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嘉言拗不过他,还是和他走了。
只不过没去医院,去的一中校门口前面的小诊所。
裴松源原本不愿意的,非要去医院。
“小诊所怎么能保证卫生条件?医院不好吗?”
却被韩嘉言冷着脸回绝:“离这里最近的人民医院走路要十分钟,一我没钱打车,二我快痛死了,诊所可以了大小姐。”
“……”
六点钟的天色将暗不暗,街边的路灯却早早开了。
雨间断的下着,街上几乎没多少人,韩嘉言手臂上的血早给裴松源擦干净了,虽然还会有血往外溢,但比没处理之前好太多了。
诊所亮了灯,裴松源把门一推,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便直往鼻腔里钻,他不禁皱了皱眉。
就那么计较吗?
余光见此,韩嘉言没说话,直接坐到了离自己最近的椅子上。
两排长椅前的办公桌里,白大褂随意敞开着的医生还把头埋在碗里,见门开了,才慢悠悠抬头。
“医生,这人不小心把手划了,有点深可能要缝针。”
闻言,被喊起来的医生瞥了那个坐着的年轻人一眼:“哦呦,是打架了吧,脸青了那么大一片。”
俩个人不约而同噤了声。
可能是质量不好,推拉门被风吹的有些吱呀作响。
医生把他挂在脖子上的眼镜戴好:“我看看啊。”
他走来,韩嘉言自觉放开了捂着创口的手。
半晌,站在他旁边的医生皱眉:“是有点深哦。”
“这样,小伙子你先坐,我去拿东西来。”
他扭头招呼完裴松源,刚抬脚要走,下一秒又似乎想起了什么,转身问道:“自己对什么过敏清楚吗?”
…
等待期间,韩嘉言静了音的手机响个没停,震的人头痛。
手机一打开满屏都是红色的未接来电——刘艺颜给他打了五个电话。
沉底的还有一些询问他为什么还不回家的消息。
韩嘉言把手机解锁,还没一秒,刘艺颜的电话便又打了过来。
几乎刚一接通,刘艺颜的声音就从话筒那边传了出来。
“去哪了啊?打那么多电话也不接,这么晚了也不知道回来。”
“本来打算炒胡萝卜的,就你搞到现在还不回来,不吃饭啦?再不回来干脆就别回来了。”
明晃晃的责备让韩嘉言有些发怔,一时竟忘了该怎么张口。
“怎么不说话?”刘艺颜有些不耐。
“在外面玩了会儿,马上回来了。”韩嘉言不等她有下一句,当机立断,“挂了。”
嘟——
裴松源坐在旁边看了很久,等他放下手机才犹豫着问了句:“你妈妈?”
“嗯。”
“噢。”
是被骂了吗?脸色怎么变得比之前还差了?
医生速度很快,等他推着小推车带着一堆瓶瓶罐罐出来的时候,裴松源往后挪了挪凳子。
诊所里三个人都没怎么说话,诡异的安静弥漫在空气里。
许久,只见医生拿起一根弯弯的带着线的东西,朝韩嘉言一笑:“等一下可能会有点痛,我先穿线再给你消毒。”
一分钟后——裴松源忽然站了起来。
“不打麻醉的吗?”
他这副模样惹的另外俩个纷纷转头,医生摸了摸脑袋:“不打啊,几针的事要打什么?小伙子还怕这个啊?”
“……”
初步清洗完伤口表面后,密密麻麻的疼痛从手臂爬开,韩嘉言趁医生不注意,鬼使神差地瞥了眼对面。
裴松源的脸色比自己还不爽,仿佛刚刚是拿他洗的伤口。
“忍一下忍一下哈。”
蘸着碘伏的棉签压到了那条创口上,虽然力度不大,韩嘉言却不自觉一颤。
他打架不怕疼,但每次面对医生时就会变的格外脆弱。
“放松点啊,忍一下就过去了。”
医生把棉签拿开,丢到了垃圾桶里,转身拿镊子夹起了铁盘上的针。
俯身刚要动手,门忽然一响,医生手上动作一顿,下意识朝门口看去。
只见裴松源刚把门拉开,背对着这边,嗓音微哑:“我去买个东西。”
“哼。”韩嘉言看破不戳破,无意识勾起了唇角。
——骗鬼啊,怕了就怕了,还买东西。
…
缝线的时间格外漫长,冰凉的针头在皮肤里游走,韩嘉言不怎么敢动,僵持久了,腰部难免发有些酸。
终于,咔哒——线被剪断了。
医生把针扔到了垃圾桶,“好了,最近不要再剧烈运动了,伤口会崩的。”
韩嘉言一点头,医生接着讲了近期要注意的东西,最后是缴费。
他起身。
下一秒。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是裴松源提着隔壁便利店的塑料袋回来了。
他见自己起身,侧头朝医生问了句:“缝完了啊?”
“对,记得不要压着伤口,十天之后来拆线。”
“好。”裴松源打开手机,“费用多少?”
医生报了串数字。
他上前去扫墙壁上挂着的二维码,却被人伸手拦住。
裴松源把手机放下来,见韩嘉言站在他面前,右手还没放下去,面无表情地开口:“你可以回去了。”
意思就是不用他付钱。
“……”
“行。”
裴松源把手机重新插进牛仔裤口袋里。
从诊所出来天已经彻底暗了。
回去不像来的时候,这次是韩嘉言走在前面。
昏黄的路灯把男生的背影轮廓渲染的模模糊糊,就连那件黑白色的二中校服也褪了色。
黑夜洗去了白天的疲惫,临近七点街上人开始变多。
烟火气把这座城笼罩了,就连雨也不下了。
风把积水吹的荡漾,韩嘉言把手机拿起打开后却又不知道该干嘛。
刘艺颜的消息还停留在十分钟前。
他想回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回,半天才在键盘上敲下“我回来了”几个字。
南江县被南江贯穿,进入临江路扭头便可以望到南江夜景。
夜幕低垂,远处有汽车鸣笛,有果摊吆喝,有广场音乐。华灯初上,两岸边高楼的灯光或柔和或冷峻,月光洒在江面上被震的起了涟漪。
裴松源虽然是南方人,但六年级之后就被带到了首都。
首都难见长江大河,这段沿江漫步他走的便更慢了些。
可能是离老社区越发近了,灯光渐渐暗了下来。
他见韩嘉言临门一脚拐进巷子里,忙不迭也跟了上去。
巷子里没有路灯,黑的要命。
感受到背后袭来的风,韩嘉言有些意外。他犹豫了会儿,不禁侧头问:“你害怕?”
一个alpha居然怕黑,裴松源也不觉得丢人,反而平静地“嗯”了声。
“啧。”
大城市再小的旮旯里也会有路灯,这家伙怕黑好像也很正常…
“这里很黑,还有坑,我手机没电了,拿你的把手电筒打开。”
“好。”
裴松源贴着韩嘉言走了一段路,带头的人却忽然趁他不注意加快了速度。
塑料袋在夜风里摆动,发出“沙沙”声来。
“左边有个垃圾桶,你照一下。”
裴松源瞥了他一眼,直到冷冽的手机灯光扫过湿漉漉的水泥地一角,他才明白这人是要干嘛。
韩嘉言走到那边,把地上躺着的书包捡了起来。
书包已经湿了一半,明天应该背不了了。
“哗”——拉链被拉到底,他把一件秋季校服从里面掏了出来。
校服的下摆和袖口湿了一点,其余还好。
他蹲着,借手电筒的光把校服穿了上去。
直到他把袖口捋到手肘,等衣袖堪堪把那道创口遮住,才转身背起书包朝裴松源一抬下巴:“走吧。”
穿过这条道出了拐角便是社区大门。
门大敞着,韩嘉言领着裴松源进去。
也许是夜晚太过安静,他扫走身边舞动着的飞虫,忽然问道:“你今天为什么请假。”
男生脑袋里滚动着赵赫忱今早的话,他有些顽劣地想知道裴松源到底有没有害怕。
一秒、两秒、三秒…
“去医院挂水了。”
就知道不是害怕。
韩嘉言应了声嗯,等到了家楼下才让人把手电筒关了。
楼梯并不狭小,一次能上三四个人。
昏黄色的灯亮了一层又一层,直到第三层才停下。
韩嘉言把钥匙往锁孔里一怼。
刚要进门,却被人往后一拉手腕。
他的脑袋撞到了裴松源的脸颊,对方却二话不说把手指往自己下巴上一怼。
那一处的皮肤被敷上来的创口贴绷紧了些,裴松源趁他不注意,把手里的塑料袋塞给了他。
韩嘉言盯着灯下那张脸眨了眨眼睛。
“十天之后去拆线,别忘了。”
门本来就开了一半,裴松源手一用力,把他轻轻往里一推。
灯下,那张脸正淡淡的笑着,他插着兜,转过身忽然又扭头伸手朝自己晃了晃。
“晚安。”
ˉ
门被他带上了。
家里很黑,刘艺颜房间也没开灯,估计是出门了。
韩嘉言摸着墙壁把灯开了。
茶几上仍旧是一片狼藉。他简单地理了下,把刚刚被人塞进来的塑料袋往上一放,转身朝厨房走去。
刘艺颜下雨天不喜欢开窗,这会儿隐约还有油烟味飘在空中。
他径直走到冰箱,把买好的菜带着塑料袋放进了柜里。
转身刚要回去,胃里却忽感一阵饥饿。
韩嘉言干脆单肩背着包,走到餐桌前挑开了防蝇罩。
油腻腻的木桌上只有一个带油的盘子,他暗道果然。
惹了刘艺颜生气他还指望能吃上饭?
韩嘉言把盘子端到洗菜池,三两下洗干净后才又折返回客厅。
茶几上的瓜子壳堆了好高。
他拿纸巾给它扒到了垃圾桶里,又弓腰把桌面擦了一遍。
小臂上刚缝好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韩嘉言一屁股坐到了沙发里,闭了会儿眼睛。
外面又开始下雨了。
噼里啪啦的声音打在厨房的窗上,一路飘到了客厅里。
沉闷。
他睁开眼。
盯着桌上自己刚刚放上去的塑料袋子,韩嘉言脑子里又莫名闪过那人把它塞到自己手里的模样。
“呼。”
韩嘉言坐直了点,俯身伸手一勾。
——塑料袋被拉了过来。
他打开,看清后便愣住了。
只见里面大大小小堆着各式各样的创口贴。而被盖住的最下面,是一瓶酸奶和两块面包。
“……”
咸涩的泪划过脸颊,啪嗒一声,和雨一起落进了池塘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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