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里的路灯装饰性更强，用来渲染氛围不错，照明属实差点意思，不过加上草坪里分布均匀的地灯，倒也勉强够用。
对大型犬有刻板印象且受过伤的穆憕顾不上多想有的没的，眯着眼，紧张地循着声音的来处看去，小路口的位置正好走出一只雪白圆滚伸长舌头的萨摩耶。
典型的白毛和长舌头，张开的嘴很像是……不，不像，它不像笑。
特征没对上，而且它怎么这么大？
萨摩耶能长这么大吗？
来不及放松，穆憕的心里又是一声咯噔。
她警惕地打量着那只也在盯着她的大狗，毛长而密，没有穿衣服，脖领下面有一小片的银色反光，看样子应该是牵绳的。
有人控制就好，穆憕绷紧的身体得到一丝放松，心又忍不住催促着眼睛去寻找大狗的女主人。
上次去戚许家她没有发现过任何宠物用品，短短几天的时间，她不认为戚许会突然养一只这么大的狗，可她太想见她了，有一点希望都不想错过。
怎么会那么想见一个人呢？
穆憕有点混乱，发沉的眼睛盯着那根看不十分清楚，隐约能感觉得到是拉直的绳子。
雨后的夜风带着明显的潮气，几乎听不见脚步声，可那道身影出现时，穆憕还是听见了她突然加速用力的心跳声。
像她，太像了。
“戚许？”带着醉意的声音有些发飘，在寂静的夜里清清晰地传进对面一人一狗的耳朵里。
白色大狗脑袋轻轻一歪，像是听懂了，也像是在疑惑，因为它下一秒就抬头看向了身旁的人。
戚许没想到出来遛个狗能碰到穆憕，一时间有些无措地僵在原地，不知该不该上前。
“是你吗？”穆憕没等到回应，提气站直身子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正常地往前迈步。
早知道她该少喝点，让戚许见到她现在这副糟糕的样子，不知道她会怎么想自己。
身子一晃，重心偏移，沉重而无力的身子再次往靠过的车屁股上撞去。
砰的一声，大白狗汪汪两声，冷漠站着的人被吓到，总算快步走来伸出援助之手，“穆姐？真是你，你没事吧？怎么这么大的酒味。”
穆憕闻不见身上的酒气，只嗅到熟悉的清新的好闻的香味。
她满意地歪头看着那张朝思暮想的脸，恍惚间捕捉到让人踏实的情绪，顾不上仔细分辨就酒高人胆大地放弃了挣扎，顺着最原始的**往下坠去，“真是你。”
“小心！”戚许握着牵引绳，被人往下一拽，差点松手。
穆憕没真玩赖，感觉到戚许手在使劲后就及时抵住车子借力，看到她夹起眉心，迟钝地抬起手想要帮忙抚平，“别、别皱眉。”
戚许无奈地咬牙将人提起来：“我也不想啊。”可喝醉的人真的太重了。
穆憕借机搭上戚许的肩膀，趔趄着往前走，看到等候业主归来的物业小哥时，醉意朦胧间没忍住用鼻子哼了一声，接着意识到对方似乎要伸手过来，明知对方是好心想帮忙，仍是没控制住，反应异常快速地躲开了。
不仅如此，她还厉声呵斥道：“别碰我！”
警告意味比她身上的酒更浓，吓得旁边的两人一狗都怔住了。
物业小哥讪讪地缩回手，戚许没有办法只得把手中的牵引绳递过去：“麻烦你帮我看一下。”
穆憕不喜欢被异性碰触，尤其是喝了酒之后，她半挂在戚许身上，清楚地意识到清醒这种东西在往后撤，已经无法有效判断自己刚刚音量会不会吓到她，着急地想要解释，脑袋偏沉得厉害，结果支支吾吾半天只说出两个字：“别怕。”
这真是太糟糕了，所有的感官都在一点点失灵，世界好像都扭曲了，所有的一切都脱离了掌控，让人无力。
仿佛掉进激流中的小鱼，游不动，躲不了，只能顺着水流淌，不知道要淌到哪里去。
穆憕眨着多出粘性的眼皮，心底无限后悔。
这下她在小妹妹眼里的形象怕是毁了。
硬撑到家门口，穆憕咬牙克制住自己不该在此时产生却如海浪翻涌的邪念，半边肩头靠到门上道谢：“谢谢。”
戚许抹掉额头累出的汗，喘着粗气说：“不用谢，上次你也送我回去过，算扯平了。”
穆憕摇头，她知道账不是这么算的，但语言系统已经卡顿到无法正常表达，干脆侧过身收紧仍搭在人家肩头的手，强行拥抱了一下，“真的、谢谢、你。”
不然她多半得爬回来。
戚许没有挣扎，但穆憕感觉到了她的僵硬，为了不更讨人嫌，她用尽所有理智让自己放开手，往后退开。
麻木遍布全身，不知是不是错觉，身体后撤时，她感觉嘴唇好像碰到了什么，可惜视线模糊，什么都没能看清，包括戚许的反应。
就当是错觉吧。
隔天上午，穆憕是从沙发前的地板上醒来的。
她摸着发疼的手臂回忆起刚才的失重感，翻身看向不远处的楼梯。
想着也是，昨晚她那副样子肯定爬不上去，能睡到沙发上而不是直接睡地板已经算好的。
起身重新爬上沙发趴着，穆憕闻见头发上的味道，眉头皱了皱。
昨晚是戚许送她回来的，那么瘦小的小姑娘拖抱了她一路，肯定累坏了吧。
愧疚在心底滋生蔓延，她不安地坐起来找手机，找了半天想起落在车上了，火速去洗澡换衣服下楼。
停车位空了大半，穆憕快步走向最边边的车子，脑子里画面一闪，她震惊地记起昨晚不仅没拿手机，车子都没锁。
真是喝大了。
捡起掉在后排座椅缝隙里的手机，穆憕打开看了眼电量，还有45个电，顾不上回复时诺和裴艺凝发来的消息，先给戚许发微信道谢并道歉。
对方没回，穆憕也不纠结，在车里坐着回复消息，得知裴艺凝刚出门，直接一个电话过去让她绕路过来接一下自己。
她昨晚喝得太多，现在虽然清醒了，但体内的酒精肯定没代谢干净，今天是周一，开车出门运气不好碰上交警，那可是要出大麻烦的。
从车上下来，穆憕摸了摸饿扁的肚子，算着时间往小区门口走。
西门外的早餐店里已经没什么人，穆憕饿归饿，胃口一般，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出来了。
裴艺凝和她开着位置共享，眼看两人的距离只剩下两个红绿灯，穆憕干脆站在显眼的地方等着，不想一转身，竟然看到牵着大白狗的戚许。
四目相对，戚许笑着点点头，牵着狗走过来：“穆姐。”
“嗯，又遛狗呢。”穆憕硬着头皮控制住自己的双脚不往后退，脸上的笑容挤得生硬，“什么时候养的？之前去你家的时候没见到它呀。”
戚许摸摸狗耳朵，“不是我的狗，是朋友的，她临时有事拜托我帮忙照看几天。”
“哦，怪不得。”穆憕脸上的表情松快了几分，“是什么品种？”
“阿拉斯加，颜色比较少见。”
“阿拉斯加？那是很少见，以前只见过黑白的。”穆憕说着，视线盯紧戚许的脚边，随时准备拉开安全距离。
说话间大白狗粉嫩的舌头舔上戚许的手指，看得她眉头一紧。
而戚许显然比她想象中更喜欢狗，丝毫不介意不说，反而顺势逗弄了几下。
“……”穆憕深呼吸，对她没回的微信有了答案，清清嗓子，正想当面再表示一下，身后喇叭声响，黑色的法拉利贴着路牙石停下了。
裴艺凝早看到了戚许和那只大白狗，降下车窗打招呼：“嗨戚许，早上好。”
“早上好。”戚许的耳朵比眼睛更先认出裴艺凝，立即牵着狗靠进。
穆憕没有心理准备，突然看到狗移动，吓得往旁侧连退数步。
裴艺凝看在眼里，笑了笑说：“我来接穆憕去上班，下次有时间来找你玩。”
戚许答应得爽快。
穆憕在一旁看得不是滋味，等着车子靠近后憋着一口气拉开车门，刚要矮身坐进去被戚许的又一声穆姐定在原地。
她回过头，脸上笑容勉强：“怎么了？”
戚许不好意思地笑笑，又叫了一声穆姐，“咱们晚上吃饭能叫上艺凝姐一起吗？”
车内的裴艺凝一脸无辜，穆憕垂在身体右后方的手捏紧，脸上笑容不变：“可以啊，我跟她说。”
“谢谢穆姐。”戚许笑容灿烂。
穆憕的好脸色只撑到坐进车里，车门关上的那一刻。
裴艺凝没看懂穆憕的表情变化，忍了几分钟后忍不住了，试探道：“你在生气？为什么？”
她不开口还好，一开口穆憕做了半天的自我疏导全部作废。
正好赶上红绿灯，无论如何再憋不住的穆憕转身一把握住裴艺凝的胳膊：“跟我说实话，说真心话，裴艺凝，你到底喜不喜欢女的？”
“啊？”裴艺凝懵了。
穆憕深呼一大口气，委屈巴巴地瞪着她说：“戚许刚刚跟我说，让我晚上叫上你一起吃饭。”
“啊？”裴艺凝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所以呢？”
“所以你到底喜不喜欢女的啊！”
“不、不吧……”
“什么叫不吧？”
“就是……你有没有听过一个词叫绝望的直女？我觉得我应该是。”
车内安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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