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了好久，南江河的水位已经没过了河道旁的台阶，俨然有发大水的趋势。
对于走读的来说这种天气着实不好过。
一把破伞到学校鞋子全湿了，老师还不给假回去换，只能坐三节课等它干。
星期一的升旗仪式取消了。
韩嘉言钻进班里就开始擦脸上的雨水。
他不喜欢这种湿答答的感觉，没一会儿桌上就堆满了纸。
等起身把那堆湿透的纸巾扔进后面的垃圾桶后，上课铃响了。
韩嘉言坐回位置，罕见地朝旁边瞥了眼。
——紧挨着他的桌子干干净净，只有桌子最上边的凹槽里躺了只红笔。
只是这只笔的主人还没来。
他不甚在意，转头在夏敏进教室之前把书拿了出来。
中午吃饭因为雨没停，赵赫忱把庄杉原和李奕叫来在食堂凑了一桌。
下雨天食堂的人比平常要少很多，却依然嘈杂，地还滑的很。
四个人往那一坐旁边的人都有些发怵，但仍旧有胆子大的在往这边瞟。
韩嘉言刚要把餐盘里的胡萝卜挑出去，就听赵赫忱打趣道：“听说裴松源一上午都没来，真的假的？”
李奕挪着碎步坐到了位置上，轻声说了句不知道，其余两个没作声。
坐在对面的庄杉原瞄了眼被他挑出来的胡萝卜丝忍不住皱眉：“你不是吃胡萝卜的吗？”
“他疫情结束就不吃了。”赵赫忱刚从李奕那边夹了块排骨，闻言撅着嘴回了句，“居家隔离的时候他妈天天炒，现在还算好的，他之前返校可是看到胡萝卜就想吐。”
韩嘉言咽了口饭：“你吃饭能不能安静点。”
见他被拆穿没啥好脾气，赵赫忱也收起了玩笑话，只瞧他朝旁边一肘，又问了一遍：“你们班那个裴松源真没来啊？”
庄杉原筷子一顿，瞅了他眼：“没啊，问这个干什么？”
“啥原因知道吗？”
“不知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庄杉原觉得他有些莫名其妙，下一秒却听赵赫忱说：“他不会真的是被吓到了吧。”
“？”
“什么被吓到了？”
“嗐。”赵赫忱一摆手，“昨天下午这小子被陈流拉去小树林了，被陈流带过来的一堆人围着，那阵仗…啧啧，你和李奕去了肯定得哭。”
庄杉原李奕：“……”
“但幸好，在陈流那傻逼动手前，你韩哥主打的就是英雄救美，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替裴松源挨了一拳。”
“！”
李奕肘了肘旁边还埋在餐盘里的人，“真的假的？你真替他挨了拳？”
“哼。”韩嘉言冷笑了声，连眼都没抬：“你就听他放屁。”
“赵赫忱，这么会编小心你以后语文作文分只能拿墨水分。”
赵赫忱心大，好赖话一并收了，“谢谢，但我可能连墨水分都拿不到。”
韩嘉言：“吃完了不等了。”
“……”
最后四节课磨人，韩嘉言和往常一样是睡过来的。
同桌依旧没来，外面的雨小了一点，但下的还是很密。
晚上的自习他打算逃了，下课铃声一响伴着周围桌椅的摩擦声，韩嘉言从桌肚里摸出手机，轻车熟路打开消息那栏，约着赵赫忱一起去校外吃饭。
【橘子：我不去了】
【橘子：物理作业没交，被留下来了】
【橘子：哭哭emoji】
【ys：加油】
他关了手机，把脑袋埋进胳膊里，鼻腔里满是校服上的洗衣液味。
家里的洗衣液什么牌子的？怎么这么香。
困劲还没过，韩嘉言趴了会儿。
等到周围不再有声音后，他才慢慢从桌上爬了起来。
窗户是开着的，雨已经小到可以不用拿伞了。
但他昨天才洗的头。
韩嘉言抹了把脸，起身时两眼一黑扶着椅背缓了会儿，才走到教室后面去拿伞。
现在是五点四十。
因为不打算上晚自习，韩嘉言的速度很慢，光出校门就花了十分钟。
校门口两边人行道上停了好多电动车，雨衣五颜六色的都积满了水。
他单肩挎着书包往家里走，低着头给刘艺颜发消息。
从学校步行到社区的时间大约是十二分钟。
刘艺颜让他带两根葱和黄瓜回家，他多走了十几分钟才到家门口前的巷子里。
刚往前走没几步，放在兜里的手机却忽然震了起来。
一时间，刺耳的电话铃声充斥着潮湿狭小的巷子。
韩嘉言刚收好伞准备往书包里放，准备去拿手机时巷子拐角边却一阵窸窣。
下一秒。
好几号人踱着步子从里面走出来。
没一分钟，巷子就拥挤的站不开了。
为首的是个熟面孔，是职中刺头，姓杨，职中的都叫他杨哥。
手机铃还在响个没停，似乎是第二次了。
“没想到吧？这么快又见面了。”杨哥说完，一把将旁边的人搂了过来，“听说你欺负我兄弟了，是不是啊陈流？”
韩嘉言瞥了他一眼，手摸到口袋里把手机静音了。
陈流笑了，他挣开杨仁横的手，往前走了一步，顺带啐了口：“韩嘉言你在学校不是很狂吗？现在再狂一个试试啊！”
好几个人都笑出了声。
韩嘉言垂眸，把吊儿郎当只挂了半边肩膀的书包脱下来，随手扔到一边。只见他撩了把头发，抬眸时眸中已带上了戾气。
刹那间。
所有人都还未反应过来，他抄起旁边垃圾桶上摆放着的一排啤酒瓶，直接朝对面砸了过去。
“操！”杨哥气急，“给我往死里打！”
话落，韩嘉言抓住一个混混的手腕，指尖一用力，混混啊地嚎叫了声，手上的铁棍应声而落。
他得了乘，把棍子抢过来便往旁边一挥。
短时间内，惨叫声不断，杨哥眼光一凌，在混乱中一把抓住了韩嘉言的衣领。
他用力一扯，韩嘉言措不及防往后一踉跄。
忽然，他眼中银光一闪——杨仁横这傻逼居然带了刀。
幸好韩嘉言反应及时，用力挣开了他的手。只是挣扎中仍旧被刀尖划破了手臂，血一瞬间就顺着左手胳膊流了下来。
大哥动真的了，这群未成年一看不忍发怵，一瞬间都愣在原地不敢动弹。
“妈的！站着干什么！”杨仁横把刀往地上一扔，积水一下子被溅的老高。
他这一吼中气十足，只不过等到众人反应过来时，韩嘉言早已经跑的没了踪影。
_
韩嘉言捂着手臂，往前跑了好一阵。
巷口卖水果的王阿姨和他妈认识，怕被看见所以不能往那边跑。
于是等出了巷口，他便一头扎进了人行道右边的书店与理发店的缝隙里。
男生喘着气，额角一跳一跳的疼的紧。
等气捋顺花了好一阵，他才想起来去查看手臂上那条口子。
“嘶——”
抬手牵扯到了伤口，又有好多血流了出来。
好在伤口不是特别深，也并没有划到动脉，但看上去不免还是要缝针。韩嘉言捂了会儿觉着有些累，靠着墙壁呼了口气。
脸上有密密麻麻地刺痛传开，大脑因为刚刚狂奔放空了会儿，他不知怎的，忽然想到刚刚跑过来的时候，好像撞着了人。
那个人应该不会被他吓到吧。
算了，韩嘉言抬手去擦额头上的汗。
可忽然——“韩嘉言？”
他一顿，侧头一看。
有人正站在水泥地和人行道的接壤处，就那么静静的看着自己。
再仔细一看——alpha的脸因为逆光变得有些模糊，他穿着一件蓝黄色的格子衬衫，眼神晦暗，远处袭来的风将他的碎发搅得很乱。
好熟悉，自己昨天是不是也是这样看着他的？
裴松源往前迈了一步，“站在这干什么？”
“……”
见他不作声，裴松源心说你不回我我也知道，但余光中瞟到那条挂满了鲜血的手臂，眉头还是忍不住皱了起来。
两人之间总是这样沉默。
半晌，裴松源才有动作。
韩嘉言一抬眼就被他压到了墙壁上。
干什么？？
韩嘉言刚要推开他，裴松源忽然动了。
他微微俯身，把自己后颈处被撕裂的信息素抑制贴撕了下来，重新敷了张新的上去，温热的吐息喷在那张刚贴好的抑制贴上，裴松源离自己的腺体只有一张纸的距离。
——“你信息素漏了。”
韩嘉言仿佛全身过了电，整个人和墙贴的更近了。
阴湿的缝隙里仿佛全是淡淡的栀子花香，等他反应过来时耳根霎时一红，裴松源点到为止，见他这样却明知顾问。
“抑制贴是刚刚那群人抓掉的？”
韩嘉言不语，转头要走，却被他一把拉住了手腕。
“走什么，去医院。”
见他瞪着自己，裴松源朝着他手的方向一抬下巴：“手都这样了还不去医院？你想干嘛？”
“不用你管。”
裴松源气笑了。
“我非要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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