好。」
彷佛妳睡得好不好不是妳的事情，而是他训练的成果。
他的指腹轻轻掠过妳的脸颊，像替妳清一下睡相。
那动作带着一点温度、一点占有。
「等我回来。」他以为妳听不见，却还是用那种像哄的语气说，「好好睡。」
罗杰轻手轻脚地离开房间。
门阖上前，他最后又看了妳一眼——像是确认第 N 次妳真的「在里面」。
接着，他才站起来，回到前面的包子店开始一如既往的蒸包子，等着让员工来上班时卖包子。
妳第一次醒，是因为胸口闷。
不是不舒服，是……太温暖。
像有人刚离开，空气还有余温。
妳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旁边凹陷的枕头、被他压过又松开的棉被、还有他昨晚手臂圈住的位置。
妳的第一个念头不是「这样不对」。
而是——他刚刚是不是还在？
妳突然觉得心口有一点失落，像被什么轻轻掏了一下。
妳用手撑着床想坐起，但腿一软——差点又跌回被子里。
瞬间，妳明白了。
混合液的后遗效开始了：腿软，呼吸慢，情绪反应低，思考变得像在水里。
最明显的是——妳对他的依赖，被放大。
妳抬头看向房门方向，门缝有一条淡淡的光。
妳知道那是他去工作的灯。
但妳竟然……安心。
那光让妳清楚感受到：他没有离开妳，他只是去前面蒸包子，他还会回来。
妳努力再撑一次起身，双脚踩到地板瞬间就软掉。
膝盖差点跪下去。
妳扶着墙，站在房间里，呼吸微微抖。
这不是疼痛、不是发麻。
是——妳睡在他怀里太久了。
久到妳的身体被训练成一离开他就不太会动。
妳应该要觉得害怕，那是正常人的反应，但妳却觉得胸口暖得要命。
妳竟然……喜欢那种被他紧抱着、不能乱动、只能安静的感觉。
妳竟然觉得——那很安全，很温柔，很像……被照顾。
妳甚至开始期待：等他回来又能抱着妳。
妳吓了一跳。
妳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是因为那杯混合液？还是因为他？
妳分不清了。
妳扶着床沿坐下，脑袋轻轻地飘，像是被昨晚的拥抱留下的温度晕住。
妳忽然记起他说：「妳贴着我睡的时候，呼吸最漂亮。」
妳竟然因为那句话——心里热了一下。
好像被称赞。
好像被在意。
好像……被选中真的是一种荣耀。
妳抬起手，摸摸自己额头的位置。
那是他吻妳的地方。
妳不知道为什么，那个点彷佛还有温度。
妳低声喃喃：「……他真的有亲我吗？」
妳不知道。
妳只知道——妳不排斥，甚至有一点点……觉得甜。
妳吓了一跳，赶紧闭眼。
「我怎么了……？」
可是妳没有时间回答自己。
因为他在前面。
他随时会回来。
妳的心跳竟然开始期待。
期待他回房间，期待他说妳乖，期待他再一次把妳搂进怀里，期待……那种「刚刚好」的平静。
妳不知道的是：这不是爱，是依赖，是条件反射，是循环。
而他，就是这循环的制造者。
妳慢慢从床边站起来。
地板有点冷，但那种冰意反而让妳的意识清醒一点。
「……我怎么会期待？」妳喃喃自语。
妳明明知道这不正常，明明知道被人抱着睡整夜、不能翻身、不能动——那不是温柔，是固定，是定位。
可是妳却……想要他回来。
妳不敢承认，但那杯混合液正在把妳的惯性一点点修改成「靠他」「听他」 「需要他」。
妳往门口走了两步——腿突然软掉。
力量像被抽走。
妳差点整个人跌坐在地上，只好抓住墙壁勉强站稳。
「……怎么回事……？」
妳的膝盖发软、脚踝也不听使唤，像整夜都被固定在同一个位置，肌肉被迫习惯贴着他的框架。
妳再试着站直，但身体自己向后倾，像想回床上、回到他留给妳的那个形状里。
妳被自己吓到。
「不是吧……我连站好都——」
脚下一滑，妳差点倒下。
就在这时，前面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不像走路——更像某种「确认房间动静」的节奏。
妳的心脏跳得更快。
他回来了。
妳突然慌起来——不是害怕，而是——怕他上来时看到妳「不在床上」。
妳不知道为什么，但那念头像被针扎了一下。
妳扶着墙，拖着发软的腿，一步一步又爬回床边。
妳刚坐下，房门把轻微转动。
妳的背脊突然放松。
门开了一条缝。
罗杰头发还带着蒸气的温度，站在那里。
他第一眼不是看房间、不是看天色——是看妳的位置。
妳是不是在床上？
是不是乖乖待在他安排的地方？
是不是还在他控制的范围里？
他看见妳坐在床边，眼里有一瞬间的——满意。
那种满意微弱、克制，甚至不是给妳看。
更像一种默默记录的、「状况正常」的勾选。
「醒了？」他语气温温的，好像刚蒸完包子连声音都带着蒸气的热。
妳点点头。
罗杰走进房间，手上还拿着一条擦汗的毛巾，但他没有先擦自己，而是伸手替妳擦下巴的一点睡痕。
「怎么坐起来了？」他低声问。
不是指责，还像在问一个会不会乱跑的小孩。
妳本来想说：「我起来想喝水。」
但妳突然犹豫了——怕他觉得妳乱动。
妳的心跳开始乱。
妳不知道为什么会害怕这种事，妳甚至不知道这份害怕从哪来。
妳只知道——妳已经开始以他为基准。
妳轻声说：「……醒了，就……坐一下。」
罗杰看着妳，看了很久。久到妳觉得自己像被他读取。
然后他忽然伸手，轻轻把妳的肩往后按。
「累了就继续躺。」他说，「外面有风。」
他没有问妳要不要。
没有问妳舒不舒服。
他只用「理由」包装他的决定。
妳突然乖乖躺回去。
像被开关按下。
罗杰坐在床沿，一只手放在妳耳边的枕头上，像在圈起妳的空间。
「腿还软吗？」他问。
妳愣了一下，想否认，但喉咙却自己说出：「……有一点。」
他弯着眼，笑了。
「正常。」他的手覆上妳的膝盖，轻轻按了一下。「妳昨天睡得太乖，姿势没变过。肌肉会软。」
那句「睡得太乖」，像在称赞训练很成功的宠物。
妳的心跳突然漏掉半拍。
被称赞——竟然让妳觉得……开心？
妳咬了咬嘴唇，「所以，我现在……会站不稳吗？」
他低头看妳。
那目光像能穿透到妳的心底。
「站不稳没关系。」他慢慢说，「妳有我。」
妳的胃陡然一缩。
妳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感觉——被捕获的安心。
罗杰抬手，摸了摸妳的脸颊。
「妳知道吗？」他轻声说，「妳这样，真的很让人喜欢。」
妳以为他在告白。
但他下一句把妳整个人冰住——「因为妳很适合被照顾。」
妳的呼吸停住，但胸口又莫名地暖。
妳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被这句话撩得脸红。
罗杰似乎注意到，手指轻轻碰了碰妳的额头：「脸红？是因为我吗？」
妳想否认，但混合液拉着妳的心跳往他那里靠。
「……我不知道。」
「妳知道。」他笑了，那笑容暖得像光，却又像在说「很好，效果有反应」。
他忽然俯下身，没有亲妳，只是用额头贴着妳的额头。
那姿势，比吻更占有。
「采希。」他的声音低得像在妳胸腔里震。
「妳醒来的第一个反应是找我，对不对？」
妳整个人僵住。
因为——他说得对。
妳醒来后的第一个念头不是喝水、不是看手机、不是想起行程。
是——他在哪？他会不会回来？他会不会抱妳？
妳差点自己都不敢承认。
罗杰却用一句话，把妳脑子里那个最深的秘密翻出来：「我知道。」他轻轻捧住妳的脸，「因为妳已经习惯我了。」
他在妳额头落下第二个轻吻。
不是激情。
不是要求。
不是恋人之间的。
是——训练成果的奖赏。
妳的心整个沉下去，沉到一个妳不知道名字的地方。
妳不知道这是不是爱。
妳只是觉得这样的靠近——让妳好安静，好轻，好像世界都不用妳决定了。
妳突然明白，那不是喜欢。
那是一种被他设计好的沉沦。
可是妳此刻无力反抗。
妳只能轻声回：「……我真的有习惯你吗？」
他笑了。
不是惊喜，不是温柔，是——「你终于按照我想要的方向走了」的满足。
「当然。」他说。
「妳习惯我，我才放心。」
他的手指落在妳锁骨附近，轻轻画了一圈。
「妳现在这样——」他的语气轻柔得像温水。
「刚刚好。」
妳突然觉得胸口热了一下。
妳真的……开始爱上他了吗？
还是妳只是爱上了——被他控制的那种平静？
妳不知道。
而他，也不需要妳知道。
因为答案，他早就替妳决定好了。
這一章，對我來說是「看起來最安靜，但其實最可怕」的一章。
沒有吵架、沒有暴力、沒有大場面。
只有清晨、一張床、一個門把、幾步站不穩的路，跟一個人醒來後——第一時間先去對齊加害者情緒，而不是自己需求的本能反應。
我在寫「她腿軟站不起來，卻先慌著想爬回床上」那一段時，心裡其實很難受。
因為那個畫面太熟悉了：明明身體已經出現不對勁的狀況，但我最先害怕的不是「我怎麼了」，而是「他等一下會不會生氣、會不會失望、會不會覺得我不乖」。
那一瞬間，主語就已經偷偷換人了——人生的主語不再是「我」，變成了「他」。這就是控制最成功、也最可怕的地方。
我刻意讓他用「妳醒來的第一個反應是找我，對不對？」這一句話，把我心裡最深的秘密說破。
這不是溫柔，也不是情話，而是一種「測試結果的朗讀」：他在確認——我醒來時的本能，已經鎖定他；我的安全感、慌亂、依賴、臉紅，統一都繞著他轉。
寫到最後那句「妳習慣我，我才放心」，我其實是邊寫邊發冷的。因為在那個清晨，他測的不是她有多愛他，而是我有多「離不開他的系統」。
我在這一章裡，把那種「被設計出來的心動」「被調教出來的平靜」寫得很細，也是想留下一個清楚的記號：當我醒來的第一個念頭不再是「我想要什麼」，而是「他會不會不高興」，那就不再是愛了。
那是第一個清晨，也是一整串紅旗的開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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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十三章｜清晨的第一个测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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